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染纖睫一顫,愣住了,看着她,櫻脣微張,半晌後才真心誠意地說:“我不知道……我還沒有想過他的訂婚宴……到底會辦成什麼樣……”
她是真的,沒有想,也不敢想這個問題。
這個答案到底是叫阮雲卿滿意的,她淺笑了一下,握着杯子轉過身來,專注地凝視着她,仔細瞧着,說:“那是自然,你沒有想到的事情還有很多呢……總之你在這裡好好呆着,別出什麼差池,實在不行覺得寂寞的話,我讓熙語那小丫頭給你介紹幾個青年才俊,論樣貌家室也都是一流的,絕不虧待你……可今天的場合是我準備了許久耗費了心神的,我不想讓這裡出哪怕一、丁、點兒的差錯……”
阮雲卿語氣幽幽地說完,凝視着她,眸色清澈見底:“沐染,你懂了?”
這,纔是她向這個跟她們楚家相差甚遠的寒酸女孩兒走過來的真正原因!
沐染也懂。
早就懂的。
聽完這句話,她只是低下頭,好一陣後才擡起頭,啞聲說:“我不是會鬧事的人,伯母,這點您知道……”
“我只不過,是想要來看看他訂婚到底是什麼樣子,我看着就好……如果君逸對我早就沒有了那個意思……那我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甚至,即使是我今天坐在這裡撒潑打滾……也都是徒勞無功自取其辱吧……”
阮雲卿聽了這樣的話,臉色非但沒有好轉一些,反而是有些不快,不甚高興的。
沐染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呢?
也就是說,她一個小三鬧事,也是要看男人臉色的是麼?如果這男的心裡有她,她自然也就有了鬧的資本,如果沒有,纔是給外人看笑話,是麼?
阮雲卿手指輕輕釦着杯沿,似笑非笑,眼神銳利,半晌那笑意才散去,她又提起裙襬,朝沐染走了過去,走到她旁邊的位置,側過臉來看着她,姿勢親密又貼近的樣子。
“是啊。你也知道這些呢。”
她低頭,柔聲對說說道。
沐染感覺到這姿勢微微滲人,很危險,下意識地想要離開遠一點。
阮雲卿卻輕輕擡手,撩起了她耳畔的那一縷妖嬈柔軟的髮絲,輕輕撫弄下來……
“我知道你今天來的目的……”阮雲卿笑了笑,說,“不就是到窮途末路,過來,想要看看還能不能挽回君逸嗎?”
“也好。也好,沐染……”她的手撫上了她的肩膀。
“你今天去問問他,或者好好看着,他對你還有沒有那個意思吧……”阮雲卿一字一字地說着,看着她,“你看清楚一點,以後就別說,是我故意挑唆、故意欺負你吧……好麼!”
說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最後看她一眼,擡腳,徹底走遠了。
這女孩子。
說起來,心眼兒並不是很壞。
可是她偏偏招惹上了君逸,君逸的想法和做法,任一個正常的人都能想通理解,可偏偏這女孩子,陷得太深,不知是是揣着明白裝糊塗,還是她真的不懂!!!
此刻,沐染本來就虛軟到無法再支撐的身子,此刻更像是被抽走了最後一絲靈魂,恍惚之間手軟得像棉花一般,手裡的酒也差一點掉了。
她顫了一下,還是穩住了酒。
這樣貴的杯子,她賠不起。
可是在和楚君逸的這一場相識裡,她的愛,也輸不起。
眼淚,慢慢地又開始在眼底打轉,不可抑制地,熱熱地溫暖着她乾澀的眼眶,這也就是爲什麼,她今天來一定要挑選防水的妝容,因爲在她努力地想要在這樣刺心的場合找尋一個答案時,一定要控制好她的情緒,不能既丟了臉,也丟了心……
這樣……她才能真正地撐到最後……
耳邊,就在此刻驟然停止了音樂,沐染一顫,輕輕轉頭朝臺上面看去,那裡,響起了主持司儀飽滿嘹亮的聲音,楚邱兩家的訂婚晚宴就要開始了!
訂婚宴的流光溢彩之間,司儀在臺上介紹主持煽情要好一段時間,阮雲卿提着裙襬,焦躁地穿梭在人羣裡面,神情緊繃而焦躁,壓低了聲音,蹙眉對着身邊的人說:“什麼時候的事?怎麼不提前告訴我?怎麼就偏偏在這個時候!!!”
男管事尾隨着她,一邊走一邊替她擋開人流,腳步也飛快:“我們也是剛剛纔得到的消息……半山那邊的協管說的,大少的車已經在半山腳下了,正在往上開……”
阮雲卿聽了這消息簡直要冷笑出聲!!
這個該死的楚君揚……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着君逸的訂婚宴來,他什麼意思?
阮雲卿心裡這樣想着,嘴上已經是剋制不住帶着呵斥的怒火脫口而出:“他這是什麼意思!!!”
男管事臉色僵硬,見她氣憤地停下了腳步,不由硬着頭皮勸說道:“太太,您不如還是先通知司儀那邊,畢竟現在雙方親屬部分突然又多了一個重要成員,人已經到了不可能缺席。而且現在大少又是楚氏的目前掌權人,不可能缺了他的份,您還是去安排一下吧!”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阮雲卿沒好氣地打斷了他。
“你說……再過一個星期就是董楚氏的事會選舉了,他這個時候回來,在訂婚宴上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會不會鬧騰出什麼對君逸不好的事?”
緊蹙着眉思考着這些問題,恍惚間,阮雲卿竟已經擔憂到真問出了聲!
男管事聽了這話,整張臉瞬間跟吃了個蒼蠅似的,愣愣看着她,沒了主張一般。
阮雲卿這才察覺到自己口不擇言,她跟誰說這種話不好,此刻心裡焦躁爆了,居然跟個下人都開始說這種事!!!
“好了,”她穩住略顯蒼白的臉色,緩了一下,說,“你去門口攔着跟他們交代好,讓他們’楚總’那邊低調一點進場,司儀那邊我去通知,還有傲天你告訴他的時候語氣輕一點別一驚一乍……”
“算了!還是我去吧!別的沒了,你快行動。”
“……嗯。好。好的太太!”
瞬間,眼前的人走開了,司儀的聲音還在耳邊迴盪着。
阮雲卿閉了閉眼,將心頭那股極不好的預感壓下,穩住情緒,擡腳,緩步沉穩走向了後臺。
另一邊。
距離晚宴大廳越來越近的路上。
一路路燈齊刷刷地晃過暗色的車窗,在玻璃上形成一條迷離的光帶。
車裡的男人正閉目養神。
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間,翻着一個打火機,指腹輕輕打開,又關上,再打開,再緩緩關上。緩慢的節奏裡透出一些異樣的情愫,也說不清到底是因爲什麼。
這一次,結束了美國那邊的全部事宜,成功返航,一路他的手裡原本都是擺弄着那個從那天起就再沒響起過的手機,一直襬弄到自己都煩了,厭了,才換做了打火機。
他也是真瘋了。
這些天來,繁忙沉重的工作之餘,竟會時不時地想着,屬於她的那個號碼,什麼時候會在他的手機屏幕上亮起??
這問題,等真的回到中國,他卻纔真正想透。
這其實根本不是她什麼時候會打電話給他的問題,而是,自從認識,自從他跟那小東西表達過自己的意思以來,她何時,曾主動打過電話給他?哪怕一次?
從未!
他楚君揚……到底還在期盼些什麼?
想到這裡,深邃幽冷的寒眸眸色愈發濃重了些,睜開犀利的眉眼,看着前方,隱約都能聽到了裡面的繁華與喧囂,此刻的夜色也黯下來,整個Y市被籠罩在酣暢正濃的夜色之間,有什麼盛大的儀式,正在進行,正在往她心裡抹下不可磨滅的深刻烙印。
眼前的聖地耶魯英式會館,燈火通明地逐漸暴露在了眼前。
門口。
伴隨着車輛涌入進口的車道,兩排黑衣人匆匆地出來,在門口列成威嚴尊敬的陣仗,等待着他。
車子,停下來了。
有人幫他打開了車門,恭敬地彎着腰等着他的進入。
楚君揚下了車,將手裡的打火機丟給了一旁的人,一身亦正式以休閒的黑色西裝跨進了會場大廳。
前方,有人迎上來,第一時間給他胸口別了一枚亮眼的胸針。
頓時,他整個人,都變得熠熠生輝起來。
有服務生走過來,感覺到這個男人威嚴的氣場時被震撼了一下,隨即壓低了聲音,掩飾着焦急緊張的情緒,小聲道:“楚先生您來了……是這樣,訂婚儀式馬上就要開始,本來全套的流程都是已經準備好的,現在您來了,要暫作一下調整……您看,您要先去後臺跟二少也邱小姐見個面,跟太太和先生打個招呼,等下開場的時候,您要上去串詞……”
“哎,楚先生,楚……”
楚君揚只低頭,輕輕擺弄了兩下胸口的那枚胸針,擡眸盯住了他。
“不用了。”
說罷,他邁開了腳步,竟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向人羣中走去。
這!!
這!
這舉動!簡直驚呆了周圍守着的一羣人!!儘管誰都知道楚君揚着冷血無情說一不二的性格,也知道他的桀驁不馴誰都治不了,但!!但再這樣的場合,楚傲天和阮雲卿,包括邱家那邊的父母長輩都在!!他這到底是要去哪兒!!!
一路,有不少正聚起來交談的人驚愕地嘆出了聲,都認出了楚君揚。
一羣人涌上來說話,握手,場上的司儀經驗豐富,極力無視着場下的騷動,以飽滿的熱情和尊貴的禮儀舉止掌控着全場的氛圍,場下的騷動,也就僅僅是在場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