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二月,卓超的身體恢復很好,他可以離開輪椅,正常走路了。只是他的記憶,卻依然是一片空白。
洛杉磯的二月,是雨水最多的一月,難得今天一早便出了太陽。
卓超的心情很好,他走到陽臺,伸了個大大的攔腰,問我說:“小茹,我們帶寶寶出去散步嗎?”
我心情沒有他雀躍,勉強笑了笑,“嗯”一聲答應。
卓超沒注意我的情緒,仰望着難得的藍天碧雲。
我憂慮地看着他背影,已經無數次衝口而出,和他說出實情。
他越來越疼孩子,越來越疼我,我越來越着急,這樣下去,恐怕拖一天,傷害加深十分。
我走去陽臺,站在他身後,鼓足勇氣說:“卓超,我想和你談談,有些事情的真相。”
卓超訝異回頭,問道:“什麼真相?”
我看着他,他現在身體基本已康復,我想他已經能接受事實。
我抿抿脣,看着他說:“我和孩子,並不是……”
“寶貝!”卓超沒等我說完,張開手臂衝外邊笑。
我回頭,原來鄭夫人抱着孩子上來了。
卓超蹣跚着出去了,他走到沙發坐下,讓鄭夫人把孩子給他。
“寶貝,爸爸抱抱。”
“好點兒,別摔着孩子。”鄭夫人慈愛地叮囑。
“不會,我的手臂現在有勁了。”卓超笑笑。
我看着他們,暗暗嘆了口氣,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媽,寶貝還沒取名,你沒什麼建議嗎?”卓超看着他媽問。
鄭夫人回頭看看我,笑着說:“你們自己取名吧,我年紀大了,怕取得太老氣。”
卓超接口說:“那晚上我和小茹好好商量一下,現在我們準備一下,出去散步。”
“好,那我去準備寶寶的嬰兒車。”鄭夫人看我一眼,從卓超懷裡抱走寶寶。
她走到門口,又轉頭對我說:“小茹,你過來一下,你看看我昨天給寶寶買的衣服。”
“好。”我跟着她出去。
默默和她下樓,她停住腳步,抱着孩子轉頭,眼裡已滿是眼淚。
“怎麼了?媽?”我皺眉。
“我剛纔聽到了,你想和卓超說什麼?”鄭夫人可憐巴巴看着我。
我看着她,這次不想再妥協,我該有我的生活,我的幸福,我不能被道德綁架一輩子,這樣敷衍欺騙卓超一輩子,也並不是對他好。
“我想和卓超說出真相。”我說得很果斷,然後走過去,從鄭夫人懷裡,把孩子抱過來。
鄭夫人的手緩緩垂下去,滿眼失落看着我,眼淚簌簌掉下來。
“媽,你覺得我們這樣,對卓超真的好嗎?”我看着她。
鄭夫人點點頭,說道:“其實我也知道,我很過分,我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只是我真的捨不得你和孩子,從這個家裡離開。”
“媽,我們離開,並不是從此和您一刀兩斷,我們還是可以如親人,互相走動。”我溫言說。
鄭夫人坐下來,抹着淚說:“從你和卓超結婚那天開始,我心裡就想着,要把你當閨女疼,然後你又懷了孕,我更是開心得不得了……”
她說着說着,哽咽得說不下去。
“我知道,但這件事情,我也無奈,並不是我要存心欺騙您,事到如今,我只希望我和您,和卓超,永遠如親人,把緣分延續下去,但是,卻不是這樣的方式,畢竟我有我的愛人,我終究是要去和他團圓的。”我在她身邊坐下,難過地說。
“我捨不得孩子,卓超肯定也捨不得孩子,捨不得你,這可怎麼辦啊!”鄭夫人大哭。
“你們怎麼了?”鄭卓超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樓梯,他驚詫地看着我們。
我站起來,今天無論如何,我也得把真相說出來了。
“卓超,我想告訴你,我們的婚姻是假的,孩子也不是你的孩子。”我一口氣說出,和卓超對視。
卓超怔怔看着我,他的手不由自主抓緊樓梯扶手,顫聲問:“你說什麼?”
“卓超,你別激動,你下來,我們好好說。”我忙把孩子給鄭夫人,快步上去扶他。
“小茹,你在說什麼?我不相信!”卓超盯着我,痛苦搖頭。
我伸手扶着他,和他先下樓。
“我昏迷的時候,一直聽到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呼喚,這個聲音,每天都陪着我,我每次覺得自己要墜入無邊地獄的時候,總是那個溫柔的聲音,呼喚我回來……”卓超說着,拉住我的手。
“是的,我一直在呼喚你,卓超,我們雖然是假夫妻,卻是真親人。”我噙着淚說。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告訴我!”卓超有些激動地抓緊我的手。
鄭夫人因爲不願意兒子再繼續原來的職業,只想他安安穩穩呆在身邊,隱瞞了所有,我看她一眼,希望她能自己說出一切真相。
鄭夫人流着淚看着我們,終於妥協了,她哽咽着說:“小茹,你說吧,我想我的確是太自私了,這麼些日子,看着你每天不開心,我其實也難受。”
她把孩子交給我,“你離開鄭家後,希望常和我們聯繫,這個孩子,可以認我做幹奶奶。”
我抱過孩子,鄭重點頭。
鄭夫人在孩子臉上親了親,哭着跑去她的臥室了。
卓超看着我們的目光很惶恐,他惴惴不安地問:“到底怎麼回事?”
“卓超,你先坐下來,聽我慢慢說。”我抱着孩子坐下。
卓超很聽話地坐下,定定看着我。
“卓超,這件事情,得從你的身份職業開始說起……”
我娓娓而訴,將事情所有的來龍去脈,全都說給卓超聽。
“你是說,你原本是顧承希的女友?”卓超的雙手拽緊,“孩子也是顧承希的?”
我默默點頭。
“但是我媽媽爲了我的病情,把你和孩子留在我身邊?”卓超看着我。
“是。”我再次點頭。
“胡鬧!”卓超猛地站起。
“卓超……”我擡眼看着他。
“我們去辦理離婚手續吧。”卓超看着我,微揚脣角。
“真的?”我驚喜看着他。
他盯着我,沉默不語了。
“卓超?”我看着他。
他皺起眉頭,手按着胸口說:“這裡很不舒服。”
“對不起。”我歉意地看着他。
他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搖頭說:“不是你的錯,不用和我說對不起,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我低下頭,拍拍孩子,沉默不語。
卓超緩緩轉身,往樓梯走去,他身子俯在扶手上,站着不動了。
“卓超!”我忙起身。
他緩緩擡手,擺了擺手,示意我沒事。
“卓超,我知道你難過……”我走過去。
卓超擡頭,轉頭看我時,我看到他眼圈紅了。
“但是我不說出來,一天天下去,你會越陷越深。”我說。
他默默點頭:“是的。”
“而我終究不可能和你演一輩子戲,我有等我的人,有生死相戀的他。”我繼續說。
“我知道了,小茹,你等我,我去拿證件。”卓超努力扯起嘴角,我看到他脣有點顫。
他扶着樓梯上去了,走得很慢,走上最後一級時,我看到他擡手,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睛。
我不忍再看他,抱着孩子轉身,不覺淚流滿面。
他很快出來了,再面對我時,笑容滿面。
“走吧。”他說,鼻音很濃。
“謝謝你。”我深深吸口氣,鼻音也有點濃。
我們一前一後出去,鄭夫人追了出來,她哭着說:“小茹,對不起……”
“沒事,媽,我理解您。”我站住,溫言回答她。
“你還叫我媽吧,我就當認你是我乾女兒,這孩子,還是我孫子,”鄭夫人哭着,依依不捨看着孩子,“讓我再抱抱。”
她抱着孩子,親了又親,好一會才還給我。
“我們走了,媽,你放心,我們會經常回來看您。”我噙着淚笑笑。
“走吧。”卓超攬住我的肩。
手續很順利辦了,承希已接到我的電話,過來接我。
我們三人對面站着,卓超伸出手,看着承希。
承希伸手,和他握住。
“把她們母子還給你了,請好好照顧。”卓超沉沉說。
承希鄭重點頭,他鬆手的時候,一輛小車從我們身邊疾馳而過。
我還沒反應過來,承希忽然衝向卓超,將他一把推開,尖銳的槍聲響起,承希的左邊肩胛中槍,鮮血四濺。
我嚇得魂飛魄散,抱緊孩子,失控尖叫。
承希將我和孩子拉入懷裡,卓超一個利落的旋轉,迅疾從承希受傷的手裡,把槍拿了過去,按動扳機,毫無誤差地將車內的歹徒一槍斃命。
車載着歹徒疾馳而去,卓超緊鎖眉頭,低罵一聲:“我靠!”
我驚魂甫定,承希傷口的血,已經染紅我半邊衣衫,寶寶被嚇哭了,身上也全是血跡。
“希仔!”卓超奔過來,喊了承希的小名,他從我手裡拿了一張寶寶的尿不溼,捂在承希流血的傷口,“上車!”
車疾馳開往醫院,左閃右躲,不斷超車,卓超開車的技術,讓我以爲置身香港黑道電影。
我緊張抱着孩子,心都差點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驚懼地轉頭看承希,他手捂着臨時給他止血的寶寶尿不溼,氣定神閒,還露出迷之微笑。
“你沒發現,這小子恢復正常了嗎?”他淡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