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瞞你，我這幾個小時過的，剛剛那幾個小時睡得，比我這近半年來都睡得要安穩，覺得很有歸屬感，不欠誰，也再不那麼難受。真的。”
“我當時信你，也是強迫自己在信，我心裡始終不願意相信的一個事實就是其實染染已經愛上別人了，早就不愛我了。只是我自己，一直都不願意承認而已。”
他淺笑着，臉上寫滿溫暖苦澀的笑意，攥緊了拳。
接着，擡眸看向她。
“我也許還是此生都不會愛上你，田熙語。”
“但是，謝謝你。”
他紅着眼眶看她，認真得說下這一字一句，“謝謝你一直，都陪着我。”
愛情和婚姻的最高境界就是陪伴，哪怕我們之間沒有愛情，感謝你，女孩，你給了我陪伴。
田熙語聽了，看着他，眼眶一點點熱了起來。
監控室的門“砰！”得一聲被打開，氣喘吁吁趕來的警察，臉色震驚而發憷地看着他們，用即將帶來的消息，將他們炸進了另一個深淵裡！
……
楚君揚對這件事，想的原本沒有那麼簡單的。
原本也覺得這麼簡單就解決，讓他很是有些不甘心。
但仔細想一想。
也算是，有了相對的報應。
裴清伊去世的那時候至少是很突然很意外，她還沒對生活失望，她生機盎然興致勃勃。
而人越到老的時候，其實是越懼怕死亡的。
尤其阮雲卿這樣的人。
她選擇這種方式就是爲了不在終老的時候更慘罷了，她還想讓自己死的妥帖光鮮些，但她心裡是知道的，自己失敗了，她亦不甘心讓自己就這樣死去。
嚥氣閉眼的那個時候，她大概是，極度悲涼，也極度恐懼的。
這。
就什麼都夠了。
銀杉樹的葉子嘩啦嘩啦作響。
好像是真的春天來了一樣，日光開始變得很暖，沒有寒意。
那一天早上沐染推開窗子想透透氣的時候，第一次覺得陽光還挺暖，她小腹開始有一點點明顯了。
陰霾籠罩的心情，也在從那邊過後三天裡，形勢大大的逆轉後，在無限的震驚中，慢慢拂去，恍然徹悟。
那一天，沐染路過電視機，滿心絕望荒涼覺得腹部都在陣陣抽痛的時候，聽到了電視機裡楚邱兩家結束聯姻，邱亦川親自出山跟楚氏合作渡過難關的新聞。
沐染傻了。
她發着抖握着遙控器，顫聲叫着：“桑姨……桑姨……你快來看……”
桑姨幹着活，也顫顫巍巍地走出來了，跟她一起看完了那個新聞。
也理所當然，一樣震驚。
“您說他這是做什麼？幾天前跟我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人的嗎難道？”她眼眶紅了，溢出熱熱的淚水來，不甘心地輕輕咬脣，“可您也聽到了呀當時說的那麼真實，怎麼可能不當真呢？他說過他不會說謊的是吧？所以當時的那些，也都是真的？”
對。
的確。
最後提出對解除聯姻的不是別人，是邱亦川本人，所以，他自己還是答應聯姻的。
那天，他對她說的所有話，做的所有疑問，都不是假的。
“這種情緒不需要別人來告訴我，也不需要做幾番猜測，我知道，你恨。”
“你得留下，沐染。就像我說的，不管怎樣，不管發生什麼事，你不許離開。”
“連楚君逸那樣的藉口你都能原諒，而對我，你不原諒？”
那些，都是真的！！！
可是，可是……
那一次去他辦公室的時候，他明明還不是那樣的。
他那時抓着自己的手，說了什麼來着？
那時他的眼神還是溫柔的，那麼深不可測，黯啞的嗓音跟她沉穩說道：“這期間不管發生什麼事，不要驚訝，不要質疑，要相信我，知道麼？”
“我愛你。知道麼？”
她不知道！！！
在沐染單純的世界裡面，欺騙就是欺騙，不欺騙就是不欺騙，不管他做了怎樣的後路，不管他強大到怎樣去力挽狂瀾，又大快人心了，當時她的恨意……呵，是最清楚的！最透徹刺骨的！只有她自己清楚！！！
“這……這……”桑姨也看着驚呆了，手指着新聞上男人的臉，又戰戰兢兢地收回，擔憂地看着染染，道，“那天是咱們誤會了？可那天我看那情形，又不像是假的，他還對我發火了呢，嚇死我了……自打你來了之後他就沒朝我發過火，沒衝我說過那麼冷的話，我那時候幾乎都要跟他決裂了……我沒想到……”
耳邊“跨啦”一聲。
是拿纖弱柔美的人兒，蒼白清冷着一張小臉，撂下了遙控器，轉身，蹬蹬蹬上樓去了！
“染染……哎，染染……”
夜裡的時候。那男人，終於回來。
彷彿從戰場的硝煙裡走出來一樣，進門，沒換衣服之前，先輕輕扯過自己的領口，嗅了嗅，有沒有刺鼻的菸草味和血腥的味道，廝殺歸來，勝者爲王，可是他始終記得她的話，他是踩着她的心獲得了這場勝利，是他，對不起她。
這些天的監禁，做得很徹底狠絕。
爲了不讓人傷害到她，他將她的自由也禁錮住了，自尊也剝奪了。
沐染在那幾天活得就像一個提線木偶。
不得不吃。不得不喝。
她開始嘔吐。
懷孕懷得很艱難辛苦。
但是仍舊沒有在氣頭上的時候，說過哪怕一句不要這個孩子，她就只是……傷心。
傷到了一種淒冷的地步，叫他都不忍。
但是那幾日，也必須忍下。
他知道這一刻的到來讓他覺得一路披荊斬棘都不枉此行，但是她，他還是欠着的，像這個世界上最深最深的凹谷，他欠得多得像一個無底洞。
就像她曾經說的那樣。
“楚君揚，你要真有你曾經說得那麼愛我，讓我給你這樣同等的一刀，你纔會知道有多痛！！”
是的。
他知道的。
他全部都知道的。寶貝。
樓上的人兒，下來了。
匆匆的腳步走到樓下，才知道是他回來了，兩人的眼神，到後半截樓梯的時候堪堪撞上！
他，疲憊但沉穩，深邃凝重，眸光完全籠罩着她。
沐染，眼眶泛着一點紅，情緒正常，但仍舊存着幾分不甘，幾分倔強。
那種倔強，看得楚君揚微微害怕。
沐染也不想要逃避，既然撞上了，那就面對，她一直盯着他，就這麼走下來，站在他對面。
“回來了，事情都結束了？現在沒有什麼能威脅到你了，我們之間的事，也要有個了斷了？”沐染問。
了斷？
她指什麼？
楚君揚心裡一陣狂跳，深眸凝視着她，沉聲道：“是結束了。所以我回來找你。”
“找我爲了解決問題嗎？那時候你說你要聯姻，既然都不是假的，現在聯姻失敗了，你打算拿我怎麼辦？”
他抿脣，擡腳，靠近了她一步，好在這一次，她不躲不避。
“我知道前些天我都做了些什麼，寶貝，你要解釋，我給你解釋，是因爲那時候如果不說的認真，會被識破，你跟桑姨沒有那麼強的定力，肯定會出錯，戲演的只有讓自己都當了真，才能真的騙得了別人，我當時是還沒有足夠的把握這件事百分之百會成功，但是我還要放手一搏才行，否則我死都不會甘心。”
沐染點頭。
眼眶熱起來。
“是啊我就知道你有足夠的藉口來解釋這件事，那你覺得，解釋得好嗎？我應該原諒了嗎？”
他抿嘴緘默不言。
後突然問道：“你知道我一定會求得你的原諒？”
沐染一噎，瞪圓了美麗如水的眸子盯着他看！！
“還是寶貝，你也在等待我來求你原諒？”他沒有再強逼，直接緩聲承認，語調深沉而溫柔，“是，我就是要打算這麼做，即使我知道，解釋的不好，你也絕對不會輕易原諒，因爲那天真的很痛。你問我知不知道如果足夠愛你，挨那一刀的感覺是如何？沐染，我知道。正因爲我知道，我才站在這裡，跟你說這些話。”
沐染氣息起伏不定，聽到這句時，頻繁起伏的胸腔終於穩定了下來。
倔強地盯着他看！
“我做好了無論你怨恨我多久我都會一次又一次求你原諒的準備，直到你覺得我足夠真誠，再給我一次敞開心扉的機會，沐染，我跟你說過我從不說謊，做事也從不後悔，但這件事如果最後沒有成功，出了些什麼差錯，那我寧願違背一萬次自己說的話，都不會真的放棄你，哪怕是跟他們同歸於盡。”
這一句，他說的很是真誠。
這一句，他動用了自己全部的勇氣和智慧。
希望她能懂得，她能相信。
“孩子最近這兩天又折騰你了是麼？”他走上前，輕輕摟她入懷，看了她的小腹一眼，又輕輕吻上她的額頭，“等他出來我一定會幫你教訓他，如果你願意，我會永遠守在這裡，奢望，以你丈夫，以孩子父親的身份，跟你一起迎接他到來。”
“我們說好的。不記得了嗎？”
這話，真的叫人感動。
寶貝。我愛你。
夜已經極深。
沐染在陽臺，一個人裹着毯子，躺了許久。
楚君揚本不讓她一個人躺着在這裡吹風，春天來了，風沒那麼冷了也不行。她任性，就躺着，他就搬了最厚的毯子過來，用圍巾將她裹了個嚴嚴實實。
沐染閉着眼，說想一個人，叫他出去。
他親了她許久，說，我就在書房裡，隨時叫我。
沐染閉着眼，感覺到他走了，眼眶微微溼潤起來，開始回顧這幾天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