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殺野獸你或許很擅長,但對付瘋子的經驗你顯然差一點。”
一個小時之後,被戰鬥法師們團團圍起來的城市噴泉廣場,就在許願小噴泉旁,布萊克手裡抓着上了膛的槍。
在他身前的椅子上,坐着四個被綁起來的德魯伊。
他們還是傷者,這會嘴上貼着繃帶,一臉羞辱,無法反抗。
偌大的廣場上空無一人,只有夏日的風呼嘯着吹過,以及那許願噴泉的獅子頭雕塑口中不斷流傳的清澈泉水涌動的聲音。
這襯托的眼前的場面更安靜了。
布萊克身旁站着老矮人。這騷包的傢伙換了一身嶄新的獵裝,左臂吊在肩膀上,但右手裡也抓着一把獵槍。
老赫米特的表情可算不上好,因爲布萊克正在對他進行“說教”。
“你就不想想,達拉然的法師們爲什麼要把你和德魯伊們放在一間病房裡?”
海盜低聲吐槽說:
“人家法師們可不傻,你們雙方的事,你們要自己‘想辦法’解決。所有條件都給你創造出來了,你還非要召集人馬和仁德會正面廝殺?
那些極端派德魯伊可都是瘋子!
他們發起狠來,三個傳奇保不住你的。”
“我想過解決辦法。”
叼着菸斗的老矮人也吐槽道:
“但我所有的想法裡,可沒有現在這種!你簡直是個天生的壞種,而我之前還想着不計前嫌的把你招募到隱秘通途...
我當時絕對是酒勁沒過。”
“哦,我可憐的赫米特,你和你的精靈朋友們真是太善良了,哪怕你們很能打,但你們依然會被這個殘酷的世界啃得屍骨無存。”
海盜往旁邊的穹頂上看了一眼,手持戰弓的納薩諾斯正站在那裡,警戒着周圍,在他身旁是一臉興奮的端着獵槍的小星星。
小公主第一次參加這種“邪惡活動”。
她一臉激動,溢於言表。
儘管她因爲有個“塞納里奧勇士”的頭銜,能和德魯伊們說上話,所以明面上是赫米特一方請來的“調停大使”。
但實際上,小星星恨不得現在就開槍爆了某個德魯伊的頭,好引發一場大混戰來爽一爽。
德魯伊們還沒來,但六人議會的代表,大法師茉德拉卻在傳送術的光芒中現身。
銀髮老太太這會面無表情,只是打了個手勢,周圍戰鬥法師們的警戒圈就再次向外擴張。今天的事,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否則會損害達拉然的聲望。
老太太法師也不得不承認,赫米特一方做出的“瘋狂”舉動雖然看着離經叛道,彷彿火上澆油,但實際上,確實要比等到今晚矮人和精靈們雙方提刀開片更合適。
如果能達成“達拉然中立區”的提議,這對三方都有利。
“趁着他們還沒來,我有個小小的疑問。”
海盜輕聲問到:
“你昨晚明明能宰了這四個傢伙,她們都是被你一槍重傷的,只要瞄準腦袋打就一了百了。我親身體驗過你的狙擊術,我不信你會失手。
你肯定是故意留她們一命,最開始我還以爲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留幾個人質以備情況惡化。但後來我發現,你居然真的沒想要她們的命。
你是發了善心,還是怎麼回事?你這厲害的老傢伙也是個‘精靈控’?”
“胡說什麼呢。”
老赫米特很不滿的呵斥了一句。
他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但看到布萊克的槍口在四個屈辱的德魯伊腦袋來回擺動,老獵手撇了撇嘴,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嘟囔着說:
“我只是...欠塞納里奧教團一個人情,我對一位很重要的朋友發過誓,我不會再殺害任何一個德魯伊。
哪怕是這些仁德會的瘋子!”
“唔,我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來,說說唄。”
海盜追問了一句。
“你這人好奇心怎麼這麼重!”
老矮人不滿的呵斥道:
“這麼喜歡問問題,你爲什麼不去當法師?”
“老傢伙你眼睛瞎了?”
布萊克得意的指着自己的法袍說:
“我就是個施法者。
雖然和你理解的法師不太一樣,說吧,反正這會閒着也是閒着。你看,我都爲了你的麻煩,選擇當一個大大的壞人。
我做了這事,也會被仁德會視爲仇敵,咱們現在有共同的敵人了。
如果這都不能讓我們兩成爲互相信任的‘朋友’,那八成是你腦子真出問題了,最好去找個牧師給你看看。”
“嘁”
老矮人發出了一聲不屑的鼻音,他拄着和他人一樣高的獵槍,說:
“說什麼‘朋友’,笑死人了,我們兩昨天還在想着互相弄死對方呢,你這聲朋友也太不值錢了。
但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你知道東部大陸這邊,有些貴族會花大價錢,收藏霜刃豹幼崽的皮毛製作的奢侈品嗎?”
“知道,我的一位白癡朋友家裡就有一條這樣的圍巾。”
布萊克挑着眉頭說:
“聽她說,不管是人類還是精靈的貴婦人,都會爲這樣的奢侈品出大價錢。奎爾薩拉斯甚至專門有退役的遊俠去卡利姆多大陸做這種‘生意’。”
“不只是精靈會做,人類獵人也會做,而且人類獵人們一般都是成團出動的。”
老矮人抿了抿嘴,看了一眼身前的四位德魯伊,他說:
“霜刃豹的幼崽小時候的斑紋是最漂亮的,但長大之後就沒那麼吸引人了,所以那些混蛋會專門挑小豹子獵殺。
那種最奢華的皮毛只有冬泉谷纔有。
大概十幾年前,我也曾在那裡狩獵過兇狠的爆齒熊王尤里烏斯,還有傳說中的白色獅王‘白幽靈’賽洛塔姆。
那是次失敗的狩獵,因爲我中途被一夥之前打過交道的人類獵人騙了。
他們騙我說他們也是來挑戰熊王的,還告訴我引誘那大熊的秘訣就是霜刃豹的肉,我信以爲真,結果跟着他們去了霜刀石的霜刃豹領地。
然後我才發現,那羣混蛋是利用我引開霜刃豹,好讓他們去獵殺幼崽。
但我發現的太晚了。”
赫米特長嘆了一口氣,他的聲音更輕了些,說:
“我開槍打傷了一頭特別兇狠的霜刃豹,在她倒地之後,我才發現,那是一名試圖保護小豹子們的德魯伊。
她弄傷了我的眼睛,又對我破口大罵。
我是從她那裡才知道的真相,那夥混蛋不是第一次去了。
她和這些仁德會的德魯伊們一樣,罵我是屠夫,是滅種者。以往我不在乎的,我是個很灑脫的獵人,但那一次,我感覺到了深深的恥辱和懊悔。
你知道,一個好獵人是不能對任何生物的幼崽動手的,那不符合荒野盟約和獵人守則。
但我雙手已經染了血...”
“那些騙你的混蛋呢?”
布萊克問了句,老矮人聳了聳肩,說:
“他們的屍體成了小豹子們長身體最需要的口糧,而他們的首領被我綁起來,當做引誘熊王的誘餌...
不得不說,他在做誘餌這方面真的很有天賦。
那天我得到了一個最完美的熊頭做標本,它的心臟還被我製成了盾牌,就掛在我家的藏寶室裡。”
“那個被你打傷的女德魯伊呢?”
海盜眨了眨眼睛,語氣八卦的問到:
“我問的再直接點,睡了沒?”
“你這混球!”
老赫米特氣的想要抄起獵槍給布萊克一下,但他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憂傷的撫摸着獵槍說:
“那是我第一次爲自己射出的子彈懺悔,我第一次痛恨我的狙擊術如此致命,我想,如果我技巧差一些,她或許就能留一條命。
她死了。
痛苦的掙扎了幾天後死在我懷裡,臨死前請我替她保護霜刀石的安寧。
她是我殺的第一個德魯伊,也是最後一個。”
“這太可惜了!”
海盜撇嘴說到:
“一名獵人能有一個女德魯伊做戰獸是多麼榮耀的事!你不能這麼粗暴的對待她們,她們都該是被用心呵護的寶貝。
我聽說,你和仁德會結下怨恨,好像也是在冬泉谷,就是那次的事嗎?”
“嗯,我當時想救她,我想彌補我的錯誤。”
赫米特第三次嘆氣說:
“但我沒辦法治療她,只是在那裡的地精們口中得知,那些亂羽梟獸守護着一件月神聖物,我想着那玩意可能能救下泰莉娜。
於是我就趁着風雪潛過去了,然後被仁德會抓了個正着。
梟獸可是艾露恩的聖獸,我殺死了幾頭,而他們根本不聽我解釋。如果不是隱秘通途的小丫頭伊墨瑞爾出手幫了一把,我就要死在那冰天雪地裡了。
我也是在那時候加入隱秘通途的。”
“嗯,不錯的故事,我得記下來,應該能在始祖龜那裡賣個好價錢。”
布萊克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取出自己的筆記本真要記下這個故事,但就在幾秒之後,廣場另一頭出現了仁德會的德魯伊們。
爲首的不是激進派的伊索拉留斯,而是之前在守望島參與攻擊海盜的猛禽大德魯伊哮天者歐穆隆。
這位可是重量級人物。
他帶着被捆住的兩個人類獵手,還有已經被嚇哭過不知道幾次的侏儒小說家艾迪,過來也不廢話,先把自己這邊的三個人質推了出去。
布萊克見狀,也很專業的將四個德魯伊的繩子解開,在那個女德魯伊的咒罵聲中,把她們送了出去。
“達拉然中立區的提議我們接受了。”
歐穆隆身後的幾名正統德魯伊將自己的同胞帶走,哮天者同時對大法師茉德拉和矮人赫米特喊到:
“在這座城市裡,雙方不會進行任何形式的戰鬥。但赫米特·奈辛瓦里,你和仁德會的矛盾,你們自己私下解決!
塞納里奧教團來這座城市是爲了更重要的事。
還有你,布萊克·肖,介於你對卡多雷造成的...”
“我懂,我懂。不必強調!”
布萊克擡起手,打斷了哮天者的話,他說:
“我繼續逃,你們繼續追。如果你們真能抓到我,別說讓我道歉賠償,讓我跪下給你們舔腳丫子都行。
但還是那句話,大德魯伊。
敢惹海盜就要付出代價!下次再派人追捕,記得派點精兵強將,仁德會這羣逗比都別送出來丟人現眼了。
還有!
我的五萬金幣呢?
說好的要給我做‘主持和平’的報酬!”
眼看着海盜開始扯淡,大德魯伊翻了個白眼,理都沒理他,轉身向大法師茉德拉做了個德魯伊的禮節,茉德拉回了個法師禮節。
兩人有說有笑的往紫羅蘭城堡去了,周圍的戰鬥法師們也飛快撤離,穹頂上的納薩諾斯鬆了口氣。
但他身後的小星星卻一臉不滿。
什麼嘛!
結束的這麼平淡,一點樂子都沒有。
“赫米特!我不幹了!”
被釋放回來的侏儒小說家一臉後怕的對老矮人喊到:
“你僱傭我的時候可沒說這份工作還有這樣的‘職業風險’!我就是個寫書的,我可不想再體驗一次...呃?”
憤怒的小侏儒還沒說完話,就感覺一把冰冷的東西,抵在了她的腦門上。
海盜回過身,一把將侏儒抓着脖子提到胸前,把槍口放在侏儒耳朵邊,語氣不滿的赫米特說:
“五萬金幣!拿來!我今天必須拿到它,不管是誰給我,我的時間很值錢的!我花了時間,就必須拿到報酬!”
這個混球的操作再次讓老矮人瞪圓了眼睛,這傢伙開始明搶了!
他十幾年前在冬泉谷的故事,教會了他一個道理: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獵人。
一種是他這樣純粹的爲了享受狩獵的刺激感的好獵人,而另一種是殘酷的黑心的令人噁心的壞獵人。
他在那時明白自己的使命,狩獵是他一生的宿命。
然而在今天,老赫米特見到了好和壞之外的第三種獵人。
布萊克·肖這樣的傢伙!
這混蛋會把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視爲潛在的‘獵物’,他會毫不留情的劫掠他們,反覆榨乾他們的所有價值。
最後再視自己的心情,把獵物冷酷處決或者放歸山林,欣賞他們帶着恐懼去宣揚他的惡名。
這海盜、獵人和術士的古怪結合體,把被人畏懼視作一種可以被誇讚的榮耀。
只有在一場狩獵結束之後,塵埃落定之時,你才能確定你到底是他的朋友,還是被他留到最後“享用”的大餐。
看着海盜手中又要被嚇哭的侏儒小說家,老赫米特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後生可畏”的奇特感覺。
他知道,在他和布萊克這場由他主動開啓的狩獵裡,他輸了。
輸在一個毛頭小子手裡。
輸的徹徹底底!
他此時,已淪爲了布萊克用來獎賞自己那飢腸轆轆的邪惡意志的最後一道“餐點”。
“五萬金幣是吧?”
老赫米特撇了撇嘴,這一瞬出奇冷靜的甩手丟出一張地精銀行的金卡。
拿到錢的海盜很滿意,隨手就把嚇傻了的小侏儒放在了地上,還掏出一顆糖塞進了哇哇大哭的小說家嘴裡,又拍了拍她的腦袋。
就好像剛纔的一切都只是個遊戲罷了。
老矮人盯着布萊克將自己的金卡丟入行囊,他語氣不爽的說:
“你最好把它一直帶在身邊別花出去,下次我會找你把它雙倍‘要’回來的。”
“你還想有下一次?”
海盜眨了眨眼睛,饒有興趣的說:
“好啊,這種收穫滿滿的狩獵,我也很享受呢。但下次,記得帶好東西在身上,就和你最喜歡的鞋子和槍一樣。
你的鞋子和槍真的很棒,但它們歸我了。
下次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