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說張戾未果,老夫人只好作罷,這是一個孩子對父親的愛。他不惜一切,甚至寧願用自己的性命作爲賭注,也要一報前仇。這樣的決心和昨夜張戾的眼神,一直深深刻在了老夫人心裡。她不怨不怪,只恨自己不能長命。可是,上天對自己已經很恩慈了,多給了自己幾十年的光景。如今戾兒已經長大,甚至可以獨當一面,現在雖然險境重重,但是以戾兒的生性和毅力,定能化險爲夷,渡過難關。日後不求他飛黃騰達,只求復仇之後能安心入眠。
百月走進屋子已有片刻,見母親在沉思,便立在一旁沒有上前叨擾。仔細看看老夫人,她竟然生出了許多黑髮,百月想要挪動腳步看下老夫人容顏是否也改,卻不小心碰倒了身旁的一個花瓶。花瓶墜地摔碎的聲音,一下驚到了老夫人。老夫人轉身就看見蹲在地上,着急拾碎片的百月。
“孩子,快停手。小心劃破手,你的手可是用來施針製藥的,而且戾兒曾說你還練毒,這手上可不能有傷口。快起來,吩咐一下屬下掃了去便是。”老夫人拉百月起來,看着她白淨的笑臉,很是喜歡。
“母親,你的容貌越來越年輕了,這髮色也變黑了。”百月欣喜的說道,可是一想又沮喪的低下了頭。
老夫人看出了百月的難受,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你可能還不知道?戾兒的父親是我們那有名的才子,樣貌更是出衆,又樂善好施。在當時有多少女子都暗自傾慕於他。如果不是我現在一點點變年輕了,我都想不起來釋然當時看上了我哪一點?”
“母親年輕的時候一定是豔壓羣芳,一笑傾城的。您的風姿現在也無人能及啊。戾哥的父親當時一定也被母親的美貌所迷,當然母親心善賢德更是母親的魅力所在。你們年輕時一定是公認的金童玉女,讓人羨慕的神仙眷侶吧?”
“小月,這小嘴這麼甜啊。難怪我的戾兒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百月一聽,心裡自問張戾越來越喜歡我?他真的對我放下戒心了?百月羞澀的笑笑,拿起梳妝檯上一支精緻的牡丹珠釵:“母親,平日裡我都沒有機會爲母親盤發,今日看母親心情大好。不如讓小月爲母親梳妝一番,如何?”
老夫人起身坐到鏡前,點點頭。
這時,張戾接到了屬下的回報,說有不明船隻進入明燕山河域。張戾的寨子就在明燕山河域的中游,此處在崇山峻嶺中,稀有人煙,也沒有豐富水產,不適宜漁業。一般有經驗之人都不會不遠千里來到此處的,這只不明船隻應該不是商船,那應該就和近日寨子中抓來的幾人有關了。可是,張戾轉念一想,抓來的不都是魔域之人嗎?對了,那位公子並不是,前日夜裡他一身絕學外漏,他絕非等閒之輩。這隻船定是與他有關。於是下令請思勿前來。
不一會思勿就來了,他禮貌行禮。張戾便開口問道:“請公子前來,就明堂着說話了。我是想問公子是否命人前來明燕山。”
思勿微笑道:“幫主,莫要責備和慌亂,在下確實有留下線索待人前來。但是絕無江湖恩怨,此舉只是當時被綁來的無奈之舉,近段時間與幫主相處甚是愉快。我也不是魔域之人,還請幫主行個方便,允許他們通行。”
“哦,公子此言到像是有離開之意。是在下這段時間禮遇不周嗎?”
思勿一聽,聽出了張戾並無送客之意:“幫主言重了,這段時間幫主照料周全。我本不是與幫主有利害關係之人,在此太久怕是不妥。既然已有人前來,何不就此讓在下離去。”
張戾沒有回話,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公子不知,此處寨子是家父爲家母千里尋得的世外桃源,若不是有非常原因,是不會讓太多人知曉此處的。公子暗自留下線索,把自己的人招來,已是侵犯我的私密了。只因公子救母在前,所以我纔會找公子前來,好言相商。公子還是等魔域的契約送到以後,同魔域其他人一同離開。今日我還是讓屬下,先請公子的人回去吧。”
張戾和思勿在大廳客氣的打着各自的算盤。老夫人則邀請了諾玉和婉笛一同在寨子觀賞花卉。突然,一個手下快馬飛馳而來,婉笛悄悄抓起一顆石子,彈到了馬身上。馬頓時被驚着了,一個前仰,就把馬背上的人甩了下來,直衝着前方不遠的老夫人,發瘋似的狂奔而來。
婉笛知道青鸞國的救兵來了,此人如此慌張一定是河域那邊打起來了。自己一早也給公子道明會有人前來相助,希望公子說是自己引來的,要張戾賣個面子讓公子先行離開。魔域的人也應該快到了,只要公子離開後,定能在河域與魔域前來的人相見。到時相見後,將此處情況全數相告,那麼魔域前來攻寨,也有十足把握。可是公子已經前去這麼久了,仍然沒有出來,怕是已經被張戾婉拒了。那現在就只有用老夫人來給張戾分神了,好讓青鸞國的人能伺機進入中游腹地。
諾玉看見馬瘋了,根本攔不住,正想拉走老夫人,卻被婉笛在暗中一把拖住。百月站在旁邊顯然嚇愣了,就這樣誰也沒攔住,馬飛快的撞翻了老夫人,馬蹄又狠狠得踩踏在老夫人身上。老夫人摔倒在地,被踩的痛楚難忍。
大廳裡,張戾還在和思勿打馬虎眼,那邊一個屬下忙慌跑了進來,結巴的說道:“幫……幫主,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她……”
張戾一聽是跟母親有關的事,立馬站了起來大吼道:“母親何事?你竟如此慌張?”思勿也跟着站了起來,看着那個人。
“老夫人被馬撞翻踩傷了,現在寨子裡的大夫和夫人都在竹園,給老夫人看診。”
張戾一聽,趕快去了竹園。一路小跑,直接衝進屋子,就看見衣衫上帶着血跡,面色蒼白的母親,一臉痛楚的躺在牀上。大夫圍着,百月一臉傷心的站在一側。公子也跟進了屋子,看了一眼諾玉和婉笛,搖搖頭。婉笛一臉怒氣,無奈的站在一旁。
“幫主,老夫人被馬傷得不輕啊,腿骨被踩斷了。身上還有多處皮外傷,這幾日怕是不能下牀,只能在牀上靜養了。還有……”
張戾看大夫似乎還有話要說,於是轉身說道:“勞煩大家掛心了,既然有大夫在這,大家就先回去休息吧。”大家紛紛散去,只有百月留了下來。
“幫主,我剛纔爲老夫人看診,發現老夫人身體有異常。”張戾一臉疑惑,百月的手在袖中微微顫抖了一下。大夫繼續說道:“我發現老夫人身體體徵,正在異於常人的逆行。內裡外貌也在重返青春,此徵雖然是可喜可賀,但是卻有違萬物循回。是不合常理之事,在下以前曾經聽聞過一種毒藥,便可使人重返青春,迴光返照。現在看老夫人的情況,不出偏差,應該就是中了此毒。”
張戾皺起眉頭,看着母親越發細膩的皮膚,和漸漸變黑的髮絲,顫抖的說道:“七日禪,他們居然給母親服用了七日禪。如此險惡之心,我卻當恩人供着。”張戾一怒,拍碎了一個小竹凳。百月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緊緊盯着張戾的後背,不敢上前,不敢言語。
離開竹園,婉笛他們又悄悄聚集在公子那裡。公子踱來踱去很是不安:“大夫剛纔給老夫人看診,我們給老夫人服食七日禪的事情,一定藏不住了。怕是張戾此刻已經知道真相了。”
“怕什麼?老太太此時出了問題,足以分散張戾的注意力,我們現在攻出去。外面的人應該已經進入腹地,我們攻出去以後走不了多久,應該就能與他們會合。”婉笛說道。
“婉笛護法,外面前來相救之人,此乃你的私人交情,我不便多問。但是我們這樣謀害老夫人,是不是太陰損了。那夜你也聽到了,張戾並非反叛,只因父仇在身。雖然這些年確實做了一些昧心的壞事,但是……”
“諾玉,我在外執行命令多年,不用你教我怎麼做。至於張戾自己的恩仇那是他的事,你不要在外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你雖不是魔神後人,但也是魔域的首領了。魔域之人第一條規矩,就是不質問歷史。魔域的歷史擺在那裡,就是存在,我們沒有資格去評判真假,更沒有資格去質疑和猜忌。我只知道當年朱雀長老是在混亂中被金鐵騎所殺,張戾叛心已久,伺機叛亂。其他的,我一概不感興趣。希望你也不要趟這渾水,最後在把自己給搭進去。”
公子心裡也不痛快,當年就是張戾的屬下逼死了師父和蕭曉生的,如今百月爲了報仇更是忍辱負重,委身下嫁。此等屈辱和仇恨怎能忘記,現在自己不能暴漏身份出手,也只能藉助他人之手了。
諾玉見公子也沒有說話,雖然知道公子曾住百花谷,也曾是藥仙閉門弟子。但是卻不曾把黑紗幫逼死藥仙的仇怨和公子聯繫在一起,因爲她知道公子最大的仇怨不該是一個小小的張戾,而是整個魔域,當年設計一場一見鍾情,最後卻埋葬了曦月宮主的魔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