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沐染髮顫的身子從他懷裡尷尬地輕輕掙脫出來，握住他的手腕，轉過身，道，“他來了。這就是我男朋友，楚君逸。”
徐璟不得不承認，第一次見到這個年輕男子的時候，自己也是着實被驚豔了一把。
她的確是有過無數種想象，關於找上沐染的那個男人，哪怕最齷齪不堪的她也想過，就是沒有想到這個人，會像現在看到的這樣，這麼年輕、俊朗、優雅而有風度。
但至於多金她倒是沒從這個男人身上留意到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男人身上自然流露出的貴族般的優雅，在言語舉止間表現得淋漓盡致！絕對不是什麼不堪的人。
也唯一肯定的一點是，她家沐染鐵定高攀不上。
“嗯。”
徐璟站了起來，淡淡看他一眼，說：“是挺晚的了，你從遠處趕過來也挺久的，辛苦了吧？”
楚君逸攥緊了沐染的手，下意識地將她攬得更緊了些，擡頭道：“不久。只是把時間安排得這麼晚我也很抱歉，希望您不要介意纔好！”
徐璟嘴角卻綻出一抹毫無溫度的淺笑來，隱約能見年輕時的幾分風韻：“那要看是對誰的，你這正晌的時間當然要留給值得的人。我介意有什麼用？這可是你自己的選擇！”
楚君逸被狠狠噎了一下。
忙了幾天幾夜，黑眼圈都很明顯，也只有他知道此刻他能趕過來有多艱難，他不禁臂膀微微發顫地抱緊了懷裡的人兒，啞聲說：“對不起，我還是很抱歉……”
除了抱歉，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我們，走吧？”極力壓下嗓音裡的顫抖，他邀請道。
車子開出來得匆忙，也根本來不及換。
加上哪怕楚君逸知道要顧忌，卻也覺得事情到這種地步不可能再隱瞞，於是那最新款瑪莎拉蒂的車標，就那樣明顯地暴露在了徐璟眼底。
上車的時候，沐染不敢上副駕駛，推拒了他，跟母親一起坐到了後座上。
徐璟無動於衷。
她倒是真的並不像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女人，東碰西看，東問西問的，在車上時只沉默無聲，安靜地坐着。
連跟楚君逸基本的聊天，問問他個人和家裡的情況，都不問！
楚君逸只好陪着淺笑，問她，多久來的，有沒有時間在Y市具體逛過，要不要考慮再多呆久一點。
徐璟愛答的時候答幾句，不愛答的時候，就索性一笑不理。
餐廳很快就到。
沐染並不知道母親是怎麼了，明明剛剛那樣的激憤消失無蹤，完全沒有痕跡……還是，她根本就還沒有到爆發的時候？
“媽，我們到了。”下了車，她輕聲說道。
而更令沐染想不到的是，楚君逸竟然包了場。
這一家是二環內城區裡一家很有名的午夜餐廳，雖然不是夜夜爆滿，但檔次向來不是沐染這等工薪階層消費得起。沐染生怕母親會因不習慣而介意，徐璟卻依舊不冷不淡地令人心生畏懼。
楚君逸走上前，主動幫她們打開了玻璃門。
徐璟看了他一眼並不嫺熟的開門動作，也是知道了這動作有多不容易，估計他的身價也主動折了不知道多少。
而沐染……
自從在楚氏的那件事後楚君逸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他很想見她，很想抱她在懷裡，跟她好好聊聊，互訴衷腸……
可是明顯。沒可能。
拉開四方桌子旁邊的椅子，他和徐璟相對而坐，沐染在旁邊。
楚君逸看了那日思夜想的人兒一眼，她小臉依舊是那種剔透的白皙，只是不知經過上次那件事後，她傷心過多久，原諒他了嗎。
那種忐忑，緊緊揪着楚君逸的心臟，於是胸腔裡的痛意就一直在。
一邊點菜，楚君逸一邊並不怯場地問着徐璟的飲食喜好和地域上的飲食差別，怕她吃不慣，哪怕精神已經很疲憊了，眼底有血絲，那優雅的風度卻一直在。
徐璟也終於，算是打開了心門，開始跟他交談了。
“……沐染父親現在在Z市的第三監獄服刑，弟弟在南京當兵，至於她自己你看到了在這小城市打打工，賺賺錢。”徐璟說。
“我倒是不急着讓她結婚什麼的，雖然這個年紀放在Z市家鄉那邊也算不小了，可朔朔還沒當兵出來，以後的路還不穩定，所以我其實還不建議，她現在結什麼婚呢！”
這輕飄飄的句子，那樣清幽而理所當然，卻轟然炸出了一個並不小的問題！！
楚君逸直直凝視着徐璟，本來，他從來都沒有要插手她家庭的想法，也從沒想過要跟她的母親，坐下來談這些！！但既然，都已經提到了……
過去沐染的那些經歷，那些他全部見證過的突然就涌現在腦海裡……
“關於家裡的情況她也跟我說過一些，跟您說的別無二致，伯母。”淺笑，他隱忍着情緒道，“可我有一件事想不通，始終想不通沐染，她也應該是個單純獨立的人不是嗎？她也有自己想要的生活，爲什麼別人的命運，一定需要她來負責不可呢？”
她可知道，她家裡曾經要求的那些事，是她多麼想卸掉卻從來卸不掉的沉重負擔？
徐璟下巴微微擡起，盯着楚君逸片刻，更加清晰地說道：“那是當然了。她父親沒有民事能力，我身體不好也不能做粗活重活，家裡長姊如母，她怎麼就不該負責？不該挑起這個家庭的擔子！”
楚君逸聞言卻只覺得胸口悶痛，痛的厲害。
“是嗎？”
他放下了快被自己攥得變形的銀勺。
“可她很痛苦，她沒有說過嗎？如果她壓力很大，有時她根本就承擔不起呢！”
憋在心裡那麼久的話，居然就這樣，輕飄飄地脫口而出了。
小小的方桌之間，彷彿迅速燃起了火苗，有了戰火的硝煙味。
徐璟聞言眸光一變，手裡的勺子一鬆，“嘩啦”一聲清脆的響聲，掉在了盤子裡。
那清幽冷眸裡綻出的冷芒，也倏然就淡淡刺向了他！
從剛剛起就覺得氣氛變了的沐染，挺直了脊背，忙伸出發顫的冰涼小手，輕輕觸摸到了楚君逸的手腕，握住他：“君逸……”
“不要這樣。”
“我媽媽說的是對的，”她小臉泛着蒼白，哪怕清澈的水眸深處藏着一絲悲慼，但更多的是想要息事寧人的隱忍，“我們家裡的情況向來如此，我沒有辦法不負責，那些是我應該做的。”
而楚君逸，卻不知道多久才讓着情緒散去，也或許根本就散不去。他原以爲從家裡逃出來到這就會輕鬆些的，卻沒想到這氛圍更讓他疼痛窒息。
死死壓住了自己的情緒，他反手將沐染的手抓住，握在掌心，看着徐璟說：“好。那好……”
“那如果，沐染結婚不會分掉她一丁點的財力和精力呢？這樣是不是就可以了？您不過是想要她對整個家庭負責，那到時候，多一個人來跟她一起負責，豈不是更好？”
他楚君逸不在意以後要跟沐染在一起面對什麼，不在意她過去有多悲慘，最最主要的是，跟他在一起以後，他再不會叫她過得如此悲慘。
終於終於，還是談到了這裡。
徐璟聞言，連手中的刀叉一起放下了，扯過一張餐巾紙擦了擦手，看着他。
“首先，楚少爺，關於沐染在家裡擔任什麼角色這件事，是我跟我女兒的家事，你並沒有什麼資格插手，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