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醫生對我的反應有些驚詫,疑惑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我……不太習慣……”我尷尬地笑笑。
宋醫生抱歉微笑,把我抱起來。
“我們去醫院吧,你這樣大起大落跌宕的情緒,對你的病情很不利。”他邊走邊說。
我沒出聲,我很虛弱,無力說話。
出了房間,迎面便看到顧承希,他又回來了。
宋醫生抱着我站住,和他冷冷相對。
顧承希臉色陰沉地走過來,毫不客氣地伸手,把我從宋醫生懷裡奪過去,轉身就走。
“顧先生,意茹情況很不好,你到底想如何?”宋醫生追上來,擋在我們面前。
顧承希站住,緊繃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顧先生,你的愛太自私了,你這樣會逼死她,我不是嚇唬你!”宋醫生嚴肅地盯着他,“請你把她交給我,她現在必須馬上去醫院!”
顧承希和他對視,臉色更加陰沉,他二話不說,邁開大步往前,宋醫生只好閃開,快步跟在我們身後。
我一直沉默,我沒有力氣說什麼,恍恍惚惚地任由顧承希抱着往前走。
心裡沒有太多求生的意志,活得這麼痛苦,我感覺不如早點去了是解脫。
他進了電梯,將宋醫生擋在外邊,沒讓他進來。
門關上,電梯下降,我閉着眼睛,如夢囈一般,喚了聲“承希哥哥”,眼角的淚無聲滑落。
他忽然按了電梯的按鈕,門開了,他抱着我疾步走在安靜的走廊。
“承希哥哥,我長大了,要嫁給你……”我如囈語。
他腳步滯住,把我緊緊抱住。
“我要住茹苑,有你,還有一個小男孩,一個小女孩……”我脣角漾起微笑,眼淚卻一直在掉。
有水滴落在我臉上,他哭了!
“承希哥哥,我們回家好嗎?如果不回家,就讓我一個人去天堂吧。”
“丫頭,別說了!”他哽咽。
“天堂一定也有開得熱鬧的薔薇……”我已哽咽得說不下去。
他抱着我,一口氣跑到走廊盡頭,靠窗站着,緩緩坐了下去。
我流着淚看着他,他的眼眶通紅,眼淚滾落下來。
我不再說話,給他時間思考,期盼着他回頭。
“江意茹,我愛你。”
我知道,我相信,他愛我這點,毋庸置疑。
“我只能告訴你,我有很多事,身不由己。”他沙啞地說。
“無欲則剛。”我說。
“不是……你不懂……”顧承希搖頭,“你別這樣,我很痛,很害怕,我說過,這個世上除了你,沒有任何事能令我顧承希害怕恐懼……”
我無力說話,既然這樣,這世上到底又有什麼,是他寧願捨棄我,也放不下來的呢?
“丫頭,你等我好嗎?你別想太多,等我……”
“等多久?”我虛弱地問。
他沉默了,良久才說:“也許不會太久。”
我輕輕“呵呵”,“醫生說過,我的存活期是十年,現在已經快過去兩年了……其實這還是個樂觀的預期,也許並沒有十年……”
“不要說了!不要說!”他打斷我。
“承希哥哥……”
“別說話!”他的脣印在我脣上,堵住我的話。
我別開頭問:“茹苑真的乾淨嗎?”
“當然。”他點頭。
“送我去吧。”我閉着眼睛,低聲說。
“嗯?你現在該去醫院。”他抱着我站起來。
“別去了,你陪着我,讓我在薔薇花的香氛裡離去,我不喜歡醫院的味道。”我似做夢一般低語。
“你瞎說!”
他忽然大聲,然後抱着我大步走往電梯。
我還是被他送到了醫院,宋醫生已經在醫院門口等着。
不過這次我並沒有嚴重到可以離去,我只是今天沒吃東西,血糖過低,吊了兩瓶點滴之後,我便沒有大礙了。
宋醫生和顧承希都在病房,兩個男人隔着病牀,面對面坐着。
宋醫生臉色嚴肅,盯着顧承希說:“顧先生,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聊幾句。”
顧承希冷沉着臉,沉默不語。
“你是在用愛的名義,把她往死路上逼,我絕不是誇張!”宋醫生嚴厲地說。
顧承希的目光緩緩移到我臉上。
“顧先生,要嘛娶她,要嘛放手,”宋醫生說,“並不是你恐嚇、毆打弱者,你就是個霸道的男人,真正霸道的男人,是保護好自己的女人!”
顧承希的眉擰緊了,他凌厲地盯着宋醫生,深寒的眸光似欲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宋醫生淡淡笑笑,他溫潤的氣質自帶氣場,與顧承希的強勢抗衡。
“顧承希,不用這麼糾結了,放手吧,我太累了。”我中氣很不足。
病房門輕敲兩下,我目光移向門口。
許佳靜優雅地站在門口,溫柔微笑看着我們,輕聲問:“我可以進來嗎?”
我沒說話,看着顧承希。
許佳靜已經走進來了,她走到病牀,很關切的樣子裝模作樣問:“承希,這位就是江小姐嗎?”
顧承希低沉地“嗯”了一聲。
“江小姐無礙吧?”她柔聲問。
顧承希站起來,溫言說:“無礙,佳靜,你先去外邊等等。”
我心頭蹦躂過一萬個呵呵,我是有多傻,顧承希早就不是多年前的承希哥哥了,他的溫柔也早就不是隻給江意茹一個人了。
“好的,爸爸剛纔喊我們回去,有點事情和你商議。”許佳靜微笑點頭,溫柔賢淑。
“我馬上出來。”他報之以溫和微笑。
許佳靜出去了,我看着顧承希冷笑。
“我去一下。”他看着我,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做了個深呼吸,勾脣看着他:“早上的時候,我想着要把你搶回來,一定要把你搶回來,但是現在我發現我錯了,我搶你幹嘛呀?一個渣渣,我搶回來幹什麼呀?哈哈……”
我自嘲地笑起來。
“好好休息。”他繃緊着臉,低沉說。
“滾!”我淡淡吐出一個字。
顧承希深深看我一眼,轉身出去。
我笑了笑,眼睛有些乾澀,好想這輩子的眼淚到此爲止。
“意茹,休息一會,什麼都別想,自己的身體最重要。”宋醫生柔聲說。
“人生的過渡,當時百般艱難,一天驀然回首,原來已經飛渡千山。”我輕輕嘆了口氣。
宋醫生微笑點頭,“你能這麼想就好了。”
然而我並沒有這麼想,我想的還是要把顧承希搶回來。
倘若情絲能一斬就斷,那就算不得深情了。
……
兩天之後,我可以出院了。
這兩天都是宋醫生在照顧我,顧承希不見人影。
也許是選擇了許佳靜,打算徹底放過我了吧,或者是許佳靜那邊給他壓力了,不讓他再來找我。
宋醫生風風火火地進來了,微笑說:“意茹,出院手續都給你辦好了,我們走吧。”
“謝謝你,宋醫生。”我感激道謝。
對於宋醫生,我沒那麼排斥了,我想合適的時候,和他好好談談,實驗室裡小蘿遺體的事情。
“走吧。”他伸手,輕輕攬着我的肩。
我對他的肢體碰觸依然緊張,好在他只是攬一下便放開了,我們並肩走出病房。
“意茹,你去我那邊吧,最少他不會那麼明目張膽地騷擾你。”宋醫生說。
我遲疑着,我即害怕小蘿的遺體,也擔心顧承希用意鑫威脅我。
“我這幾天變賣了一些房產,和朋友們想了些辦法,湊了點錢,應該足夠你弟弟那邊辦事了。”宋醫生轉頭看着我。
我停下腳步,冰涼的心涌起絲絲暖意,但我不想接受。
“宋醫生,謝謝你的幫助,但是我不能接受,再說了,顧承希若想挾制我,他一定還會想到法子,我不想意鑫再受到驚嚇和傷害。”我說。
“你試試吧,也許能和他徹底了斷呢?”
我搖頭,沉默不語。若是能了斷,也不是這筆錢的問題,顧承希也不在乎這幾個錢。
“意茹,如果那個男人對你好,我只能無奈站在一邊,但是那個男人如此惡劣,我不想袖手旁觀,”宋醫生認真說,“你和小蘿很像,但我不是把你當影子,我是把你當成她送來的天使,我想好好疼你。”
他伸手,輕輕捏住我幾根手指。
我縮回手,低着頭說:“宋醫生,我現在不想答應你什麼,我很多東西沒法放下,我不想接受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