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米狄一行終於踏上了西海岸最大的都市,法羅灣的土地。
他並沒有像威爾斯想的那樣,立刻試圖打入到西海岸各大海事家族所把持的上層社交圈之中,相反,米狄極爲低調而謹慎地半路便分道揚鑣。
他下了征服者號鐵甲戰艦,仍然乘坐南天星號,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按照預定計劃抵達了法羅灣。
如果非要說什麼區別,不過是他從南天星號的一名乘客,變成了南天星號的老闆的老闆,從此可以隨意調遣南天星號,以及那艘信天翁號,僅此而已。
雖說尚未踏上岸,便尋找到了一位美麗得過分且又天賦出衆的合作伙伴,但米狄卻並沒有因此而有任何掉以輕心。他非常清楚,就算自己在個人武力上再怎麼出衆也好,在這片充斥着海風潮溼氣息的土地上,依然只能算是毫無根基、白手起家的類型。
不僅如此,由於是要搶在德洛斯帝國之前完成勢力的擴張,所以許多激烈的手段,米狄根本是用不出來的。
而他現在擁有的籌碼,只有一個——錢。
有魔彈女王菲娜做支持,需要多少資金,那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而已。但是,米狄也很清楚,用金錢開路,看起來簡單粗暴,實際上卻終究不能走出太遠
雖然如同威爾斯這樣的弱勢子弟會需要投資和後援,但若是飛帆家族的家主,又怎麼可能缺錢？
而那些把持着各大領域頂點的巨頭們,更是不可能會被錢這種東西打動。到了他們這個境界,和米狄一樣,看的都是全局,想要掌握的都是大勢,錢在這樣的較量之中,助益甚微,甚至反而可能讓人察覺到你的手段單一,進而被針對。
所以,在只有錢的情況下,米狄是不會輕易出現在西海岸的社交圈裡的。
那就等同於一個手無寸鐵,別說是武器甚至連鎧甲都不齊全的戰士,直接走上血腥的戰場一樣,其結果,就算不死,也是重傷,卻絕不可能取得勝利。
他要將自己武裝完畢,同時摸清對手的底細後,這纔會從幕後現身,殺入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
威爾斯算是米狄在西海岸這個巨大棋盤上落下的一子,不過卻並非是能夠立竿見影的那種,至少,要等到鐵甲戰艦都建造完畢,船員們都配置完成後,他才能夠在飛帆家族內有發出自己聲音的能力。
而在這段期間,米狄並沒有於等的意思,而是要繼續不停地落子,將自己的明棋暗招,佈滿整個棋盤。
此刻,他的第二個目標,便是西海岸除了海事以外的另一大領域——
道場。
如果說“海事”乃是西海岸繁榮的血脈,那麼“道場”就是西海岸得以自立自主的基礎。
作爲一個鬆散的商業聯盟體系,西海岸沒有貴族,更沒有國王,只有各種各樣的家族與勢力。在較小的那些區域,誰建立起了城鎮和港口,誰就是這裡的主事人,而若是像法羅灣這樣的西海岸第一大都市,便是由幾個大家族和勢力形成商業議會,對城市和碼頭進行共同的管理。
如此治理方式下,自然不可能有什麼軍隊。此外,由於西海岸勢力集中在城市,而不像貝爾瑪爾貴族,每個領主治下都有大片領土,所以,想要蓄養起人數上千的私兵,也頗爲不易。
而道場,便是在這種盤根錯節的相互鬥爭中,誕生出來的一種以武力爲最大依仗的集團。
他們平時從西海岸招收學員,傳授招式,幫助學員提升等級,類似於武者訓練營,而到了需要的時候,便會成爲一股強大的武力,每個學員都是一名戰士,並且,只爲自家的道場而戰。
上百年下來,“海事”與“道場”,終於成爲了西海岸最大的兩個特色。
而很多海事大家族,也與大道場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一個掌握了金錢與海洋,一個掌握了武力與城市,相互扶持,共生共存,將整個西海岸牢牢地把控在手中。
既然海事上已經有了切入點,如今米狄自然也要在道場上參合一腳。
雙管齊下,他才能夠真正地在這片海風之地站穩腳跟,進而謀求更大的影響力。
不過,這一次,米狄並不需要去碰什麼運氣,再等一個威爾斯出來。在乘上南天星號之前,關於要尋找哪一家道場作爲入主之地,他已經早有了定論,而現在要做的,不過是前往那裡瞭解具體情況罷了。
一上岸,米狄便招來了一輛寬敞的馬車,直接從深水港口,駛向了法羅灣
馬蹄疾馳,車輪滾動,海風吹拂,加上索西婭特地找來的老把式車伕繪聲繪色的介紹,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飛逝。很快,這座繁華無比的港口都市,便映入了米狄的眼簾之中。
與貝爾瑪爾那些具有高聳城牆的要塞式都市不同,法羅灣是一個完全開放性的區域,沒有城牆,沒有護城河,甚至沒有任何防禦性的塔樓,完全是一座徹頭徹尾的商業都市。
在這座城市中,每一個勢力都有自己經營的街區範圍,如同一顆顆衛星,圍繞在主城區的周圍。而中央的主城區,更是車水馬龍,人羣摩肩接踵——古老的鬥獸場,恢弘的大劇院,開闊的賽馬場,一擲千金的拍賣行,再加上各式各樣的貿易中心,將整個法羅灣妝點得熱鬧非凡。
不僅如此,細細看去,不難發現,走在街道上的人們來自天南海北。在這裡,可以看到習慣於穿着白色練功服的虛祖人,來自北方的那些身材高大、體毛濃密的班圖人,當然,也有不少德洛斯帝國的冒險者。
不過,由於貝爾瑪爾前一段時間內戰的原因,此刻,來到法羅灣避難的貝爾瑪爾富人,以及逃亡的那些議員派貴族卻是數量最多。好在米狄也已經經過化裝,自然是不怕被認出來。
穿過繁華的街道,馬車一路前行,最終,來到了一間道場的門口。
這間道場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它的正門以黑色的煌柏木製成,制式開闊而大氣,又透露出一種古老的韻味。很顯然,當年創立這座道場的人,具有相當的高瞻遠矚和野心。
而在道場正門上方,赫然掛着一塊牌匾,上面寫有這樣一行大字——獅心道場。
這,便是米狄此行的目的地。
一座以獅爲名的道場。
由赫赫有名的鐵血大公爵,海德里希·漢密爾頓所創立的道場
三十年前,鐵血大公爵正當壯年。在阿拉德大陸四處冒險的過程中,他不僅磨練自己的戰鬥技巧,不斷提升等級,也在根據各國不同的風土人情,考慮着漢密爾頓家族乃至是貝爾瑪爾未來的發展,合縱連橫的對象。而很快,他便意識到了西海岸這片金錢氣息濃重,卻在軍事和政治上相當弱勢的土地,對於擁有海港的漢密爾頓所具有意義。
儘管當時的他尚且不是漢密爾頓家主,無法進行什麼大動作,不過,這卻不妨礙他隨手佈下一些伏筆。
獅心道場,便是當時的產物,是鐵血大公爵親手建立起來的一個立足點。
而如今,在貝爾瑪爾公國變成了王國,而米狄再一次將目光投向這片土地時,這步伏筆,此刻終於派上了用場。
不過,米狄當然也不會天真到以爲,真有“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這等好事等着自己。
雖說他此行帶着當年鐵血大公爵的創立者牌位,可以證明身份,但一晃三十年過去了,想必一切早已經是物是人非。
這座道場如今的主人是誰？
他還認不認當初的牌位？
抑或,這道場本身的水準和名聲又如何,能否有足夠的基礎,成爲米狄的助力？
一切,都是變數,都是未知。
甚至可以這麼說,鐵血大公爵之所以將這一處道場指點給米狄,與其說是爲了幫助米狄,還不如說主要是爲了考校米狄——當年我建立了道場,如今你有沒有本事重振道場？如果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還是離我的寶貝孫女遠一點吧
只不過,對於前一世人生經歷過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甚至連戀人的死亡、自己的死亡都品嚐過的米狄,又怎麼會對這樣的考校有所畏懼？
不,應當說,能夠得到這位赫赫有名的鐵血大公爵的中意,他反而鬥志昂揚無比
能夠在未來的泰山大人眼中證明自身的實力,這可是每一個男人都想要得到的機會。
漆黑如星的雙眸從門前那面巨大的“獅心道場”牌匾上一掃而過,米狄的眼中,掠過一道精光。
但是,正當米狄躊躇滿志地打算來接收鐵血大公爵的這處道場時,他前腳還未來得及跨進正門,就聽見從道場裡面,傳出來了一個尖銳冷厲的聲音。
“蘭德爾,你就別硬撐了,整個法羅灣裡,沒人能夠救得了你,也沒有人能夠讓獅心道場起死回生這裡是我們真羅道場看中的地方,還不趕緊讓出來？否則的話,當心我直接讓人砸了你們的牌匾”
這話語旁若無人,囂張無比,簡直就好像是戰場上,盤旋於屍體之上的烏鴉在嘶鳴一般,令人徒生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