第38章 館中會談

菲娜本就是從魔女之館逃出來的,艾麗斯更不必提,對於前往魔女之館的路線,兩人都十分熟悉。儘管這場單挑尚未分出勝負,不過少女們一旦達成共識後也沒有相互提防着,只是默默地全速趕路。

很快,魔女之館的影子便出現在了眼前。

對方竟然無聲無息之間就破了白鴉法陣,一路上,艾麗斯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然而,等真回來一看,霧之魔女卻發現,法陣依然存在,不僅存在,而且還運轉得相當不錯。

米狄並沒有破壞法陣,而只是找到了通過法陣的方式,於是順利地進去了。

那個傢伙究竟想要幹什麼?

艾麗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但緊接着,一股牛肉與土豆香味飄了過來。

霧之魔女愕然,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緊接着,她立刻想起了一件事——從昨晚到現在,自己還什麼都沒吃過呢。

沒有宵夜,沒有甜點,甚至連一口水都沒喝過,飢腸轆轆地戰鬥了整整一夜,而且還錯過了早飯時間!

之前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戰鬥上,黑髮少女還沒有察覺到什麼,可是如今,這股食物的香味卻將她的口腹之慾給徹底地調動了起來。

艾麗斯不動聲色地嚥了咽口水,然後迅速地往前衝了出去,衝進館中,然後直接就拐進了廚房。

黑髮少年正穿着圍裙,在照看着一鍋燉了許久的牛肉湯。

西格蒙德在小心翼翼地用烤爐烘焙麪包,而莉莉安則在削水果。

從鍋子裡騰起的蒸汽,令廚房看起來顯得熱氣騰騰,而光劍、手炮、拳套等武器則早就被隨意地丟在遠處的大廳角落。

這是一幅沒有任何緊張氣氛的日常景象。

這幫傢伙是怎麼穿過白鴉法陣的?

是怎麼找到自己藏在地窖裡的水果和麪包的?

新鮮牛肉又是哪裡搞來的,不記得精靈有貢獻過啊?

這種可笑的過家家一樣的玩意,又算是什麼把戲?難不成那個似乎是叫米狄的傢伙,以爲這樣便能打動自己麼?

簡直是荒謬!

只是短短几秒鐘時間,艾麗斯的腦海裡已經轉過了無數個念頭、假設和推斷,但即使如此,她還是找不到答案,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

然而,菲娜卻已經不客氣了,紅髮少女繞過了一動不動的艾麗斯,走到了廚房的中央,然後用力拍了拍手:“米狄,開飯吧,我快餓死了!”

“馬上就好。”米狄微微一笑,又對着艾麗斯點了點頭。

這一番舉動,就好像米狄纔是這座魔女之館的主人,此刻正在張羅着招待剛進門的客人一般。霧之魔女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無法抑制的怒氣,加上食物香味的挑逗與餓着的肚子,這股怒氣更是迅速躥升了起來。

“野牛是我們打來的,麪包和水果是你的,收拾和料理是我們完成的,廚房是你的,大家一起分享,應該很公平吧?”早已經料到了艾麗斯可能做出的反應,米狄走上前去,拉開了一張椅子,並且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艾麗斯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拒絕,然而在她來得及開口之前,肚子就叫了起來。

“咕”的那麼一長聲,瞬間傳遍了整個廚房。

黑髮少女那如同白玉一般的頸項,瞬間就紅了,這紅色不斷上漲,沒過臉頰和耳畔,一直升上了額頂,令艾麗斯那張漂亮的小臉變成了一隻可愛的紅蘋果。

西格蒙德和莉莉安很知趣地低下了頭。

菲娜一個沒忍住“噗”地笑出了聲,接着馬上轉過視線以深沉憂鬱的眼神眺望牆壁。

米狄卻只是笑眯眯地,重新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

這一回,艾麗斯直接就重重地坐了下來。

若是再拒絕的話,豈不是顯得霧之魔女在這幾個入侵者面前,怕得連飯都不敢吃就落荒而逃?少女的驕傲,絕不允許她臨陣退縮,況且,這座魔女之館的每一塊地板,每一扇窗戶,每一個角落,都完全是由艾麗斯支配的,根本不用擔心什麼花招。

很快,這一鍋熱氣騰騰的牛肉湯就端上了桌子,旁邊則是配菜和麪包。

燉得恰到好處的牛肉在濃稠的熱湯裡翻滾着,黃橙橙的土豆已經入味,鮮紅的番茄更是引得人食慾大動,加上烤得噴香的麪包,別說是對於單挑了四個小時連級都升了的少女們,就算對米狄等人來說,這也是致命誘惑。

根本沒有什麼對話,菲娜第一個就埋頭開始吃了起來,紅髮少女依然保持着貴族那無可挑剔的優雅禮儀,只是這禮儀中卻蘊含着風捲殘雲般的兇殘。

一直看着自己這位對手的艾麗斯,於是得到了兩個信息。第一,食物確實沒有投毒,第二,這牛肉估計很美味。

況且,餓肚子的時候,任何能吃的東西都會變得很美味。

艾麗斯終於放下了矜持,拿起勺子,然後輕輕地抿了一小口牛肉湯。

接着又一小口,然後又一小口,接着再一小口……

烤得香脆的麪包也不錯。

燉爛的牛肉?必須的。

眨眼之間,艾麗斯已經變成了第二個菲娜,優雅,但更兇殘。

希望自己的誠意,能夠通過這份食物,傳達到她的心中吧。米狄默默地看着小口急促地喝湯咬麪包吃肉的黑髮少女,在心中如此期盼道。

森林真正的主人,以及四名入侵者,就這樣聚集在同一張桌子旁,沒有爭執也沒有敵意,狼吞虎嚥地用着餐。

沒多久,鍋子就見了底,麪包籃也迅速空了下去,飯後用的水果也不斷減少。最後剩下的,只有滿足的眼神,和充滿幸福感的嘆息聲。

“那麼接下來,我們繼續剛纔沒有完成的事情吧。”艾麗斯優雅地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脣,然後看了一眼菲娜。

那眼神表現出來的意思,自然是繼續之前尚未分出勝負的單挑了。

“等等!”米狄連忙上前阻止了她。

黑髮少女試圖反抗,只可惜,剛纔她一不小心吃得有點多了,於是行動和反應都變得遲鈍了很多,根本無法做出有效的對應,只能重新坐回椅子上。不過,那雙黑色的眸子裡所透露出來的怒意,卻是有增無減。

“就不能稍微聽一下我的話麼?”米狄苦笑着問。

“在聽你的話之前,我要先確定幾件事。”艾麗斯看了一眼黑髮的少年,露出一個冷魅的笑容,“現在回想起來,之前你是故意對我和紅頭髮給出提示的吧?如果不是你揭露了我的體力問題,又給了紅頭髮提示,單挑早就分出結果了,不是麼?”

“正是如此。”米狄很爽快地點了點頭。

正如霧之魔女所說的那樣,米狄爲了同時保護她們兩人,於是將兩人的優缺點一股腦兒地抖露了出來,如此一來,得到提醒的雙方自然會更謹慎地作戰,而攻擊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句話,然而卻起到了很好的緩衝作用。

也正是因此,對無論哪一邊都重視得不得了的米狄,才能放下一顆懸着的心,安心地去打獵,去燉湯,然後帶着微笑,等待着她們回來。

至於現在被點出來,米狄倒也並不介意。

“哼,故作聰明。”艾麗斯冷冷地點評着,又問道,“那麼,白鴉法陣你又是怎麼破的?”

“羅賓直接告訴我陣門鎖眼的位置了。”米狄答道,看了一眼廚房角落裡的木箱。

由於太吵的關係,烏鴉最終還是遭到了囚禁的待遇。

“羅賓?它知道的又不是真的鎖眼位置。”霧之魔女白了米狄一眼,“你難道以爲我會將魔女之館的防衛,讓那隻怎麼都教不會的笨鳥知道麼?”

“但我可以通過那個陷阱,進行逆推,從而找到真正的鎖眼所在之處。”

“即使如此,解鎖的時間還是太短了。”

“那是因爲,我有這個。”米狄最終答道,然後,他當着艾麗斯的面,撩起了左臂的衣袖。

於是,無數深奧晦澀的魔紋所覆蓋的鬼手,便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霧之魔女睿智的目光之下。

簡約中透露出美感的花紋,充滿了魔力的脈動,與肉體之間的完美契合,與靈魂之間的高度羈絆,即使對於見多識廣,眼界高端無比的艾麗斯?奧特洛波絲來說,這隻鬼手以及寄宿其中的鬼神,也充滿了神秘感與力量感。

只一眼,霧之魔女便可以確定,這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東西,甚至很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全新誕生的東西。

艾麗斯默默地看着這鬼手,一瞬間忘記了呼吸,而下一刻,她那纖細的手指,已經情不自禁地去觸摸起了米狄的左臂。

肌膚相接,還未來得及感受到鬼氣,艾麗斯便率先體驗到了少年的熱血。

她連忙縮回自己的手指,微微低下頭,以用劉海遮去慌亂的眼神。

米狄並未察覺到這一瞬間黑髮少女的慌亂,但是,卻終於知道,對方的態度不再像之前那麼強硬了。

只是,這畢竟只是利益層面上雙方各有所需帶來的關係罷了,還遠遠稱不上是羈絆。因此,米狄忍不住在心裡還是暗暗嘆息了一聲。

但目前,他並沒有別的選擇。

“如你所見,我的鬼神和通常的區別很大,如果能夠了解它的力量,一定會對魔法水準帶來巨大的提升。”米狄以略帶苦澀的口吻說道,“我可以供你進行研究,但同時,希望你能夠爲我提供軍事上的幫助,幫助我守護自己的領土,這個交易,如何?”

交易……麼?

艾麗斯默默地咀嚼着這個字眼,忍不住擡起頭端詳起了眼前的黑髮少年。

或許真的只是一樁各取所需的交易罷了,然而,爲什麼眼前這個叫米狄的少年,卻會流露出如此坦誠而又悲傷的眼神呢?

他明明是個擅長佈局的聰明人,光是從用一句話影響單挑結果,便足以如此斷言了,更何況,破解白鴉法陣所需要的,可絕不僅僅是強大的魔力。

但爲什麼這樣一個聰明人,在談判的時候,會這麼笨拙地拿出底牌,沒有討價還價也沒有後手,更沒有誘導或者是勸說自己,只是坦誠地表達出一切呢?

霧之魔女不明白,然而,她卻忍不住覺得,那眼神似乎是值得信任的。

“成交。”於是,艾麗斯點了點頭。

當然也有渴望研究這強大鬼神的因素在裡面。

但更多,是因爲少年所燉出的那一鍋美味的熱湯。

以及這個即使再怎麼懷疑也依然坦誠無比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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