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話也沒說過。
看着窗外,眼前逐漸變成我和厲若承在一起時許多畫面的交織。
我想起我們離開洛城住在離東城不遠的那個小城市時,有個放暑假的女大學生在做一個關於情侶幸福度的問卷調查。
大學生當時看厲若承看的都呆了,紅着臉和我說:你可真幸福。
我看了一眼我和厲若承緊緊交握在一起的手,又看了一眼近在身邊的這個迷人的男人,心裡升騰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優越感和自豪感。
這是我的男朋友,我一個人的。
女大學生問了幾個問題,最後一個問題是:你們最近的一次接吻是在什麼時候?
這問題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不禁羞紅了臉。可是我腦子裡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我在想昨晚說晚安的時候,厲若承給了我一個吻,應該是這個;可是轉而我有意識到,清晨醒來的時候,他好像又吻了我。
正當我爲這個問題猶豫不定的時候,就聽厲若承寵溺的叫了句:“笨蛋。”
我疑惑的擡起頭,卻被他的吻堵住了嘴。
他的脣在我的脣上留戀了一下下,然後就笑着看着我說:“剛剛。”
不知不覺,我從這段回憶裡抽離了出來,窗外的景物也變得模糊不堪。
張嵐爲我遞上了紙巾,對我說:“你這樣子,我受不了。你要麼就哭,放聲的哭,別這樣掛着幸福的笑臉,還在流淚。我真的……”
“其實我心裡沒真正怪過他。”我擦了擦眼淚,繼續看着窗外。
“許多事情真的勉強不來,尤其是感情。我明知道這一切都是我飛蛾撲火的心甘情願,現在我又有什麼資格矯情呢?”
我咬住了嘴脣,眼前再次一片模糊。
“可是我心裡真的太難受了。這段感情。我不後悔,但是我現在爲此搭上了陳阿姨的命,我又該怎麼算呢?”
張嵐拍拍我的肩膀,對我說:“可能是命中註定吧,這不是人爲可以改變的。除了接受,我們別無他法。”
我扭頭看着張嵐,她的眼中沒有同情和憐憫,而是像一位老朋友在和我訴說她的心得和體會。
我垂下眼簾,心裡?念着四個字:別無他法。
……
三天後,是陳阿姨的葬禮。
那天豔陽高照,彷彿是東城最熱辣的一天。可是載我去墓地的司機師傅卻說夏天馬上就要過去,秋天就要來了。
我瞧了瞧天空中的那輪大太陽,心道是不是所有事物在最後一刻都會竭盡全力釋放自己最後的能量,來爲自己留下痕跡?
那麼太陽是成功的,起碼我認爲今天實在是太熱了。
到了墓地,我沒敢出現在陳陽的面前,我之前是跟着他來的這裡,在他走後,我和工作人員打聽好下葬的日期,也瞭解到陳陽把一切都辦得很順利,才放心下來。
今天,我不想惹他不痛快。
這是陳阿姨的最後一程,我想要陳陽安然的讓陳阿姨入土爲安,而我晚點兒出席並無大礙。
我躲在樹後面,看着陳陽和兩個工作人員將骨灰盒放在了墓地裡。
當大理石蓋住了放在下面的骨灰盒時。我一個沒忍住差點哭出了聲音。
我哭,從此天上地下,我和陳阿姨永遠相隔兩邊,再來的時候,無非只能對着她的照片說上幾句心裡話。連沉睡於地下的她,也不能再見一眼。
人死了,就是這麼簡單。
約是過了一個小時,我瞧着陳陽站在墓碑前和陳阿姨說了好久的話才轉身離開,等確定他徹底走遠了以後,我一步步向着她的墓碑靠近。
站在那裡,我看着陳阿姨的照片,?了一會兒。
許久,我開口道:“您相信我,我會幫陳陽走出來。以後,我們都會好好的,一切都會讓您安心。”
這是我站在墓碑前,和陳阿姨說的唯一一句話。
之後,我又站了很久,心裡想的事情也很多,只不過千頭萬緒,千言萬語,在死者面前不過是浮雲,活人的活法還要自己去爭取。
我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開。
可這一轉身,我就看到離我只有幾米之遠的厲若承。
他今天穿的一身?色西服,就連裡面的襯衣也是?色,唯一不符合他一貫作風的是,他沒有打領帶,這對於一向追究品質和品味的他而言有些奇怪。
我看着他。沒有說話。
而他看了我一眼,然後就專注於我身後的墓碑,隨後他一步步走來。
當他靠近我身邊的時候,我立刻想向別處靠去,可是他卻迅速扣住了我的手腕,我說:“在這裡,你最好……”
“陳阿姨。”他打斷了我。
他說:“我來看您了。我知道您的去世和我有着很深的關係,我不知道您是否願意見我,甚至是是否原諒我,但是我今天都要由衷的和您說句對不起。”
說着。厲若承鞠了一個躬。
我看得出他的誠意,也看得出他心裡不好過,可是他說的,做的,都是於事無補,所以我??的轉過了頭。
他又說:“今後,我會照顧好陳陽,不會讓人欺負他,更不會讓他這樣萎靡下去。只是……”
厲若承把話一收,握着我手腕的手加大了力氣,逼得我不得不又看向他。
他說:“別讓尹惜離開我。”
我幾乎從厲若承的語氣裡聽出了哀求,也看到他眼中的懇切,他是真的不想離開我嗎?
吸了吸鼻子,我擡頭望望天,對厲若承說:“你鬆開我吧。”
厲若承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聽從了我的意見鬆開了我的手。
我轉過身面衝着他,然後說:“今天,當着陳阿姨的面,我們把話說清楚。”
厲若承的雙脣緊緊抿在了一起,他盯着我一言不發,等着我的下文。
我說:“我們正式在一起的日子並不長,但是對我而言,足夠我記很久。或許你的謊言,我可以諒解,但是即便如此我們也回不到從前。”
“怎麼回不到從前?”厲若承靠近了我一步,“只要你不計較我最開始的目的,我們會比以前更好。”
“你想,很多東西碎了都可以再拼好,但是裂痕永遠都在,會時刻提醒着你這個東西碎過。我是個小氣的人。我很較真兒,我不可能把發生的事情當做沒發生,我也……”
“你是因爲江蓉蓉!”厲若承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你回清凝別館的那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
我搖了搖頭,對他說:“做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而且原因會有很多,但是結果卻只有一個。我不知道你那天又是爲了什麼,我只知道你很在乎江蓉蓉,你抱着她,全是緊張,你害怕她出事,害怕她的離開,所以……”
“真的不是這樣!”厲若承晃了晃我的身體,“你怎麼就不聽我說呢?”
“那好!”我也喊了一聲,“你能做到從此以後再也不管江蓉蓉嗎?”
“我可以。”
厲若承這樣堅定決絕的說了這三個字。
他的表情,他的眼神,讓我覺得他說的就是實話,而且是那種容不得任何質疑的實話。可是如果他真的有這個想法,那天江蓉蓉明明在求他不要離開她。他爲什麼還要那麼在乎她?
我想,他是有個決心的吧。但是事情真到了那一刻,他還是控制不住會去救江蓉蓉,會去守護着她,因爲他們之間多年來的感情,貨真價實。
“別再在意江蓉蓉,她真的不會成爲我們之間的問題。”厲若承再一次給我保證。
我笑了一下,掃開了他的手,我說:“別說這種不現實的話了,沒有什麼意義。”
“那你想怎麼樣?”厲若承追問道。
是啊,那我想怎麼樣?
可是從來都不是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
我想陳阿姨和陳陽好好的,我們三個像家人一樣永遠快樂的生活下去;我想改變自己的缺點,做一個更好的我來配得上厲若承;我想永遠和厲若承在一起。
似乎我想的都不可能實現。
我向着墓碑靠近幾步,低聲說:“你說,死了的人會不會覺得冷。覺得寂寞?”
厲若承沒有說話。
我接着說:“反正活着的人肯定會有這些感覺。這些滋味不好受,可是我們還是得活下去,哪怕是苟且的活下去。”
厲若承繞到我的面前,對我說:“回我身邊。以後我們之間再也不會有謊言,也不會有威脅,你只有我,完完整整的我。”
我莞爾一笑,說:“多大的誘惑,完整的你。”
迎上他的目光,我又說:“可是我已經不完整了,”我指着自己的心口,“這裡剩下的東西太少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們還如何在一起。不去想你所有的接近都是謊言,還是不去想是我害死了陳阿姨!”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我嘶喊了出來。
厲若承一怔,沒有說出話來。
我笑着退後了幾步,用這幾步的距離和時間牢牢記住厲若承的樣子,把他生生的,一刀刀的,刻進我的心裡,融進我的血裡。
我說:“厲若承,從今天起,我們正式分手。”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