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般哭笑不得的場景瞬間把鍾昕給逗笑了,連叼在嘴裡的菸頭都沒咬住,掉在了地上。他看着一臉怨氣的顧凇以及那個不停掙扎的男孩兒,笑了足足有半分鐘纔開口調侃道:“想不到啊,真的會有人把你當成那個通緝犯。”
“喂,你別光看熱鬧,這個人要報警,你快點兒幫我解釋一下啊。”顧凇用怨怒的眼神瞪着鍾昕,不耐煩地催促道。心說這件事兒有這麼好笑嗎?他認識鍾昕的時間不短了,一直覺得這個人冷冰冰的,從來沒見他因爲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過。
“前幾天……”鍾昕沒有立刻幫他解圍,而是繼續挑逗他說,“你自己不是也口口聲聲地說你是尉遲良嗎?現在有人跟你有同樣的想法,你反倒不樂意了。”
“我靠,咱能不提那個嗎?”顧凇拖着男孩兒,氣沖沖地走到鍾昕面前,自己從鍾昕的兜裡掏出一本警官證,出示給男孩兒看。“小子,你給我看好了,我們是R市刑警支隊的警察,你認錯人了。”
“可是,你明明長得跟尉遲良很像啊!”男孩兒仍然不太相信,眨着那雙天真的眼睛問顧凇,“你跟他是不是有什麼親戚關係啊?”
“有個毛線關係。”顧凇冷笑了一聲,露出一臉厭惡的表情。“我跟他八竿子都打不着。我現在最想抓住的人就是那個王八蛋。”
“他真的不是尉遲良嗎?”男孩兒看着鍾昕問道。後者無奈地嘆了口氣,簡單解釋了幾句,這才終於把誤會解開了。
“對不起,是我搞錯了,真的太對不起了。”男孩兒連聲跟顧凇道歉,表情顯得十分尷尬。
顧凇懶得再跟他一般見識,擺了擺手,隨即就換成了說教的口吻。“我說你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兒啊?尉遲良是個危險至極的通緝犯,全國的警察都在找他,他會這麼光明正大、悠閒自得地出現在寵物店裡?就算他也缺心眼兒,真的出現了,而且不幸被你給撞見了,你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膽地喊着要報警吧?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可怕,多兇殘?就你這個小綿羊,還不瞬間就被他那隻大灰狼給秒殺了。”
聽完顧凇的一番話,男孩兒情不自禁地打了冷戰,貌似是意識到自己的愚蠢行爲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做這種傻事了……”
顧凇怕嚇到男孩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啦,沒關係了。那個殺人魔鬼把自己隱藏得那麼好,你能碰到他的機率微乎其微。不用再擔心了。”
男孩兒點了點頭,接着又問:“如果不幸被我遇到了,我該怎麼辦呢?”
“那就在第一時間聯繫我,我會想辦法抓住他的。”
“請問警察哥哥貴姓?”
“我叫顧凇,是R市刑警支隊的偵查員。”顧凇伸出一隻手來,跟男孩兒握了握,“以後遇到什麼事情,你可以隨時來刑警隊找我。”
男孩兒笑了笑說:“我叫陸安旭,是一名大二學生。”
三個人重新回到店裡的時候,女老闆的臉上仍然帶着一絲困惑的表情。鍾昕走上前去,簡單跟她解釋了一下,問她有沒有報警。女老闆搖了搖頭,說通緝犯怎麼會光明正大地帶着狗來診所看病呢,這之中也許有什麼誤會。
陸安旭不好意思地跟老闆道了個歉,老闆絲毫不介意,問他還要不要繼續看狗。陸安旭點點頭,兩個人就走到狗籠子那邊去看哈士奇了。
顧凇來到最裡面的隔間,醫生已經給傑克處理完腿上的傷口。鍾昕問他接下來想去哪兒,顧凇想了一下,回答說:“先送我回趟家吧,我想把傑克給我老媽送過去。”
接下來的半天,顧凇一直沒閒着。回家探望完母親,安頓好傑克過後,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辦證大廳去補辦了身份證,接着又去手機**店買了部新手機,去移動大廳補辦了電話卡……
等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看着燈火闌珊的夜色,繁華喧鬧的街道,還有時而走過身邊的一對對情侶,顧凇忽然間想起了一個人。他拿出新買的手機,撥通了田護士的號碼。當他得知對方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就要下班的時候,立馬約了一個見面的地點。
五十分鐘後,田蕊滿懷期待地來到顧凇選定的西餐廳赴約。雖然這一次的約會對她來說顯得有些匆忙,她沒有時間好好打扮自己,把最漂亮的一面展現給自己的心上人,但在離開醫院之前,她還是在更衣室裡簡單打扮了一番。
彬彬有禮的服務生把田蕊帶到顧凇的身邊。兩個人相互打過招呼,顧凇就把菜單遞給田蕊說:“想吃什麼隨便點,千萬不要跟我客氣。”
田蕊接過菜單翻了幾頁,發現這家店裡的東西都有點兒貴。“那個……”田蕊把菜單又推了回去,對顧凇說道:“還是你來點吧,我不太瞭解這家店裡什麼東西比較好吃。”
“好吧。”顧凇也不想讓田蕊爲難,於是叫來服務生,點了幾個特色菜,還有女孩子喜歡的甜點和飲品。
服務生走後,田蕊四下打量着店裡的裝修和擺設,好奇地問道:“顧警官,你平時請女孩子吃飯,都是來這麼高檔的餐廳嗎?”
“怎麼可能呢。”顧凇笑了一下說,“我又不是有錢人,經常來這種地方吃飯,我早就破產了。不過,因爲今天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我一定要找個特別的地方,給你留下一份美好的回憶。”
聽到這話,田蕊的臉一下子就變紅了。爲了掩飾內心的羞澀,她忙着拿起玻璃杯,喝了兩口裡面的檸檬水,慌亂的感覺才稍稍有所緩解。
兩個人一邊聊天一邊等服務生上菜。這期間,田蕊好幾次都瞥到右前方的那張桌子,有個表情冷峻的男人時不時地會朝他們這邊看幾眼。最開始,田蕊沒太在意,以爲那個人只是無心地在觀察什麼。但是持續了一段時間過後,她不禁有些擔心。“顧警官……”她半遮着嘴,小聲提醒道:“那邊的那個男爲什麼一直在偷看我們呀?那個人該不會是變態吧?”
顧凇扭過頭去看了鍾昕一眼,強忍住笑意回答道:“那個人是有點兒變態。不過你可以放心,他不是壞人,是我同事,現在正在執行任務呢。”
“啊?你們還在工作啊?”
“沒有。”顧凇擺了擺手說,“是他在工作,我沒有。”
田蕊不是很能理解顧凇的話,但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這時,他們點的開胃菜和湯已經被端上來了。田蕊嚐了一口以前從來沒吃過的法式鵝肝醬,笑着說好吃。顧凇看到她那清純可愛的模樣,頓時覺得心裡暖暖的。
“對了。”沉默了片刻,顧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昨天見到你的時候,你說去年九月份給我打過幾次電話,當時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啊?”
“那個啊……”田蕊的表情變得有些糾結,“已經過去了,現在說不說也沒什麼關係了……”
“怎麼了?是不開心的事情嗎?”
田蕊點了點頭,目光看向了窗外的夜色。
“哦,那就不說了吧。我們來聊點兒開心的話題。我今天啊,剛剛收養了一隻名叫傑克的拉布拉多犬,長得可漂亮了,有機會你一定要到我家裡來玩兒啊!哦,對了,你喜歡狗嗎?以前有沒有……”
“顧警官……”還沒等顧凇把話說完,田蕊就從窗外收回了視線,認真而又嚴肅地看着他的臉。“我考慮了一下,這件事還是想要告訴你。”
“什麼事?”顧凇緊張地嚥了下口水,以爲對方馬上就要跟他表白了。沒想到等了一會兒,田蕊卻跟他講述了這樣一件事情。
田蕊小的時候有一個弟弟,叫田佳暄,是個聰明漂亮的小男孩兒。他們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地生活在一起,日子過得非常幸福。然而在她八歲那年,一件不幸的事情突然降臨到他們的頭上,徹底擊碎了那個溫暖幸福的小家。
2001年的夏天,四歲的田佳暄正在念幼兒園。有一天下午,田蕊跟媽媽一起到幼兒園接弟弟回家。當時,天氣很炎熱,田蕊吵着要吃雪糕,媽媽就給了她兩塊錢,讓她自己到馬路對面的小賣店買。
因爲天熱,小賣店裡擠滿了買冷飲的家長和孩子。田蕊等了半天才買到自己想吃的雪糕。可是,當她拿着雪糕興高采烈地回到幼兒園的門口時,卻發現自己的媽媽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
她不敢自己隨便亂跑,於是就站在原地等媽媽回來。等着等着,她就看到一個滿臉淚痕的女人在人羣中不停地穿梭,一邊走一邊發出歇斯底里的大叫:“我的孩子不見了,有沒有人看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丟了……”
田蕊仔細一看,發現那個女人正是自己的媽媽。她匆忙地跑了過去,拉着媽媽的手,懂事地安慰媽媽說:“媽媽,你是在找我嗎?我在這兒呢,在這兒呢。”
女人停下腳步,看着田蕊,幾秒鐘後,忽然淚如雨下。
田蕊被嚇壞了,忙問媽媽發生了什麼事。媽媽痛哭流涕地抱着她,神情恍惚,嘴裡一直唸叨着:弟弟不見了,弟弟不見了……
後來,田蕊才知道,原來她去馬路對面買雪糕的時候,弟弟就已經從幼兒園裡出來了。因爲她在小賣店裡排隊,很長時間沒有回來,媽媽有點兒擔心她,時不時地就朝馬路對面張望幾眼。當時,弟弟就站在媽媽的身邊,但是媽媽沒有牽着弟弟的手。當媽媽再次回頭看向弟弟的時候,弟弟已經不知所蹤。
那一天,是他們一家人最後一次見到弟弟,從此以後,那個聰明漂亮的小男孩兒就從他們的生活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弟弟丟了以後,田蕊的爸爸非常生她媽媽的氣,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了她媽媽的身上。爸爸總是埋怨媽媽沒有好好牽着弟弟的手,所以才把弟弟弄丟了。夫妻兩人經常吵架,感情越來越不好。一年以後,田蕊的爸爸離開了她們,獨自一人搬到了另外一座城市。
十幾年過去了,警察沒有幫他們找到失蹤的弟弟,他們一家人也早就不對這件事抱有任何希望。
可是去年九月份,田蕊的媽媽得了重病,生命危在旦夕。她媽媽最大的願望就是死前還能再見到弟弟一眼。
想到顧凇是一名警察,田蕊就給他打了電話,希望他能幫忙想想辦法。可是她打了兩次電話,顧凇的手機都是關機的。
現在,田蕊的媽媽已經病逝三個多月了,她自己也不想再提起這件事。可是在內心深處,她還是很渴望能再次見到弟弟。
這麼多年來,儘管沒有人責怪她,但她一直覺得弟弟丟了,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當時不是她吵着要吃雪糕,分散了媽媽的注意力,這不幸的事情也許就不會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