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丹的殺意是瞞不住的。
哪怕是在他砍殺惡魔的時候,他身上的殺意都罕見迸發到如此鋒銳的程度。
這代表着布萊克確實踏入了大狩魔者心中最禁忌的角落,並且在伊利丹的底線問題上來了一場左右橫跳,墳頭蹦迪。
不過在伊利丹揮起至高之刃準備弄死這個長舌婦混蛋時,布萊克卻提前帶着小星星跑路了。
千舌之魔想跑,誰能攔得住?
他跑之前還不忘從目瞪口呆的瑪法里奧手中拿走屬於自己的埃辛諾斯戰刃·月神之力特供版,帶着怪異且邪惡的笑聲在陰影中消失不見。
只留下了氣氛奇怪的三個人。
“別聽他胡說!我沒有留下什麼遺言”
伊利丹背對着自己的哥哥和嫂子,他語氣尷尬的說:
“你們是瞭解我的,我這樣的男人就算真的面臨死亡,也絕對不會那麼軟弱的向其他人說起我的”
“伊利丹,夠了!”
瑪法里奧的聲音打斷了自己這臭弟弟的嬌傲發言。
他快步上前,對伊利丹說:
“在得知你的死訊時,我萬念俱灰,抱歉,我從未如今日一樣發現你對我的重要性,我的弟弟,抱歉在當初伱最需要我的時候,我選擇了留在森林之中。
生命的教義遮蔽了我的眼睛。
我將太多的寬容給了別人,卻把最苛刻的一面留給了你。
不該是這樣的。
布萊克雖然開了個惡意的玩笑,但我相信,他今日所做的一切並非出自惡意,他最少讓我瞭解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我們之間的分歧該結束了。
它早在一萬多年前就該結束了,而我們卻把它拖到了現在。
我只慶幸並感謝命運給了我們這個機會,能讓我將這些話親口說給你聽,回來吧,伊利丹,回來吧。
這個家缺了你就不完整。”
“不!”
一向以硬漢形象出現的大狩魔者果斷的拒絕了瑪法里奧的話,他幾乎是咬着牙說:
“我和你們的道路早已漸行漸遠,瑪法里奧,看看我現在的樣子,這不正是你們最厭惡的那種墮落者的姿態嗎?
是我自己選擇了這條路,我從未責怪過任何人,你不必對此心懷愧疚,這一切都是我的選擇。
你們只需要享受你們的人生”
“閉嘴!你這個自私的傢伙!”
一直沉默的泰蘭德終於爆發了。
月之祭祀擦了擦眼睛,她仰起頭,眼神複雜的看着伊利丹,她失控一樣大喊到:
“你真覺得你選擇離開,我和瑪法里奧就能心安理得的過完這一生嗎?我們在你離開的一萬年裡相處的時間甚至不到一個月
你哥哥心懷愧疚的躲在夢境中,而我日復一日的在神殿中向我的神靈祈禱。
在外人面前我們是心意相通的模範夫妻,但只有我們自己知道,我們的感情雖然依舊堅固,但我們的婚姻早已形同虛設。
這一切都是因爲你!
伊利丹,我們三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我們形影不離,缺了你就如心臟缺了一塊。是的,我承認,有那麼一段時間裡,我對你的所作所爲深惡痛絕。
但那不是因爲你的行爲違反了我們的道德,只是因爲.失望。
對我的失望,對你的失望。
我不想面對這一切,但那個惡毒的海盜強迫我直面自己的內心,那我就在今日將一切都告訴你,伊利丹!
你不能自私的覺得爲我們好就把一切都揹負在自己身上,你不能自私的要成全我們就把自己流放在世界之外!
你明知道,在你被關押的一萬年裡只要你向瑪維和族人道歉,我們就會原諒你,但你寧願獨自熬過漫漫囚禁也不願意和我們見面。
你曾是我們的英雄。
族人們雖然無法接受你的行爲,但精靈從不是忘恩負義的種族。”
泰蘭德的情緒從未如今日這麼激動過,她握緊拳頭,顫抖着身體,主動說道:
“我知道,我們之間存在着一些讓人尷尬的感情問題,但這並非不可調和,你真的以爲我是個絕情的人,我心裡對你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嗎?
不是的。
哪怕不能再有愛情。
但友情,親情呢?
不是我不願意面對這些,也不是你哥哥在暗中阻撓,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你重回這個家裡,但是你!
是你主動關上了溝通的大門。
你沉浸在犧牲自己,成全我們的自我感動中,但你卻沒意識到,你封閉自己的心靈只是在傷害我們。
伊利丹!
夠了!
就在這裡,就在今天,把你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不管多麼尷尬,我都會聽完,說吧!看着它,說吧。”
泰蘭德將手中的風乾小黃花舉起,她祈求一樣的說到:
“別再抗拒我們對你的期待了,伊利丹,就如你哥哥說的那樣,回來吧,我們需要你才能完整。”
“弟弟!”
瑪法里奧伸手握住了伊利丹顫抖的手,他對眼前這個已經徹底惡魔化很難再看出精靈姿態的大狩魔者說:
“我們可以回到過去,只要你不再選擇自我流放,不管族人們怎麼看,我們都會再次接納你,還有你的追隨者們。
在眼下這個時代裡,已經沒人會認爲他們離經叛道,你們可以成爲族人的英雄,就如人類也會歌頌無冕者的壯舉一樣。
行走於黑暗也能侍奉光明。”
“我我.我拒絕!”
伊利丹一把甩開瑪法里奧的手。
他感覺自己哪怕能親手砍死無數惡魔卻也無法面對這一幕,他感覺到自己孤傲冰冷的心智正在融化。
他知道。
只要自己回頭,自己就完了。
自己再不能像以前那樣毫無牽掛的奔行於狩獵黑暗的荒野之上,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名爲布萊克·肖的惡毒獵人設下的一個致命陷阱裡。
就像是落入泥沼,越是掙扎就陷的越深。
他不能這樣。
他必須再次成爲無所畏懼的伊利丹·怒風。
只有那樣的狩魔者才能讓惡魔們感到膽寒,一個心中存有溫暖的惡魔獵手是沒辦法戰勝任何敵人也沒辦法拯救任何悲劇的。
自己必須成爲一團火,自己必須成爲一塊冰。
他咬着牙,在瑪法里奧的嘆息聲與泰蘭德的哭泣聲中大步走向門口,然而大門在這一刻開啓,穿着守望者戰甲,手持荊棘刀輪的瑪維·影之歌背對着他站在門口。
典獄長身旁站着十幾個全副武裝的精銳守望者,她們將伊利丹的去路堵死。
“你準備去哪?我的囚犯。”
瑪維語氣冷幽幽的說:
“準備好回到自己那個黑暗的囚籠裡了嗎?”
“噌”
至高之刃被拔出,心情很不好的伊利丹打算闖出去,但下一瞬,瑪法里奧和泰蘭德的手便一左一右拉住了他的手腕。
明明可以掙脫,但伊利丹這一瞬卻無奈的低下了頭。
“嘁,可悲的囚徒。”
瑪維看到這一幕搖了搖頭,典獄長女士擺了擺手,她以一個瀟灑的姿態帶着自己的典獄官們離開這裡。
她說:
“我長久的追獵終於結束了,囚犯伊利丹·怒風,你將被移交給其他兩位榮譽典獄官看守,你這個刺頭不再由我負責了。
如果你以後再鬧出什麼讓人厭惡的事,我會直接去找他們的麻煩。
爲了他們着想。
除了追獵惡魔之外,你最好安分一點。”
“喂,瑪維!”
在瑪維離開的時候,伊利丹突然開口說:
“去看看他吧,他爲了你.把自己變成了怪物,他要在阿古斯做出可怕的事,那絕對是你和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是瘋狂都不足以形容的舉動,簡直像是在自殺一樣。”
“嗯,我正要去呢。”
瑪維帶着厭惡的語氣說: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在他身邊了。”
目送着典獄長女士離開,伊利丹·怒風感受着手腕上的“枷鎖”,他沉默了好幾秒,對身旁兩人說:
“好吧。”
“我們,確實需要談一談了。”
——
“真是討厭的傢伙!”
在克羅庫恩之壁,克羅庫破碎者原本大本營的一處可以眺望整個克羅庫恩的偏僻山壁上,布萊克斜靠在一棵化石之樹下,就像是野餐一樣給身前擺着一張布。
上面放滿了美酒和食物,還有一塊剛剛烘烤出來的塔布羊奶製作的蛋糕。
小魚人正坐在旁邊吃的滿嘴流油,大角和霜爪則趴在主人身旁打着盹,布萊克自己叼着菸斗,看着安尼赫蘭熔池的方向,他不斷的抱怨着。
就像是個十足的怨婦一樣。
他說:
“那個混蛋總有一天會慶幸我今天爲他做的一切。
如果他還有一點良心,就該帶着伊利達雷橫掃過整個羣星中的惡魔世界然後把他們搜刮到的寶物統統獻給我。
唉,可惜啊。
還是差一點.”
布萊克吐出一口灼熱的菸圈,有些煩躁的拿起瓶子噸噸噸的灌了一口,說:
“就差一點就能徹底擊碎泰蘭德的心防,讓月之祭祀在我的引導下大膽的嘗試一下開放式的家庭生活了。
我已經觸及她心中隱藏最深的柔軟角落。
只需要讓她感受到那種讓人窒息的負罪感,以她身爲祭司和神職人員的贖罪欲,她絕對會願意嘗試一切可以減輕罪惡感的瘋狂行爲。
她會以一種自我奉獻的方式把自己送到伊利丹的牀上。
是的
這一點都不難。
要說服瑪法里奧可能需要點時間,但我相信我能在兩個小時之內做到這一點。
可恥的維倫老頭就是見不得別人好!
肯定是他通風報信的,這些先知最討厭了!”
“你知道,身爲神職人員的我在聽到這些惡毒的計劃時,就應該用一把匕首刺穿你的心臟,然後割斷你的喉嚨。”
瑪維幽幽的聲音從海盜身後響起,典獄長女士低聲說:
“你真是長能耐了,哪怕是在上古之戰裡,我都沒見過泰蘭德哭成那樣.你把她變成了一個多愁善感的人。”
“這算什麼?”
海盜得意的哼了一聲,揮着手說:
“我不是已經把一個冷酷的典獄長女士變成了一個心甘情願的屈服於愛情的盲目之人了嗎?我就不信,泰蘭德會比你還難對付。”
下一瞬,瑪維的雙臂從背後伸來,抓着海盜的衣領把他整個人從原地提起到自己面前,典獄長盯着海盜的眼睛。
她看到了這軀殼之下隱藏的晦暗之物,這讓瑪維的嘴脣抖動了一下。
她對眼前只靠着自己的雙臂支撐身體,把自己弄得和軟麪條一樣鬆鬆垮垮的布萊克,她咬着牙說:
“爲什麼?”
“這只是一個意外,我可以解釋,這也不是我想的。”
海盜聳了聳肩,說:
“命運總是對我充滿惡意,它見不得我好,就和一個讓人討厭的雜碎一樣。”
“所以,你也要和伊利丹認爲對他哥哥和泰蘭德好,所以就陷入自我感動的犧牲中嗎?”
瑪維毫不客氣的說:
“你也要告訴我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讓我不必有任何心理壓力嗎?你們這些自大的男人到底什麼時候纔會明白,傷害你們換來的‘幸福’只會讓我們感覺到痛苦!
夠了!
你和他是一樣的混蛋!一樣的雜碎!”
“沒辦法啊。”
布萊克伸出手,幫瑪維擦了擦眼睛,語氣輕鬆的說:
“誰讓你們這些漂亮姑娘總要喜歡上滿肚子壞水的壞男人呢?這確實是個意外,但我感謝這份意外,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機率。
我也要嘗試一下。
你會說,我們已經說好了要笑着告別,但我答應你不代表我能接受。
你要理解。
我這個貪婪的傢伙不希望自己擁有的寶物被奪走,那會讓我非常不爽。”
“誰是你的寶物?”
瑪維沒好氣的鬆開雙手,任由布萊克墜向地面,但後者卻如蛇一樣沒骨頭的旋轉着身體,纏繞在瑪維身上,他輕佻的擡起手指掂起瑪維的下巴,說:
“還能是誰呢?正好其他人不在,不如我們.”
海盜還沒說完,典獄長女士就抱住他的腦袋狠狠的啃在了他的嘴脣上,兩人就那麼姿態詭異的抱在一起,在這個充滿了毀滅與末日的世界中相擁。
可惜他們還沒進入下一步,就感知到一道蟲洞直接在克羅庫恩上方昏暗的邪能雲層中開啓,隨後一顆閃耀着青蔥流光的巨樹就從天而降。
那溫和的光芒如陰雲籠罩的黑暗中降下的一縷光,正照耀在下方滿目瘡痍的大地上。
而那棵幾乎完全包裹了金燦燦飛船的巨樹就那麼屹立在光中,如一幕神蹟一樣投射於還帶着硝煙的克羅庫恩戰場之上。
泰坦之魂在舒展着自己的意識,那溫暖又磅礴的氣息讓海盜避之不及,他和小星星平時一樣嗖的一聲躲在了已經被解開盔甲的瑪維身後。
他摟着自家典獄長女士那完美的腰肢,抱怨說:
“這些灼熱的生命力真是太讓人討厭了,簡直和給臉上潑硫酸一樣難受。”
“是嗎?”
穿着單衣的瑪維從地面上撿起自己的盔甲,她在生命泰坦投射出的能量裡活動着身體和頭髮說:
“很舒服啊,爲什麼你會覺得難受?啊,我忘記了,你已經把自己變成了怪物,你無法享受這一切美好。
現在,後悔了嗎?我的布萊克。”
“後悔?我的字典裡可沒有這個詞。”
在瑪維詫異的注視中,兩道怪異的觸鬚從地面竄出扣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身後,布萊克在她耳邊低聲說:
“但爲了懲罰你的得意洋洋,我要和你玩點新花樣掙扎吧,我的寶物,你越掙扎,這遊戲越有意思.
你不是告訴我,你想要和我一起墮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