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惡客人

布萊克和他的船員們登陸贊達拉之地,叫納茲米爾。

別看這座叢林現在已經破敗不堪,充滿了腐朽,死亡與黑暗的味道,但它在一萬六千年前,可是巨魔文明輝煌時的中心。

艾澤拉斯世界裡,第一批有智慧的源生生靈,就是在這裡孕育出來的。

它因一場名爲血疫的災難被廢棄,腐朽墮落的鮮血巨魔們也是因此而來,但那場血疫背後,藏有一個恐怖的秘密。

卻不是這片大地上的唯一秘密。

總之,納茲米爾叢林已經是個很爛的地方了,堪稱是受罪的地獄,但和這座存於叢林深處的死神冥宮相比...

外界的腐爛叢林和其中的食人蠻族,簡直美好的和天堂一樣。

布萊克沒去過冥獄。

最少在現實世界裡沒去過,但他現在走入了邦桑迪的冥宮,提着引魂燈,被蒼白的光芒籠罩着,讓他跨過了那層隔絕生者的帷幕。

一進入這片死神之地,就有股靈魂的陰寒散發出來。

海盜左右看了看。

這個時間點的冥宮,倒還不如他記憶中那般頹廢蕭索,最少建築物並未倒塌太多,就是看着年久失修,好像碰一下都會垮掉一樣。

他腳下的泥土都散發着寒意,還依稀能看到一般半埋在泥土中的風化白骨,還有一些從土中伸出手的巨魔幽靈。

它們是殘缺的。

不知道因爲什麼緣故被分屍。

有的只剩下了一隻手掌,有的只剩下了一個腦袋,還有的什麼都沒剩下,但你偏偏就是能聽到它的哀嚎。

就像是故意折磨人一樣。

邦桑迪的冥宮神廟佔地面積並不大,以布萊克所站之地,一眼就能看完全,但這地方很詭異,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這不正常。

邦桑迪再孤僻,人緣再差,也是一名洛阿。

它有屬於自己的祭司。

但布萊克在這裡根本沒看到那些死神祭司的影子。

這充分說明了邦桑迪不歡迎他這個客人,根本不打算現身相見,連個僕從都不派,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

布萊克撇了撇嘴,提着引魂燈繼續向前,走過蒼涼的石橋,橋下盡是一羣受苦的巨魔靈魂,它們哀嚎不休,詛咒不休。

但海盜根本不理它們。

在冥宮之外,有個很像是競技場一樣的地下廣場,以往這裡應該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巨魔幽靈集結,等待死神的審判。

但今天這裡同樣空蕩蕩的。

他回頭向後看,在昏暗陰寒的黑暗廣場上,那些快要倒塌的石柱邊,依然有蒼白色的巨魔靈魂茫然的向冥宮行走。

數量相當可觀。

不但有直背的贊達拉巨魔,還有世界其他地方那些總是駝着背的其他氏族的巨魔。

邦桑迪是死神。

理論上所有巨魔死後,靈魂都要來它這裡。

它也不如海拉那麼講究,還專門做了幽靈船去接那些幽魂。

老邦桑迪對待自己的信徒是很無情的。

它就讓他們用雙腳邁過靈魂之路,從遙遠的遠方,跨越世界,來到死神面前。至於那些虛弱的靈體會不會在半路消散,這就不是老邦桑迪會關心的問題了。

反正巨魔們,向來就尊崇“適者生存”的價值觀的。

“那我進來咯?”

布萊克提着引魂燈,一個人站在前往冥宮主殿的道路前,他擡起手中的燈,左右照了照,並沒有發現任何藏起來的靈體。

就好像這裡早已經被廢棄了一樣。

他高聲喊了句,傳出陣陣空蕩的回聲,海盜站在原地等了幾秒,不見有邦桑迪的祭司或者死神劍衛衝過來揍自己。

他便放心大膽的提着燈,往冥宮主殿行走。

說是宮殿,其實和外面一樣破敗,都籠罩着深入建築物中的死亡力量,讓這裡陰氣森森,這不是活人能來的地方。

內部擺設陳舊的很,也不見什麼奢華的金器,就好像是被匪盜劫掠過一樣悽慘。

一窮二白。

樸素的讓海盜都差點落淚。

從這一點來說,邦桑迪還真的是相當廉潔的洛阿,它並不要求信徒給它進貢那些點綴着珠寶的奢侈品。

喂,黃金之城達薩羅裡穿金戴銀,給身上裝點珠寶的洛阿神們!好好學學人家!

說的就是你,不知羞恥的大魔暴龍萊贊!

你知道你龐大如山的身上鑲嵌的那些金箔寶石取下來,能讓多少海盜一夜暴富嗎?

但窮歸窮。

真正踏足神殿內廳,才能見到死神威儀。

布萊克站在內廳邊緣的臺階,向下眺望。

在神殿下方就好像是一片如深淵一樣的流光,和冥宮外的血月一樣,浮動着那種燃燒般的力量。

就好像是隔絕了生命與死亡。

海拉的死亡神力是蒼白色的,像極了絕望窒息時的鹽沫海水。

而邦桑迪的力量是紅色與幽藍交織的,像是被鮮血遮擋眼眸時的世界,又像是靈魂燃燒時的光。

“我給你帶來了禮物。”

布萊克將引魂燈提在手中,古爾丹的靈魂在其中咆哮掙扎。

大術士似乎又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末日將近。

“我本來打算把這個黑暗的靈魂獻給海拉的,但我轉念一想,那個女瘋子也不會因爲我給了她好東西,就青睞我。

我也不想把自己的未來綁在一個瘋子身上。

思來想去,我覺得還是老邦桑迪更靠譜一些,於是我來找你了,喂!你好歹現身一下,和我聊幾句好不好?”

布萊克的聲音,在這神殿中迴盪着。

他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迴音,卻得不到任何答覆。

“你不是最喜歡和別人做交易嗎?你把自己的魔精交易給那些需要的人,然後在某個時刻要求他們償還數倍的回報。

你和海拉不一樣。

你是狡詐的,狠毒的,殘忍的,聰慧的,謹慎的。你的交易對象遍佈整個羣星,乃至現實之外的世界。

你甚至和暗影界的掮靈們做交易...”

海盜趴在那臺階上,搖晃着手裡的蒼白提燈,就像是用魚餌引誘着海中的魚,他說:

“就不能也給我一個交易的機會嗎?邦桑迪!回答我。”

一直沒有迴應,讓布萊克有些不耐煩了。

他一直在等死神。

他知道邦桑迪就在這裡。

但那個狡猾的巨魔死神猜到了他的來意,固執着不願現身。

哈布隆口口聲聲說邦桑迪畏懼海拉,絕不會幫助布萊克這個冥獄的背叛者。

但布萊克知道更多。

邦桑迪纔不怕海拉。

它害怕的,是另一位死神...

“你真要我在你的神廟裡,說出那個禁忌的名字嗎?你要是不幫我,我絕望之下,就只能去找它了!”

布萊克看着內廳臺階下方,那片晃動不休的死亡海洋,他在其上能看到一個個靈魂化作人臉,痛苦的哀嚎,卻發不出聲音。

那些痛苦的臉浮現的越來越多,似乎代表着一種警告,一種催促。

趕緊走!

老邦桑迪不歡迎你!

“那是死亡之神、時間之子、沉睡之父、夜晚之友...”

海盜用並不標準的巨魔語,說出一個個神職與稱號,隨着他每說出一個,下方紅色與幽藍色交織的死亡之海就沸騰一分。

代表着邦桑迪的情緒在波動。

從驚愕,到憤怒。

最後到厭惡與敵意。

這種情緒的變化引動了整個冥宮四周的變化,狂風吹起,萬魂嘶吼,原本空無一物的冥宮大地四周,一道道黑煙升騰。

那些作爲裝飾品懸掛在冥宮四周建築物上的,已經風化腐朽的不成樣子的各色面具,都開始有藍色的靈光充盈其中。

它們開始震動,搖擺,最終被死亡神力灌注成扭曲的死亡劍衛。

只有虛浮的上半身,就像是人和蜘蛛的混合體,一道道靈光在它們身後組成腐朽的披風,那些面具就是它們的臉。

它們嘶吼着,在半空懸浮,提着巨魔風格的死亡戰劍,往冥宮神殿的大廳涌來。

邦桑迪不耐煩了。

既然這位惡客人不願意走,那麼老邦桑迪不介意招待他,永遠留在這個地方。

嗯。

說起來,冥宮裡到處都是巨魔的靈魂,未免有些太單調了。多一個大膽的人類,或許能讓這地方更熱鬧一些。

“它是彼界的主宰!砂礫之形的最古死神!陰影界的大幻象!誓言吞沒艾澤拉斯的死亡洛阿...它是繆薩拉.安泰恩!”

布萊克感覺到了後方涌動的死亡神力,那是和海拉的瘋癲力量既然不同的另一種力量,都是死亡的詮釋,卻有微妙的不同。

他也沒有理會身後那些只會存在於靈魂噩夢中的怪異構造體,那些冰冷善戰的死神劍衛。

他將那個禁忌的名字,在邦桑迪的冥宮裡,大聲喊了出來:

“那是你的父親!你的敵人!你的摧毀者與脅迫者!你的背叛者與吞噬者,本該選擇你,卻又選擇了海拉的暴君。”

“那是穆厄扎拉,亡者的王者!死神的死神!”

“夠了!你這惡棍!”

當那個名字終於被說出來的時候,一聲震耳欲聾的呵斥,終於在冥宮的神殿中響起。

隨着那個聲音浮現,在布萊克身後揮刀欲砍的死神劍衛也停下了動作。

夜下的血月越發明亮。

在布萊克的注視中,一個打扮古怪的巨魔洛阿,終於從下方沸騰的死亡之海中緩緩升起。

它此時選擇的幻象並不高大,就如普通巨魔一樣。

精赤着上半身,藍紫色的胸口腰間有白色的紋路,背後有扭曲蜿蜒的白骨組成的裝飾,脖子上帶着獸牙和顱骨製作的項鍊。

腰間纏着破破爛爛的紅黑色袍子,遮住下半身。

雙腿上也有白骨點綴的護脛。

因爲是死神,所以虛幻的軀體上佈滿了縫合的痕跡,有些皮膚之下還露出森森白骨,雙手的六根指頭已經徹底化作骨質。

還有它的臉。

下巴還有肉,上半張臉就徹底是白骨了,雙眼散發着藍色的靈魂之火,兩根白色的獠牙凸出嘴邊,還有巨魔標誌性的尖銳長耳。

最奇特的是它的頭髮。

黑色的,很茂盛。

就像是活着時候的頭髮,很長,但卻不彎曲。

像極了一頭刺向天空的反重力頭髮,這一頭“秀髮”,給巨魔死神帶來了黑色幽默和玩世不恭的氣質。

它看着很憤怒。

它懸浮在布萊克眼前,探頭將那像是帶了白骨面具一樣的臉頰湊近,眼中的靈魂之火閃耀着,惡狠狠的瞪着眼前這個人類。

它伸出尖銳的白骨手指,點在布萊克心口處。

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洞穿海盜的心臟。

它用一種帶着沙啞,慵懶,總是拉長音調,聽起來永遠像是在笑,又像是永遠在譏諷的聲音,說:

“你這人,怎麼這麼討厭!你看到老邦桑迪清空了冥宮,又把所有吵鬧的祭司趕走,就該知道,我不歡迎你...

你想和老邦桑迪做交易?

不不不!”

它直起身體,揮着手,又插起腰,語氣誇張的說:

“老邦桑迪只和黃金之城裡的大人物,以及不會給我惹麻煩的人做交易。你,你既不是大人物,又一看就知道是個知道很多秘密的惹禍精。

走吧,走吧。

老邦桑迪纔不和你做交易,纔不給你嘗屬於我的魔精的味道。

海拉是個瘋子。

可憐的老邦桑迪要是接納了你,她會衝過來拆掉我的冥宮。瞧瞧我這破地方,再被拆一次,我可沒錢再蓋起來了。”

巨魔死神那張恐怖的臉上露出一抹真摯的笑容。

它懸浮在布萊克頭頂,居高臨下的對他說:

“真是遺憾啊,朋友。

最後一個可以幫你的神靈,拒絕了你。

你,死定了。

啊哈哈哈哈,看到你如此倒黴,老邦桑迪真是深感悲傷...

唔,我是裝的!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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