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不,不用了。我自己走。”方如燦扶着櫃邊,吃力地站起來。金善美白了林風一眼,“還不快去扶人起來,人都被你打殘了。夠狠啊你。”二人一起攙着方如燦站起來。

方如燦感覺頭暈目眩,後腦勺溼溼的,不由得用手一摸,放眼前看,滿手血,後腦勺不知道什麼時候磕破了。

“快叫救護車來,血止不住。”金善美急了眼,一邊用手帕包着方如燦後腦勺,一邊哀求林風。

林風說:“我趕緊送他去最近的醫院,找最好的醫生。”金善美:“……”

方如燦感覺自己彷彿看到了杜小曉,想起自己曾經推她撞牆額頭受傷的事,“原來是這麼疼,好痛啊”他的嘴被打腫了,說話含糊不清,帶着噝噝聲,“泥怎麼地小煤絲”(你怎麼對小美的事)。

林風說:“等你傷好,我就和小美去扯證,以後這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孩子會很幸福,不會有人欺侮的。”他好像突然間又想起什麼,補充道:“孩子的乾爹是你,親爹是我,以後沒人敢說他是沒爹的……”

金善美心中一萬匹草泥馬跑過,求婚不應該是很**神聖的麼,怎麼就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決定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了,臉上不由撇嘴了一下。

林風低沉的聲音:“怎麼你不願意?”

他看着她:“你不願意嗎?”

“我,我當然願意……”金善美結結巴巴地說,“只是,只是還沒到醫院,我怕孩子的乾爹出事了以後孩子沒幹爹叫了。”就在不久前,他還當着她面打孩子的乾爹,然後又輕描淡寫的把結婚的事一筆帶過,好像不答應的話就不送方如燦去醫院似的,逼着她答應,怎麼敢不答應。

方如燦伸出手把林風的手碰了一下,

“你要好好對她。”

然後閉上眼睛,疲倦地說:“我很困。好想睡一覺。”

眼皮很沉,幾乎擡不起來,血不停的流,一片模糊,嘴裡有着鹹甜的味道,這些味道一直圍繞着他,人越來越虛弱,耳朵已經聽不到聲音,一陣一陣的黑暗包圍,真的很累很辛苦,也許就這麼睡過去就不辛苦不累了吧。如果時光能倒流,再次回到與杜小曉相遇的那年夏天,如果能再對那個單純的女孩子伸出雙手說我愛你,如果能再次在電話裡對她說,我們不要分手,要在一起,那該有多好,讓一切的美好瞬間都緊緊握住……

如果能回到從前,在還沒有和杜小曉分手前,那該有多好。耳邊聽到嚀喃聲音,大聲的呼喚聲,方如燦意識昏沉,全身軟綿綿,用了好久才聽到——

“方如燦你醒醒,快醒醒!”

“你們這些人找死麼,失血量這麼久才送過來,要不是及時輸血,人差點就因這失血量殺死人了。”

醫生氣急敗壞,“你們哪個是家屬,趕快來簽字。”

方如燦用力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想彎一下嘴脣露出一點微笑,已經被正哭得梨花帶雨的金善美握住了雙手:“謝天謝地,菩薩保佑,終於醒了,你失血過多,醫生說要靜養。”

於是方如燦抽了抽嘴角,喲,好痛,吸了口氣,眨眨眼,便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林風守着針水待人給方如燦換了吊針,就準備送金善美回去:“小美,你回去休息吧,大人不休息,肚裡的要休息,這幾天你都在這裡守着,人都瘦了。”

金善美看着他:“是你害他成這樣的。是你把他打成這樣子的。”雖然二人打架這事是自己懷孕鬧出來的,但總歸是因爲林風太沖動,不問清紅皁白就出手打人……如今見方如燦失血過多,昏沉幾天才醒過來又睡過去,她怎麼不內疚,怎麼能不怪林風?

但他畢竟是她的老闆,還是腹中孩子的父親,她還能怎麼說。她只是安靜的坐着。

正在這時,門推開了,方如燦的母親走了進來,手上拎着雞湯。看到這情形一怔,“你們是……”金善美說:“我是如燦哥的朋友。”“喔,這樣。”

林風沉默了一下:“我們送他過來的,我已經和醫院打過招呼,他這傷勢一時半會都出不了院,需要靜養,醫藥費公司都給出了,這段時間,他就在這裡好好養傷,等傷好了再出院。”他頓了頓,又說道,“我們會請最好的醫生來給他治傷,最好的護士專門護理他,不會讓他落下一點後遺症的。”

方如燦的母親秒懂了,“你們回去吧,也辛苦了,我留在這裡照顧他。”

林風點點頭:“那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了,阿姨辛苦了。”然後扶着金善美起來,“我們走吧,這裡有阿姨守着,放心吧。”

金善美遲疑着,看着方如燦睡着的樣子,心內愧疚,看到方如燦的母親,心裡又害怕,便點了點頭,跟着林風走了出去。

出了病房,林風又對金善美說:“還有,關於這件事情,不該說的你別說,記者問也不要說,懂嗎?等過段時間他傷好了,再打算,一切會有公司的公關部門處理。”

經過了這件事,金善美也怕了,東西吃多了纔會出去晃,膽子撐大了纔會出去亂說。

方如燦母親目送着他們離去,看着林風把門帶上,眼底盡是嘲諷。打了我的兒子還這麼淡定,以爲我剛纔在門外什麼也沒有聽見麼?

病房一時又安靜了下來,方如燦的母親打了一盆溫水,把毛巾浸泡進去,擰乾水,再輕輕的給方如燦擦臉,她就默默的一點一點的把兒子臉上的血跡慢慢擦乾淨。

兒子從小就一直很懂事,自出生以來,就從來不麻煩過她,很好帶,又聽話,事事以她爲先,又孝順,之前還帶了杜小曉過來給她看,她們很投緣,她非常喜歡小曉,這位姑娘眼睛乾淨清澈,不像金善美帶着一股風塵味。

可是兒子居然放棄了杜小曉,跟金善美搭上了,還招來老闆的一頓痛打,惹了不應該惹的人。哎。她嘆了一口氣,手下一頓,又繼續給兒子擦去身上的血跡,越看越心痛。

這個女人真是招禍精啊。

金善美和林風沒有再出現過。除了主治醫生、護士、清潔工,方如燦的母親見過一位老人——這是林風的父親林天勝,聽說兒子打了人,親自上來道歉看望。據跟隨的隨從說,大老闆對她兒子受傷一事表達了深深的歉意。

林天勝趕到了醫院,身後的人帶着鮮花,駐着一根柺杖走了進來,態度誠懇的道歉,“我沒有教育好兒子,我對不起你們,方太太,你用棍子打我吧。”並準備深深鞠躬。

方如燦母親聽到這聲音,忽然一怔,呆立着,給兒子擦着臉的手停了下來,手裡緊緊地拿着毛巾,咬着脣。

管家走到她面前,“說你呢,我們大老闆來看你兒子了。”

聽到這話,她猛的擡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管家,不說一字。

“曼如,是你!”

林天勝激動地說。

“他們都說你和孩子已經被火燒死了,沒想到你還活着。”他彷彿眼裡只有這個女人了,他年輕時一直愛戀的那個女人,“我不相信你們母子出事了,這幾十年來一直在找,從來沒有停止過尋找你們的下落。”

周圍一陣吸氣,管家似乎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秘密。

方曼如的眉皺起來,沒有作聲。

林天勝看着她,再看着方如燦,若有所思,“二十多年過去了,我一直都在找你們,我早應該想到的,他姓方,是跟曼如你姓了。”真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老情人。她問:“都過去了,你的兒子打傷了我的兒子。你的兒子金貴,我的兒子就不金貴了?”

林天勝說:“小燦,他是我兒子?”

方曼如卻說:“他是我兒子,他不適合林家。”

林天勝愣了愣:“有什麼不適合的?他是我失散的兒子。是我的嫡長子。”

方曼如說:“當初我懷他的時候,你就要迎娶青瑤,你會不明白嗎?然後我們母子被人加害,你也不明白嗎?我一直以爲是你做的。你爲了門當戶對,親子都要加害!”方曼如是平民身份,當初因做林天勝的助手而相戀,但是若想要嫁入豪門,實在是難,比如那時林家的複雜,講究門當戶對,即使方曼如懷孕生子也是生存艱難,如何有好下場,差點都被火燒死。若非被人救起,怕早就紅顏薄命。

林天勝說:“天地良心,我沒有加害你們。相反,當時我一直有在做我父母的工作,想要取消那門婚事。”

方曼如說:“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告訴小燦他的身世。”

林天勝說:“爲什麼,我是他親生父親,小燦他有權利知道。”

方如燦在一陣的吵鬧聲中醒來,他聽着母親和另外一男人的對話,心中疑惑,不動聲色,繼續閉着眼睛。

林天勝還想要繼續說,方曼如加重語氣:“小燦正在休養,你不要喧譁,會影響他養傷。”

林天勝只好嘆口氣,他知道方曼如的性格,生氣的時候什麼都聽不進去,唯有時間才能讓她想清楚。但能再次遇見她們母子,心下略安。

林天勝拿着鮮花,放到桌上,然後走到牀前,看着方如燦。

“曼如,我會讓小燦認祖歸宗的。”林天勝端詳了一下方如燦,感覺那鼻子,那眼睛,那眉毛,那臉型,無不與自己年輕時相似,下了決定。

方曼如吃了一驚,這麼重要的事情就讓他輕描淡寫的定下了。“小燦有我就足夠了,不需要什麼父親,也不需要認祖歸宗。”

“方家是小戶人家,高攀不起林家。”她又補充道。

誰知,旁邊一道聲音插了進來。“我同意認祖歸宗。”方如燦心想,杜家不是一直以來想讓林風跟杜小曉一起嗎,不就是因爲林風的家世,讓杜小曉他爸認爲門當戶對,小曉他爸一直看不起自己,不就是因爲自己沒有一個豪門家庭作後盾,現在好了,原來自己也有靠山,那就再也不會覺得自卑了,覺得自己配不上小曉了,二人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小曉他爸應該也會同意了吧。

林天勝樂得嘴都要笑歪了:“看,小燦都同意認我了。曼如,你看。”

方曼如氣得直跺腳,“小燦,你怎麼不聽媽媽的話,不是你的不要認。林家不是好相與的。”

方如燦說:“媽,我知道,我不能白被打了。得向他林家要些利息。”他轉了轉脖子,“媽,我頭還在痛。”方曼如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媽幫你揉揉。”

“既然孩子是我的,那就公開說我們是一對吧。”

金善美打開手機,收到了林風的一條短信,她看着這條短信,面無表情。

方如燦躺在病牀上,看着一張照片,那是一個紫衣女子的照片。她的臉型清瘦,長髮披肩,嘴脣淡紫紅色,肌膚白皙。嘴角輕輕揚起,看着晴朗的天空。那是他偷拍下來的杜小曉,他想了想也應該給小曉打個電話解釋了。

“您的電話不通。”

方如燦打開通話錄,打了一次又一次杜小曉的電話,一直顯示電話不通中。

她還在時,喜歡她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她還在時,喜歡她笑起來微皺的鼻子,她還在時,喜歡她煲的湯,她還在時,喜歡她忽閃忽閃的長睫毛,她還在時,喜歡她包容一切的心。

金善美將及腰的長髮挽起,她素來最愛惜自己的長髮,連睡覺都不捨得壓住如黑緞子似的頭髮。她拿起一個小鏡子,給自己擦上點粉底,再對着鏡子抹上今年最流行的淡紫色脣膏。從鏡子中看到嫵媚的自己,輕輕用手撫上下巴,既然是孕婦,也要做個美美的孕婦。她回頭看着後面緊盯着自己不放的林風,微微一笑,“我好看嗎?”

林風皺眉:“我的姑奶奶,當然是最好看的,不過孕婦不是不能化妝的嗎?不然會對肚子裡的寶寶有影響。”

“唉,真沒勁,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金善美把小鏡子一扔,大呼,“寶寶你快快長大啊。媽媽要生了你,才能再化妝了,這一年都要做黃臉婆了啊。你媽媽的犧牲好大啊,寶寶要乖要聽話喔。”

林風眉頭一跳,心想:“女人真麻煩。”

半年過去了,方如燦又在拔打那個熟悉的手機號,一直不通,那個手機號似乎已經被杜小曉不用了。他害怕永遠失去杜小曉的消息,每個月都給那個手機號充話費。他一有時間就瘋狂的打這個電話號碼,這已經成了他每天的必做之事。

他感覺自己已經魔怔了,到處尋找打聽杜小曉的事情,他懷念她溫柔的笑,他懷念她老是穿着清湯掛麪的制服,他懷念她老是喜歡穿着素淨,一點都不像富家之女,他懷念她在他懷裡撒嬌、他懷念她說話老是那麼溫柔得體,他懷念她的包容她的好。一切的一切,從那天起,消失了。

一年了,她消失一年了。這一年,金善美和林風結婚了,又生了一個兒子,可愛呆萌。

二年了,她消失二年了。這年,聽到小道記者說發現有類似她的人在日本北海道,他追了去日本,可是不是她。

轉眼間,第三年過去了。這年聽說她在法國和別人結婚,他追去了法國巴黎,可是也不是她。

第四年,過去了,他作爲林家的嫡長子,也開始接手林氏集團的部分影業。

杜小曉啊,若你是恨我,四年也足夠了啊,這四年的煎熬,挖心的痛,難道你就這麼狠心的消失在我的世界。

轉眼五年過去了。方如燦看着窗外的大樓,又打了一下那個熟悉的電話,還是不通。他合上手機,眼睛發澀,摸着額頭,想起杜雷的話,“我姐自從出國後就下落不明,五年前原在出機前安排去接她的人也接不到她,這幾年我們也在苦苦尋找姐的下落。”

若這世上有後悔藥,那就是希望時間能回到五年前。

杜小曉,知道我爲什麼恨你麼,恨你這麼多年,帶家人也不聯繫,你爸也蒼老了許多。

杜小曉,我後悔了,我對不起你,如果你能聽到我的內心世界,請您回來吧。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杜小曉,你不要消失了,我恨你,好恨你,你連讓我道歉的機會都不給我。

杜小曉,你把我的生活,我的世界弄得亂七八糟,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這世上最狠心的人便是你罷。

若什麼是幸福,那就是與你相愛的日子,與你一起無憂無慮的相愛。

杜小曉睜開眼,她聽到一個男聲在很着急的喚着她。她睜開眼睛,卻看到一個陌生男人。這個男人在她旁邊問着她,“杜小姐,杜小姐,你怎麼了,你醒醒。”

“我是誰?”

“頭好痛,我倒底是誰?”

這裡是哪裡,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男人,這一切都讓她不知所措。雖然頭很暈,但她知道,自己肯定不認識這個男人。

頭很痛很痛。她本以爲自己死了。在她決定出國散心的時候,飛機到達洛杉磯,她走出機場的時候,發現錢包被小偷偷走,自己去追小偷的那一刻,意外被一輛車衝過來撞飛,她猝不及防,從車前翻騰凌空飛出摔落下去,落到冰冷的水泥地上,只記得心裡唸了一句“南無阿彌陀佛,菩薩救我。誰來救我?”腦袋落到馬路上,然後就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可眼前的情形又是怎麼回事?

那個陌生的男人仍然在叫着她,“杜小姐,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我趕緊叫護士過來。”杜小曉上下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她發現自己躺在病牀上,旁邊的桌上放着一臺唸佛機,正放着“南無阿彌陀佛”的佛歌。周圍的牆上都貼着瓷磚,前方有一臺電視,自己的眼睛半睜着,臉上包着厚厚的紗布。

這裡是一家醫院,她發現護士過來給她看情況,透過護士手中拿着的聽診器,靠近她時,她看到那個聽診器反射中的自己,那是個滿臉包着紗布,蜷縮在病牀上,滿頭的秀髮也都剃了的陌生女人,這已經不是過去清秀的她了。

杜小曉震驚了。

“這位小姐恢復得很好,目前就等頭部的血腫自行吸收消散後,就會情況好轉。路先生,您可以放心了。”

“可是,她醒過來,記憶力似乎?”

“嗯,是這樣的情況,因爲當時情況是被撞擊力度太大,所以腦裡有很大灘的血腫,通過這段時間的打針,血腫已經慢慢消失,但是血腫一日壓着腦部,總歸是對記憶有所影響。等血腫全部吸收消失的時候,就是她回覆記憶的時候了。不過路先生,您還是要做好準備,這位小姐有可能失憶的狀況。”

正當她不知所措時,剛纔那個陌生的男人,護士口中的路先生,拉了一個穿着白大卦過來:“黃教授,你快來看看杜小姐,杜小姐終於醒了,她醒過來就一言不發,一直髮呆,你看一下她,不會有什麼事情吧?”

“奇蹟,真的是奇蹟。”那個黃教授站到她面前,很認真的看着護士遞過來的各項指標,再認真的走到病牀前看了下心電圖機的情況,又看了一下CT圖,“這位杜小曉小姐,昏迷了六十多天,現在能醒過來,真是奇蹟。一般昏迷這麼久的大都是成爲了植物人,可幸洛文你找到了我,又花了那麼多錢來救她,終於出現了奇蹟,你真是夠下血本,這位杜小姐也夠堅強,你們一起創造了不可能出現的奇蹟。”

原來,杜小曉就是她的名字,她想。原來這位陌生的男人叫做路文。

還有重點,自己怎麼就莫明其妙的到了這裡,而且還昏迷了六十多天。還有,自己來這裡是做什麼的,爲什麼自己一點也想不起來。

路文向着杜小曉微笑,他握着黃教授的手“謝謝你,功德無量,謝謝你救了她。謝謝。”

黃教授說:“應該說是你救了她,若不是當時出事,你叫救護車來得及時,怕也是迴天無力。而她能醒過來,是她的幸運。”

原來自己在這裡睡了六十多天。

杜小曉心中苦澀得發酸,眼睛溼潤,頭還在眩暈,連帶着很多記憶都模糊。她迷糊中看着,陽光穿過窗,落到那個笑得明媚的男人,帶着關心和擔心,正看着她。

路文,原來他叫路文。

杜小曉看着他,雖然陌生,但是有點眼熟。然後她想起了一點。他給自己送橙汁和香蕉。

漸漸的,她的情緒由剛醒來的驚訝到鎮定自若。路文深沉的聲音又傳過來:“杜小姐,還好嗎?”這聲音如天簌一般,傳入她的耳裡。

她手指動了動,微動嘴脣:“我很好,沒事。路先生,謝謝你。”

“醒來就好。”路文開心的笑起來,“沒事就好,能認得我就好。”

護士說:“這六十多天的守護,路先生都沒睡過,真心羨慕你。”

“醒來就好。”路文倒了點溫開水,向護士道了謝,然後細心的在杯裡插進一根吸管,“喝點水,潤潤喉,這麼久都沒講話。還好,人沒事,醒來就好。”

他的關心讓杜小曉沒有絲毫的感覺不自在。

她張開嘴,吸着水,滿滿的吸了一吸管,吞下去,然後再吸。好久沒喝到這麼好喝的水了。喝完水,她感激的看着路文,淡淡的笑了。

她迷糊中記得,自己飄到半空中,身上發着光,看到上方有一個門戶發着柔和的白光,再轉頭,身後有一個窗子,外邊很大的陽光,很多人在那裡手拉着手唱歌跳舞,當她看到這一刻時,窗外的人熱情地對着她笑着,向她伸出手,“看外邊這麼熱鬧,一起來玩,伸手給我。”她看着伸出窗的手,正準備也伸手握住對方的手時,突然聽到有人呼喊她的名字。然後她停住了,把手縮回,低頭看下方,看到一片柔和的黃光中包圍着一個人影,這個人影抱着一個人呼喊着她的名字。她慢慢伸頭看過去,還沒看清楚,就感覺後背被人用力一推,自己就醒了。

原來,外婆說的念得佛多,總有佛菩薩保佑。冥冥中,彷彿有一張她看不見的紅繩,把她和路文綁在了一起。

旁邊的唸佛機,仍然還在唱誦着南無阿彌陀佛。

“您也信佛?”

“是啊,家裡老人都是在家居士,所以很小就跟着家裡老人唸佛。杜小姐,讓您見笑了。”路文有些不好意思。

“我似乎家裡人也有人唸佛的。”她的腦海裡突然閃出一些片斷,見到一位溫柔的女性正帶着一個小女孩在禮佛跪拜,眼角不由發紅起來。

“看來您能醒來,是佛菩薩保佑。我相信,你很快會好起來的。”

“嗯。我信。”她頓了頓,“路先生,能把我扶起來嗎,我想看一下我後邊的牆有沒有窗,好久沒見到陽光了,我想看一下窗外的情況。”

路文聽到這句話,臉色大變。“杜小姐,您後面並沒有窗,只有牆。”

杜小曉聽了,“不可能,我明明之前見到是有一個窗的,很大的窗,而且還有好多人在窗外跳舞,很熱鬧的樣子,而且還有窗外的人伸手給我叫我一起去玩。”

路文嚇了一跳:“這後面根本就沒有窗,我趕緊叫護士給您辦轉房間。”

杜小曉固執地把頭轉過去,眼睛都睜大了,哪裡有窗,面前是一堵牆。“我記得明明是有一個窗的,很大的窗。很多人在外邊唱歌跳舞的。”她喃喃地說,咬了咬嘴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路文似乎明白了什麼,“萬幸你沒有伸手出去,不然就醒不來了。南無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地藏王菩薩,感謝菩薩救命。”他合什而念。

“我這就馬上給你轉院,”他想了想。“還是出院的好。今天馬上辦出院。去我家裡養傷,我家裡有家庭醫生。”

“不行,這裡一刻也不能呆了,我馬上就去找醫生,給你辦出院。現在馬上出院,別呆這裡。”路文打了個顫抖,按下了響玲。和護士說:“麻煩您幫我辦理一下杜小姐的出院手續。”

很快黃教授就過來了。“病人才醒過來,還沒有穩定,如果這時候辦理出院,對她的病情影響不好。”

路文說:“老朋友了,不用您負責。一切由我承擔後果,我想現在馬上就辦理她的出院手續,一切費用由我承擔,出院後麻煩您用救護車送她到我家,後續的也請您到我家裡幫她看下,費用由我負責。也請您能安排二位護士小姐隨我一起看護她。麻煩了。”

黃教授說:“好吧,既然您強烈要求,那再問一下病人的要求。杜小姐,您接受馬上出院嗎?”

杜小曉趕緊說:“我同意出院,馬上出院。”心中一陣後怕,恨不得趕緊離開這裡。

杜小曉笑了笑,終於出院了。

當她躺在病牀上,路文和護士一路推着她上救護車時,她伸手拉住了路文的袖子。想說點什麼,但是卻說不出來,只是雙眼望着他,充滿了感激。

路文抽動了動嘴脣,笑了。推着她繼續走。

路文知道她想說什麼。人在異鄉,同爲華人,遇見同胞有難,伸手相助是應該的。

她可能想不起來怎麼認識的他,但是路文記得。那天在機場取票時,她就排在他後面,一路推着行李,一路手機不停的響也不接聽。結果取票的時候,二人的行李箱居然是同一個牌子,他們還差點相互推錯了箱子。到做了行李託運後,上了飛機,很巧,二人坐相鄰的位置。

路文看到二人坐得近,便打了下招呼,可是杜小曉只回他一個笑臉就一直不開心的樣子。然後就是附近的人打開了當天的報紙,評論着最近的娛樂新聞。

當聽到金善美懷孕的消息時,杜小曉不由得抽咽了起來,情緒失控,不小心把空姐送來的飲料打翻,路文趕緊用紙巾擦乾淨。

路文看得出來,這位姑娘並不開心,從坐到身邊起,自己跟她說了無數次話,都感覺這姑娘和自己智商都不上調,都思維不到一處,也許是她心情不好吧。這麼漂亮的姑娘,爲什麼一直不開心。

大概,就是這樣的心情,才導致到出了機場的時候錢包被小偷偷走吧。

路文有些唏籲,當他拿了行李,想幫助杜小曉推行李箱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推着行李箱走在自己前面了,他有些不放心,在後邊叫了幾次,這姑娘似乎沒聽見,人已經走出了機場,再到追出去時,只看到她被車撞到水泥地上一動不動了。

然後就是他報了警,聯繫了自己的醫生朋友黃教授,還好救護車來得及時,送去醫院也及時,雖然送去時人已經昏迷,全身是血,但對於杜小曉來說,六十多天,不過是一場漫長的夢而已,曾經擁有的不開心都不見了,只是一個神奇靈異的夢。

只是,醒來後,能不能接受縫了十多針的臉,能不能接受毀容的事實,路文想想都覺得心疼。

看到路文有些擔憂的表情,杜小曉輕鬆的笑了:“放心啦,路先生,臉對我來說並不重要的。我剛纔已經明白了很多,這次的事情對我來說是一次新生。過去已經不重要,重要是我的身邊一直有你陪伴。感恩上天,讓我遇到你。”

“真的?”

“真的。”

路文鬆了口氣,笑着說:“你能明白就好。外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在。房間已經叫何媽給你佈置好了,你住在家裡二樓的房間,很安靜,又能看到外邊美景。你要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最重要。”

杜小曉進了新房間,這間房間佈置得很溫馨,牆面是溫馨的粉紅,背景還有着一束櫻花,牀很大,被子很軟,她就躺在牀上,慢慢的還有一些零星的回憶,一個模糊的年輕男子的身影揮之不去,這是她的執念,也是她心底的傷。這個人是誰?

她眯了眯眼,越想記起,頭越痛,唉不想了,當務之急是好好養好傷,活在當下,而不是繼續去想頭痛的往事。於是她安靜的起來,六十多天沒下牀了,剛下牀感覺腳有點軟,站不起來,便坐在牀上,看到牀邊的桌子上有一面小鏡子。

她拿起鏡子,看着鏡中的自己,手中一抖,差點就扔下鏡子,鏡中的人是誰,眼皮上一道傷痕,眉頭上一道傷痕,鼻樑上到右臉一道長傷痕,嘴脣上邊也有一道長傷痕。這就是現在的自己,她相信,只要自己走出去,能把人嚇倒。若是在國內,以顏值出衆的地方,大多人會把她當醜八怪看了。

這樣滿臉傷疤的她,註定會被人不屑,可是除了路文,她何等有幸,遇到這樣單純善良的人,把她寵到手心,花了許多精力和金錢去搶救她,去幫助她。

對於別人看不看得起自己,杜小曉並不在意,自從那個神奇的夢中醒來,她已經看淡了許多,彷彿一夜之間就大徹大悟。還能活下去,就是上天憐見,一切自有安排。杜小曉輕輕的用手指摸着傷疤,微笑着,眼中帶着淚花,這個就是上天給我的最好安排。讓我在最醜的時候遇見你,路先生。

她輕輕放下鏡子,雙手合什,把一切雜念都拋開,閉上眼,輕聲的念着南無觀世音菩薩。

路文站在房外,默默看着杜小曉,鏡子是自己故意放在牀頭的,本想不那麼殘酷無情地讓她知道毀容的事情,但是自己私心還是希望她能接受這個事實而不逃避,原以爲她會大叫,會大哭,會崩潰,會。。。。

可是現在這個樣子,反而是自己多心了。這樣的她真好,平靜中帶着祥和。也不枉費自己一翻心思找了多位專家來搶救她,不惜一切代價。

他想起當時送她去醫院時,看着黃教授給她做手術,給她的嘴縫了六針,鼻子到臉上縫了十多針,眼皮上縫了四針,眼眉縫了六針。頭上縫了十多針,一頭秀髮都全剃光了,看着都心疼,自己都求着黃教授:“求求你救救她,多美的一個姑娘,多漂亮的一雙眼,多美的一張臉,救救她,若是全毀了,這麼年輕的姑娘怎麼嫁人啊。”

正在做手術的黃教授停了一下,“別吵,你是她家屬嗎,我怎麼覺得你是他爸啊。再吵就把你趕出去,影響我做手術了。手術做不好,她的下輩子你負責。”

路文心中咯噔了一下,不吱聲了。默默地念着南無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地藏王菩薩,菩薩救救這個姑娘吧,讓她快快好起來,讓她平安歸來。

手術過程中,杜小曉突然又出了一會血,還好又輸了一千毫升血,止血了,做完手術後,包好綁帶,路文跟着黃教授推着杜小曉的病牀,一路推到病房。她還在昏迷中。

黃教授說:“現在就是等待着腦中的血腫慢慢打針吸收,等血腫吸收好了,人應該會醒過來。”

路文問:“什麼時候醒過來?”

黃教授看了看上面,“有可能醒過來,也有可能醒不過來,有可能會成植物人。總之你都要做好兩手準備。”然後又補充了下。“這幾天是急性期,最好能守着她,隨時做好後事準備。能不能活下來,要看守護的人和她自己的努力堅強了。”

路文看着她,心中充滿了不捨,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心就那麼地心疼這個姑娘。“放心,我這段時間都會好好的守着她,守着她醒過來。好起來。”

“那就好。沒什麼事,我就先去看一下其他的病人了。你在這裡好好看着她。”

這一看就看了六十多天。

這些天,他把個唸佛機放在牀頭,無時不刻都在念佛,他自己也默默地念着佛號,一直念一直念,苦苦祈救菩薩顯靈,讓她平安歸來平安醒過來,平安無事。他不知道杜小曉在昏迷的期間就恍惚做了一個神奇的夢,還好,天見可憐,她終於都醒過來了。

每天都放一束花在她的牀前,然後每天都念着佛號,他似乎覺得自己在被黃教授手術中的一頓搶白中“嫁不出去,下輩子你負責”中悟出了什麼,又不清楚是什麼。

一切只憑着自己的感覺去做,總之這輩子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罷。

回首窗外,已漸深秋。

天氣轉冷開始有風了。

杜小曉小心翼翼地伸出一隻手,接着飄過來的樹葉,轉眼又過了茉莉花的花季,洋甘菊自立秋後開得燦爛。

她的頭髮漸漸長滿,很少,還不到以前的一半,精神的板寸頭。路文摸了一下她的頭,真好,絨絨的。頭髮終於長了點,姑娘家一頭秀髮很重要。他默默地想。

杜小曉怯生生地碰了一下他的手,幸福來得太快又擔心會失去。他憐愛地扶着她,又撫摸了下她的頭髮,柔和的笑了。她微微向後靠了靠,閉上眼,呼吸着空氣中洋甘菊花的清香,感受着身後溫暖寬坦的胸懷,心中無此感恩。

他憐愛地微笑一下,“傻丫頭,還記得你家人麼。”

她說,“我都想不起來。爲什麼要想起他們?”她閉上眼睛:“我害怕離開你。”

他知道她在害怕什麼,無非是害怕找回家人會回去離開他,畢竟她出事後陪伴她的一直是他,她的記憶記起多少,有沒有全恢復,他不知道,但這樣全心全意依賴他的女孩實在無法忍心推開。她的記憶若沒有恢復,她的家人對她來說是最陌生的熟悉人。他沉吟了一下:“傻丫頭,我怎麼會害你。我必須把你的家人都找到,若你家人關心你,說不定正在着急的找你,不能讓擔心你的人傷心啊,若你家人不關心你,我也不會讓你傷心。更何這麼短的時間,根本就沒可能找到你家人的,而等你完全恢復記憶也需要時間,而目前找不找得到你家人沒那麼重要——沒有什麼事比起讓你容貌恢復的事和身體健康更重要。所以,小曉,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杜小曉頓了一下,回頭抱住他的腰,頭貼着他的胸,聽着他的心跳,淚眼娑婆“我的臉這麼重要?若一天沒恢復都是這樣子,在這顏值爆表的世上,顏值也是一種實力。”他抖了一下,忍住笑“你真是段子手,這世上的人確實大都是看臉吃飯。”猶豫了一下,像似在表白“我就喜歡這麼天天看你臉吃飯,你無論過去什麼樣現在什麼樣,你都是你,你都是你自己。”聲音低沉又有磁性:“每看一眼心痛一下。別人顏值爆表,你的顏值早就秒了我。”

啊,竟然是這樣嗎?杜小曉擔心了“那這飯吃得有多鬧心,吃了又嘔吐,也是難受極了吧?我的顏值殺傷力只有讓人嘔吐的份。”

啊,真是永遠不要指望男人和女人的智商線在同一條道上,路文感覺心中的自己在吐血而出,在捶胸頓地。他默默無語。

“原來你那麼辛苦了,影帝啊,每頓飯都要裝的吃得香。”

路文繼續努力表白“你做的飯菜的確真的很香,我是真的吃得香。”

原來,是這樣,管住男人的胃就抓住男人的心果然沒錯。想像着路文現在的模樣,杜小曉眼中閃出狡猾的笑意“可是我見過你嘔吐過。”

路文心中默哀氣急敗壞,這場控去哪了,還要不要繼續努力表白。“我上次是上吐下瀉,急性腸胃炎。”唉,弄巧成拙。

杜小曉說:“你不知道啊,你的胃不能吃隔夜的飯,明知上次的炒飯是用隔夜飯做的,一樣豬哥那樣吃,我竟然太壞了,竟然炒個飯都讓你上吐下瀉。”

一邊說,把路文抱得更緊了。

“你真調皮,”他低笑着摸了摸她的頭髮,“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吃,我發現吃了你的飯菜後,嘴被你弄叼了,在外面吃都不習慣。哪怕是生意上的應酬,都會想起你的白粥酸菜。我都在擔心,以後你要是找到你家人離開我,我該怎麼辦?”

她驀然用手撓撓他,哼哼,欺負我。

路文任由她的手指撓癢癢,心中泛起陣陣笑意。“我大不了一輩子不讓你離開我,這樣就一輩子吃你的飯。”他想起一段話“對於世界,你是一個人,對於某一個人,你就是全世界。”。

杜小曉說,路文,因爲遇到你,我的生命充滿陽光。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路文雙手圍抱着她,無限溫柔。

陽光透過影約的樹葉照在二人身上,泛起陣陣金光。

這時,世界上是安靜的,周圍一切動靜都停止了,一切繁華喧囂與他們無關,路文和杜小曉感到幸福極了。

彼時,她曾經清醒時整夜無眠簌簌發抖,現在,她擁抱溫暖擁抱幸福在安全的港灣裡整晚好睡。

杜小曉很滿足,很幸福。

今天是充滿了新希望的一天。路文帶着杜小曉四處求醫問藥,得到了一個去疤痕的秘方。路文高興極了。

天微亮,他便跳下牀,腳踩在地毯上,穿好衣服褲子,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好。光腳走下樓梯,今天要去市場買羊脂。

自打得到這個秘方,他充滿期待。

這時,天剛微亮,泛着微光,家附近的小市場已經有人在賣東西了。

在羊肉檔買了一大堆羊脂,他心滿意足地回家了。

回到家,洗乾淨羊脂,投入鍋中開始炸油,羊脂在鍋裡滋滋響着,等到鍋裡全化爲油時,他關成小火。小心地把渣渣撈起,然後把託人從國內買來的丹蔘投入羊脂油中炸丹蔘。油煙味真大嗆人,打開抽油煙機都嗆,不時還有幾下熱油濺射到手上,手被熱油濺到發紅起泡。

但路文充滿了希望,期待這丹蔘羊脂膏能去杜小曉的疤痕,競不覺痛。

等到丹蔘被炸到發黃發黑時路文熄火,把丹蔘渣打撈出來,心中激動不已,丹蔘羊脂膏居然一次做成了。

他細心地把渣全打撈出來。然後取出乾淨的盒子,一順溜擺滿臺上。等到油不那麼燙時,再把油小心地打入盒裡,等鍋中油全打入盒中,一數竟然有三十盒,夠杜小曉用好久了。

他想,等冷卻後,全凝固就是丹蔘羊脂膏了,每天給小曉擦臉,很期待疤痕漸漸消失呢。

杜小曉聞到一股中藥味,感覺臉上有人在輕輕的按摩着她。那雙手大而粗糙,揉起來卻很細心。

她微睜開眼睛,看到路文正拿着一盒藥膏給自己臉上塗。

路文的眼睛閃閃發亮。

“別動,好好的別動啊,不然等會就變不美了。”路文把杜小曉別過去的臉擰過來。“這邊還沒有塗,塗上了還要輕輕的按摩,過段時間這疤痕就會慢慢消失。”

“反正沒關係,我不介意的。自拆線後就一直紅紅的。”杜小曉無所謂的說。

“我介意的,我會很介意的,女孩子可不能這樣。我希望你出去美美的。”路文邊塗邊說。“這個方子我找了很多人才找到這個古方,最對症增生的情況了。今天好不容易做出來了,趕緊給你塗上。老黃說添加珍珠粉更好,我後來又加了超細的珍珠粉進來。”

“辛苦你啦。麼麼噠。”杜小曉微笑。“那要多久纔好。”

“不知道啊。總之每天都給你擦。”

“啊,敢情拿我當小白鼠啊,你也不確定。”

“不是啊。這個方子很好的,治好很多人的。所以,也試着做了,給你試試。總之我會負責的。”

杜小曉聽了路文的話,甜蜜的笑了。

“乖啊,別動,塗完了,就一天天變漂亮了。”路文哄着杜小曉。

杜小曉耐心的當起了小白鼠,聞着濃濃的中藥味,聞着路文身上淡淡的古龍香水味,小心臟活蹦亂跳,等着路文把臉上的傷痕都塗完後,就拿着個小鏡子照着,邊照邊說“美美噠。”。

這時候的杜小曉,漸漸發現自己已經越來越離不開路文了。

“若是我的臉永遠好不了呢。”

“放心,我會負責你的。”

聽着路文的話,杜小曉眼睛溼潤了。她的記憶早就回來了,她迷糊知道了自己的過去,也想起了和方如燦的一切。可是,這一切如果有重來的話,她還會回頭去找方如燦麼。

自己的臉毀了,而方如燦有了金善美,一切不必再回頭了。她慶幸,遇到了路文,被如此的寵在心頭。

但是,自從記憶甦醒,杜小曉經常會覺得心虛。這一切來得太容易,讓她一直覺得在夢中。過去與方如燦時,自己容貌清秀,可也捉不住方如燦的心,而在自己遇到人生中最難的時候,她遇見了路文,自己何嘗不是三生有幸。當初她只是賭氣出國散心,誰知道遇到了車禍,又被路文救起,誰知道現在毀容了,反而感覺到了幸福就在身邊呢。

路文最後以“以後吃東西不能吃醬油的菜了呢。不然對傷痕會加深的。”的理由結束了杜小曉的美食幻想。杜小曉聽了感覺悶悶的。“好吧,我可以不吃,我看你吃。”

美味啊美味,作爲一名會做美食的資深吃客,怎麼能沒有美味的好菜來填飽胃口呢。

喔,對喔,不會是因爲自己會做得一手好菜,她才被路文這樣寵着的吧?記得當初自己做的一個南瓜湯,路文都吃得連鍋都差不多端了。

杜小曉在覺得自己在沒有醬油做吃的菜中鬱悶又鬱悶。

唉,其實不是她的錯覺啊。怪只怪路文在國外一直都是吃西式的,很少吃到中式的。遇到了杜小曉,燒得一手好菜,這樣的感覺就像小時候和家人一起的時候吃的家常菜,這讓杜小曉順利的進入了路文的心。

不過杜小曉一臉老實相,還是很老實的在冰箱找到了一堆好食材。

於是今天中午的菜,就真的只是,鹽灼小白菜,小炒西蘭花,一個蛋花湯。簡單易做。再加上香菇金針菇煲。

路文下班回來,看着桌上的菜,眼睛一亮,“怎麼今天吃素了。”

杜小曉看看他,“這不有個蛋花湯麼,唯一的不是素的了。”

看着桌上的菜,路文心裡不由哀嚎,“怎麼可以沒有肉,我的肉呢?”。

不會吧,就沒有個肉的菜,就把他老人家變成這樣了?人家不能吃醬油做的菜,總不能看着有肉不放醬油又做不出好菜,所以就沒做了。沒想到路文這個愛吃肉的傢伙會這樣子的表情……

“路先生,將就吧。”杜小曉得意的笑着。

然後路文抗議兇她:“親愛的,我是大肉王,能給我做個豬肉脯嗎?”

豬肉脯?午餐?

“不好意思喔……豬肉脯做法要加醬油喔……還有姜沫……蜂蜜,胡椒,不是說不能吃有醬油的菜嘛?”

路文的嘴張得大大的,“我能吃的,是你不能吃啊。”

哎,我不能吃的,你也不能啊。反正大不了一起同甘共苦啦。杜小曉得意的在心中翻了翻白眼。哼,小樣!

雖然沒有路文一直想的豬肉脯,不過兩人的午餐還是蠻豐盛的。小米飯,鹽灼小白菜,小炒西蘭花,蛋花湯,雜菇煲。

當然在路文的強烈要求下,外加當歸木耳豬肉湯一碗。

這個另加的,是……都是補血的吧?

剛纔還在覺得自己反擊成功的杜小曉,突然有了不祥的感覺。

“這個是你吃了好,活血,去傷,超好的。又補血。你吃我吃都好。”路文說道。

愛情,真是很美好的事情。可是也讓人嚐盡甜酸的事情。人就是這樣,擁有時不懂珍惜,習慣把別人對自己好看成理所當然,一旦失去,才追悔莫及。

方如燦有多少次一次一次的夢着,見到那個女孩子,躲在角落裡落淚,一直期盼着再次相逢卻仍然是再無她的消息。

……

那年秋天,窗外鳳凰花開了一樹,火火紅紅的燃燒了整個天空。

許久沒下過雨的天,居然颳得風吹得樹葉沙沙響,那一樹的鳳凰花飄飄蕩蕩落在地上。似乎是颱風即將到來。

她苦苦求着醫生:

“求求您了,救救我母親吧!”

她的母親正在急症室裡搶救,他的外公也在急症室裡搶救。

她一直守在手術室外,看着那手術中的紅燈閃着,心裡期盼着外公能挺過這一關。她的家人很多,姐夫,姐姐,舅媽,舅舅,侄兒,侄女,幾乎整個大家庭裡的人都來了。大家都守在手術室外,焦急地等着。

她一個人孤獨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手術中那幾個紅字。腦子裡回想着醫生之前說的。

“你母親的病即使做了手術,也容易引發其他的併發症,目前我們的醫術沒有辦法,你還是要做好兩手準備。”

“爲什麼,母親那麼善良的人,要受到這樣的苦難病痛折磨…爲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折磨她。”

…日日夜夜,面容消瘦。

柳淑兒躺在牀上,用手指輕輕弄着她的頭髮。寵溺地看着她,說:

“會好起來的,別擔心,你看,我每天都能吃得壯壯的。”

她輕輕地拖着母親的手,臉輕輕地貼在母親的手上,說:“我知道,媽媽從來不讓我擔心。媽媽會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會的,一定會好好的。”

“嗯。知道媽媽最捨不得我了。”她閉着眼,臉部感覺到母親的手在輕輕地撫摸着。媽媽的手什麼時候變得好腫好腫了。都是打針打的呀。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讓人痛苦的日子,媽媽儘快好起來,一起回家呢。

……

燈照在牆上,罩出朦朧的光。

“不,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媽媽,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她哭喊着,雙手伸出去向着空中揮舞。

他推開門,看着她閉着眼睛縮成一團,走到牀前,把她攬在懷裡,聽到她喃喃地說着夢話。

“媽媽,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媽媽,女兒好想你呀。媽媽。”

……

聽着杜小曉的嘶喊,睡夢中的她眼淚一滴滴流着,路文輕輕摸着她的頭。“小曉聽話,別哭。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菩薩發大慈悲,保佑她安睡到天亮吧。”他念完後,又繼續唸了南無阿彌陀佛,一直念着一直念着。窗外由沉沉的黑夜漸到天明。

天亮了,路文的手被枕着發麻,他小心的移動了一下手臂,已經麻得動不了。杜小曉頭被動了一下,醒了過來,微睜開雙眼,看到自己枕着路文的手,口水流了他一胸口。不好意思的說,“昨天晚上我就一直這樣枕着你當枕頭枕着麼?”

“嗯。”路文彎彎嘴角。

“那怎麼不叫醒我。”

“你睡着--似乎做着惡夢。便抱緊你、你纔不那麼鬧騰,這樣到天亮。”路文換了一下手臂,來回甩着手臂,邊甩邊問:“想家人了對吧?記憶回覆了嗎?”

杜小曉一邊打着呵欠一邊說:“嗯。昨晚夢到很多家人,夢到我媽媽,我求她不要離開我。”聲音漸低沙啞,“其實,我媽媽去世很多年了。”

路文啊了一下,“要不,改天我們找家寺去給你媽媽做個超渡,或者去念一下南無阿彌陀佛燒些元寶蠟燭給你媽媽。這樣好嗎?”

杜小曉點點頭。“好。我聽你的。我感覺我媽媽在下邊過得不好。也許她託夢給我,希望我幫助她去往西方極樂世界。”

路文:“以前看過一些經書,有講過這類夢,大都是落在鬼道尋求現世親人幫助解脫,所以,一會我們就去我經常去的寺裡給你媽媽立個牌位超渡吧。” …

“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