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者們並沒有在路上浪費太久的時間,因爲女妖們被圍困的地方離幽暗城實在是沒有多遠。叛軍的陷阱並非佈置在索利丹農場,而是在通往農場的半路上。
幸運的是,在進入伏擊圈之前,機警的亡靈女妖們及時識破了叛軍的陰謀,並把軍隊帶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小山谷。在這個四面環山的地方,防守谷口相對來說要容易的多,但相對的,她們想要突出重圍,也沒那麼簡單。
這個鄉下地方對於迪亞戈來說並不陌生。喪鐘鎮,這個晦氣的名字是被遺忘者們甦醒之後給它起的,原來的名字已經很少還有人能記得。它之所以出名是因爲這裡有一座整個提瑞斯法地區最大的殯葬館和墓穴。在那場毀滅了整個洛丹倫王國的災難中,這裡爲天災軍團提供了數不清的屍體材料,即使是最貪婪的亡靈法師都得到了滿足。
迪亞戈一行人到達喪鐘鎮的時候,並沒有貿然出現在參戰雙方的視野裡。藉着衰敗稀疏的灌木叢的遮掩,他們漸漸靠近了戰場,然後看到一幅令人頭皮發麻的地獄般的景象:
天空之下,密密麻麻的行屍走肉幾乎遮蓋了大地的顏色,這些行走的死人在山口處激烈拉鋸,進攻方如同潮水般涌上,防守者們則寸步不讓。打的支離破碎,再也無法拼湊起來的屍體已經堆成一個小小的山丘,但仍然不能阻止雙方的戰鬥慾望。戰場上到處是散落的斷臂殘肢,腐爛的內臟和骯髒的污血匯聚成一個個小小的湖泊,然後又被無數雙大腳踩得一團稀爛,空氣中瀰漫着令人作嘔的惡臭。
在戰場的後方,不時有絞肉車拋出的碎屍砸在戰鬥最激烈的地方,在人羣中犁出一條血肉壕溝,但這種被設計用來散播瘟疫和毒素的致命武器對於被遺忘者們來說,並沒有那麼大威懾力——死過一次的他們已經完全不再畏懼這些。反倒是法師們施放的寒冰箭和冰槍更有效率,每一個被它們擊中的亡靈士兵都會變脆,一不小心就是四分五裂的下場。
或許是出於對火光的畏懼,被遺忘者法師們大都更喜歡冰霜系的法術,在距離山口更近一些的地方,幾個法師合力釋放了一個暴風雪。這次不分敵我的攻擊幾乎是瞬間就清空了山口,但就在歡呼的叛軍衝上去之前,無所畏懼的防禦者們已經再次一擁而上,堵住了這個缺口。
在叛軍中也有一些術士,這些施法者大多是瓦里瑪薩斯在被遺忘者中偷偷發展的信徒和擁躉,但他們學習惡魔法術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大多數纔是些學徒,有一些甚至只能釋放暗影箭和腐蝕術之類的低級法術,召喚的也大多是燃燒小鬼之類的小惡魔,完全影響不了大局。
迪亞戈注意到,在絞肉車的後方,有十多頂帳篷組成的小小營地。叛軍顯然也沒料到一次十拿九穩的伏擊竟然打成了這麼一場曠日持久的爛仗。他們並沒有準備太多的後勤輜重,這些破破爛爛的營帳似乎都是臨時搜刮來的。
在營地前的空地上,此刻正矗立着一個身形龐大的生物。這生物是如此高大,以至於比周圍的被遺忘者要明顯高出一大截來。
“天哪,那是一頭恐懼魔王!”在迪亞戈身旁,瑪斯雷震撼的低聲說道。他對於這種惡魔並不陌生,因爲在暗夜精靈記載上古戰爭的書籍當中,有關這個惡魔種族的描述和插畫實在是太多了,他即使閉着一隻眼睛都能認出它來。
“是的,它叫瓦里瑪薩斯,這次叛亂的謀劃者之一。”迪亞戈回答道。
迪亞戈判斷了一下他們所處的灌木叢與帳篷之間廣袤的開闊地,這段距離大約有一千米,雖然在死亡凝視的有效射程之內,但卻又超出了它的精準射程,迪亞戈並不敢保證命中率。
“或許我可以試一試,只開一槍,無論中不中,打完就走。”他在心裡想着,右手同時向着背後的火槍摸去。
“我們該怎麼做?衝上去開幹麼?”看到他的動作,獸人也興奮的從背後取下了自己的新長矛。
迪亞戈掃了他一眼,意外的發現自己對這把武器竟然非常的熟悉,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冰刺長矛!還不錯吧?”看到迪亞戈的視線移到了自己手中的武器上,血矛炫耀的晃了晃。他已經把戰錘還給了德茲科,手裡的這把長矛還是心細的老諾曼帶來的幽暗城軍械庫的珍藏,很顯然,爲了救出自己的忠心下屬,女妖之王也是下了血本,或許在黑暗女士看來,這柄精良的武器對於她來說算不得什麼。
這把長矛的矛刃狹長,如同一把鋒利的短劍,劍刃上有着波浪形的起伏,可以極大的增加它的殺傷力。矛刃顯然是被附魔過的,在暗淡的夜色中氤氳着一層冰霜般的微弱藍光,即使隔着一米多遠,迪亞戈都能感覺到上面散發出的寒氣。
長矛的矛柄用最堅韌的紫衫木芯材製成,外面纏裹着一層用黑口魚油膠合的符文布,即使沾滿了鮮血也不會脫手。矛柄的尾端,是黑鐵鍛造的鈍錐形矛纂,既可以起到配重的作用,也能在轉矛不及的情況下保持殺傷力。
“這的確是把好矛,”迪亞戈回答道,他收回目光,掃了一眼獸人,“不,我們得隨時準備撤退。”
他半跪在地上,開始向死亡凝視內灌注聖光之力。火槍的彈匣裡裝的並非烈焰彈和寒冰彈,也不是毒液彈,因爲前兩者彈頭集中目標時極易碎裂,穿透力不足,而後者因爲內部灌注的液體,容易導致彈道偏移。他使用的是加強裝藥的普通彈,彈頭質地緻密均勻,非常適合遠程狙擊。
“好的,我們這就……”血矛興奮的說道,但幾秒鐘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迪亞戈在說什麼,“啥?爲什麼?”
迪亞戈沒有理會他,只是緩緩的端起火槍,開始瞄準,然而就在他剛把那個巨大的軀體套入準星時,瓦里瑪薩斯突然轉頭往這邊看了一眼,然後低頭鑽進了帳篷之中,半分鐘之後,一隊叛軍離開營地,往灌木叢這邊跑來。
“該死的,這個生性多疑的膽小鬼!”迪亞戈惱怒的咒罵道,他把火槍甩回背後,弓着腰向後退去,“我們走!”
“發生了什麼?”雖然不解,但是幾個人還是跟在他的身後開始撤退。
“那個傢伙的直覺救了他一命,這隻納斯雷茲姆非常警惕,只是含有敵意的注視,就引起了它的感應。”迪亞戈解釋道,他們彎着腰在灌木叢中快速穿梭,奔向着存放坐騎的地方。
對於擁有超凡力量的惡魔們來說,他們很容易就能感應到信衆的祈禱,其中最爲強大的甚至只要提到他的名字都會引起他們的注意,而像瓦里瑪薩斯這樣的恐懼魔王,更是敏感到了含有敵意的目光都會觸發心中警兆的地步。
他們花了十來分鐘返回到存放坐騎的地方,德茲科正在百無聊賴的看守着這些大牲口。雖然他已經在努力證明身體上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但夥伴們還是把他留在了這裡。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牛頭人迎上來問道。
“被發現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迪亞戈一遍解着綁在樹上的繮繩,一邊低聲回答道。
他們翻上坐騎,朝着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大約一刻鐘後,那隊叛軍士兵也循跡趕到了,然而他們看到的只是滿地的蹄印,除此之外,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