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雲深夜悄悄來到殯宮,看見思勿已經半醉半醒了。趕緊走了過去,一把拉起歪倒在地的思勿:“思勿,你在幹什麼?爲太妃娘娘守靈,要行跪拜禮,不得進食。你看看你現在東倒西歪的樣子,還喝了這麼多酒。要不你趕快回御醫屬吧,國主那裡我去解釋。”
思勿眯縫着眼睛,模模糊糊看着眼前的人:“是鶴雲啊,鶴雲,太妃娘娘怎麼就薨了,她的種鱗之術明明已經解除了,那晚我們離開之前,她還很開心的跟我說了好多。爲什麼一大早醒來,她就離開我們了。一定是我,我不該這麼自信的,我明知道自己丟失了一部分記憶,對於書裡記載的內容只記得部分,爲什麼還要執意去做,一定是我遺漏了書中的禁忌。一定是這樣,是我,是我害死了太妃娘娘。我哪裡也不去,我要在這裡贖罪悔過。”
鶴雲看着思勿頹廢的樣子,不禁有些心疼。鶴雲不會忘記那晚國主在黑暗裡,默默注視着一切的身影。以國主的行事作風,他不會這麼輕易放思勿和自己離開的,太妃娘娘的死多半跟國主有關,可是自己卻不能開口告訴思勿。如今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思勿痛苦自責,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陪在他的身旁而已。
“鶴雲,是我,都是因爲我太自私了。如果我不想着離開,堅持不解除種鱗之術,只不過是每天放點血給太妃娘娘,也許日子久了,我還能找到別的方法。是我太心急了,都是因爲我。”
鶴雲看着思勿語無倫次的樣子,緊緊握住他的手:“思勿,你不要這樣,太妃娘娘走的時候很安詳。也許那一刻她見到了自己最愛的人呢,也許她是和愛人手牽手離開的呢?你不要這麼折磨你自己,真的不是你的錯。”
思勿擡眼看看鶴雲,又看着她眼角慢慢劃落的眼淚:“鶴雲,你還愛我嗎?這樣的我,你還愛嗎?”
鶴雲望着思勿滿眼期待的樣子,心裡有些不知所措。她把頭轉到了另一邊,看着那些酒說道:“把這些酒趕快收起來吧,你是怎麼拿進來的,這要是傳出去,那可是會定死罪的。”
思勿笑笑,收回了眼神,慢慢走到酒旁邊:“你命人拿出去吧,我想跟太妃娘娘說說話。”
鶴雲看着思勿孤寂的背影,心裡很不是滋味。對不起,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我知道你愛的人並不是我,我現在也不能立刻忘記國主。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愛上了我,那時我會毫無顧忌的擁入你的懷中。
此時,密室裡,國主端坐在椅子上,李將軍恭敬的站在一旁。
“朕用思南世家富可敵國的財力去換失落之子的去留,也不知道這筆買賣是否划算?”
“啓稟國主,思南老爺今日已經到達國都,因爲不能留宿宮中,所以臣把他安頓在宮外的尚仙居了。思南老爺要求明日面聖,好像是有意帶太妃回思南世家祖墳安葬。”
“當年太妃娘娘嫁給皇叔,就是因爲易烊崇鋒,後來也是因爲易烊崇鋒,出賣皇叔,助朕登基。朕登基後,她更是在經濟外交上大大支持朕,思南世家更是爲朕填充滿了國庫。朕能如此高枕無憂去佈局三足鼎立,治理內憂外患,穩定朝綱,大半都是思南世家的功勞。如今太妃娘娘已逝,按國法,應下葬皇陵。可是她的死終究是因爲朕,朕心裡多半有些愧疚。明日你帶朕見下思南老爺,無論他提出什麼條件,通通都答應。”
“國主,這恐怕不妥吧?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個先例不能開啊。思南世家本就是鳳凰大地的大家族,家族裡很多人都與各國皇室通婚。本來就已經高人一等了,甚至有些爲所欲爲。這些年國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已經爲他們提供了很多便利。如今太妃娘娘身爲皇家之人,怎麼能安葬他處,如果國主應允了,這思南世家的氣焰豈不是更高了。”
“繼林,朕已經決定了。就不要再提了,對了,皇后現在在做什麼?”
李繼林只好把話嚥了回去:“皇后娘娘悄悄去了殯宮。”
“還記得在紀靈宮那晚,思勿藉機嘲諷了朕和皇后一番,看來鶴雲的表現並不好,甚至已經讓思勿有所懷疑了。如今思勿因爲太妃的事情緒不佳,鶴雲若是能在此時相伴左右,一定會讓思勿放下戒心,有所安慰的。”
“國主,那可是皇后娘娘啊。當時臣的計劃,只是想讓皇后娘娘代替諾玉套話,只是臣沒有想到,諾玉竟然已經背叛了我們,和思勿發展爲男女之情了。都是屬下失職,讓國主忍受這等恥辱。屬下甘願受罰。”
“你何錯之有,如果不是因爲這次的事,朕不會發現,原來皇后在心裡是不信任朕的,這是朕和皇后之間的問題,跟任何人沒有關係。對了,你剛纔提到諾玉,你不是說前段時間就發現諾玉的行蹤了嗎?爲什麼她遲遲沒有回來。”
“半個月前,屬下的密探的確在青鸞國的東部碼頭看見了諾玉,於是一直在暗中跟蹤。誰知前段時間諾玉居然憑空失去了蹤跡,屬下的密探就斷了線索。”
“一定是諾玉聽到了什麼,知道思勿在皇宮,所以纔會臨時改變計劃,跟我們玩起了失蹤。你加派人手,好好去找。一定要儘快找到諾玉,千萬不能讓她出現在思勿面前,壞了我們的大事。”
“屬下遵命。”
如今已是春季,青鸞國是臨海國,海風帶着清新迎面拂來,讓人頓時精神百倍。西郊一處茶鋪裡,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衣衫襤褸,頭戴斗笠的人坐着,從身形看應該是個女子。她一手拿着饃,正在大口大口的吃着,好像很久都沒吃過東西了一樣。
這時,茶鋪外來了幾個身着黑衣的男子,他們的佩劍上都刻着魔域的圖騰。當然這些平常百姓肯定不知道,但是這位女子卻一眼就看到了。她悄悄把饅頭裝進身上的布袋裡,然後在桌子上放了幾個碎銀子,就鬼鬼祟祟趁他們不注意溜走了。
想想一個月前,這位女子哪是這般模樣。她不顧仙子的反對,硬是要重回魔域去打聽思勿的下落,結果剛到火禺大地就被思字門的人發現了,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回到青鸞國,卻無意中得知思勿被帶進了皇宮。看來國主已經全部知道了,此時若是回去,只有死路一條,說不定還會連累思勿。所以就開始了這漫漫的逃難生活,一邊要小心莫羽的屬下,一邊還要小心國主的密探。沒錯,這位女子不是別人,就是死而復生的諾玉。
當日諾玉被“思勿”刺中要害,狠心一腳拽下山崖,落入急流。流水毫不留情的拍打在傷口上,血不斷的流着,諾玉只覺得渾身越來越冷,眼前漸漸也暗了下來。她被無情的衝落,身邊一片血紅。仙子突然出現,輕點水面,心疼的撈起了諾玉,把她帶回了雲頂觀。
到達雲頂觀的時候,諾玉已經渾身冰涼,失去了血色和氣息。仙子和仙尊站在玄冰牀邊,看着已經逝去的諾玉,各自內心十分複雜。
仙子轉頭看着仙尊:“師兄,你救救諾玉吧?”
“霂嬈,每個人的命數上天早已註定,諾玉有幸修仙,獲得仙禽,命裡的劫難已在她失去孩子的時候渡過了。現在她的命數已盡,你又何必徒增憂傷。”
“師兄,諾玉可是你當年最喜愛最器重的弟子,你曾經說過她是你幾百年來見過的最有仙資的孩子。她到底是什麼身份,你應該清楚,她的命數遠不是如此,她命裡的大劫也不是失去孩子,被人陷害這樣的事情。萬事萬物皆有因果,沒有了諾玉,就不會有他日的失落之子,她絕對不能死。師兄,求求你救救她吧。”
“霂嬈,是師兄平日裡太遷就你了嗎?你是一頭栽進和她那女師父的約定中,無可自拔了。如今一次次違揹我的意思,你視命數何在,你視世間輪迴何在,你又視升息生滅何在?從現在起,沒有我的命令,你不準離開宇藍閣半步。還不快回去!”
“師兄,自從你從雪峰山回來,你就變了。原來你是古怪刻板,現在你是鐵血無情。再過一會,冥帝的人就該來抓人了。如果你真的忍心讓他們帶走諾玉,那你現在可以見死不救。”說完,仙子就飛身離開了。
仙子回到宇藍閣一直心神不寧的,時間還在不停的運轉,現在冥帝的人應該已經來了。諾玉要是被帶去了冥界,就再也回不來了。那裡萬物逆轉,有着無盡的暗黑和寒冷,渡過漫長的冥河,到達崎嶇的冥山,見到陰冷的冥帝。諾玉的這一世輪迴就該結束了。
“咚咚。”這時,傳來了敲門聲。
仙子奇怪的打開了門,就看見諾玉站在了門外,微笑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就暈過去了。
“這孩子,剛活過來,亂跑什麼?一定又是那個老古板,捨不得就捨不得嗎?非要被罵一頓,才能放下那些繁瑣的牽絆。”說完,又看看諾玉,“真是個可憐的孩子,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就不會輕易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