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
皇帝與羣臣按部就班之後,艾臻才緩緩進來,其劍履上殿,氣宇軒昂,英武之氣,震懾朝堂。艾殿澄走在後面,身着一身紅色正服的他,有些緊張,畢竟這是人生的第一次上朝,行走之間,也能感受到羣臣矚目的熱烈。
艾臻走至殿前,看了一眼皇帝,不行任何禮數,微微停頓,不慌不忙地站於武官列首,皇帝也是被氣習慣了,只能隨他而去。
艾殿澄行至殿前,擡首,恭敬作一揖,意欲行禮。
“艾殿澄,站於另側首。”艾臻突然發話,制止了其。
身上沒有半分官職,卻要站到文官排頭去,艾殿澄猶豫了一下,不過羣臣似乎沒有什麼意見,便微微低首,站到那去了。
“顧敬,宣讀聖旨。”艾臻聲音低沉,語調高昂,直視前方,無視掉任何人。
“是。”顧敬攤開聖旨,念道,“諾平王艾臻,爲我大平不遇之奇才,蕩平南寇、清除逆賊,功不可沒,居功甚偉,朕無以嘉獎,着改封艾臻爲‘京中王’,賜荊楚、梁州、襄陽三地爲封地,世襲罔替,朕在位多年,亂事頻頻,朕深感力不從心,準臻攝政,襄朕左右,欽此。”
“臣艾臻領旨謝恩。”艾臻依舊是站着,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艾殿澄擡頭注意到上方的皇帝,陰着臉,雙手握住椅子,微微顫抖。
這日早朝,艾臻還封了幾個從荊楚調過來的官員,當然,都是艾臻的舊部。
出宮的時候,不少官員都搶着過來給艾殿澄行禮,艾殿澄並不喜歡這種被獻殷勤的感覺,但是嘴上,也是忙着應付,客氣幾句也就完了。
出宮的時候,艾臻問其:“本王今日帶你上朝,主要是想讓你看看,朝廷之威嚴。”
艾殿澄低頭一笑,恭敬曰:“父王所在,自然威嚴。”
午後,艾府,鄭心房間。
“殿下,臣妾聽說您帶世子去早朝了?”艾臻躺在牀上,鄭心給他揉了瑈太陽穴。
“澄兒是本王的長子,早晚也是要上朝的,帶他去見識見識沒什麼不好。”艾臻閉着眼說道。
“那……殿下什麼時候也帶泱兒去見識見識啊。”
“泱兒還太小,等他長大一點再去吧。”
聽到回答,鄭心有些不高興了,“泱兒身體強壯,弓都快能拉滿了呢,老師都說他天生是個大將軍的樣子!”
艾臻不語了,見得他皺了一下眉,鄭心倒是察言觀色得厲害,趕緊收住了嘴,又倒在一邊,嘆息道,“泱兒是庶出,我知道,我們母子倆命賤。”
“你在說什麼啊?!”艾臻坐起來,看着鄭心一副嘴翹鼻頭高的樣子,“泱兒再怎麼說,也是本王的孩子,他身上流着我的血,本王只是認爲他年紀還太小,等他長大一些了,本王就會讓他去朝中掌管兵馬大權。”
“真的啊?”鄭心一聽,立馬又破涕爲笑。
“你啊,就是小孩子氣。”艾臻笑道,
鄭心一把摟住艾臻的脖子,“可是臣妾是真的愛殿下的啊。”
艾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笑意盈盈。
“京王,陸彧陸大人求見。”門外的僕人通報道。
“知道了,讓他在書房等着。”
“是。”
艾臻想要起身,卻被鄭心攔住了腰,鄭心媚聲道:“殿下,您不是累了嘛,不如先睡上一覺,再去接見。”
艾臻伸了個懶腰,“本王又何嘗不想,只是這陸彧來訪,肯定是有要事。”
“哼。”
鄭心鬆開手,撒氣地把頭一撇。
艾臻一邊穿衣一邊好笑地看着她,只好哄道:“知道了知道了,晚上本王來你這總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鄭心馬上變臉,伺候艾臻更衣。
一會兒,書房。
“有事麼?”艾臻退去僕人,坐了下來,問時任戶部尚書的陸彧。
“王爺,有一事,臣一直思慮再三,直到今早,才下定決心來問問您。”陸彧欠着身體,說話的語調也慢慢吞吞,像是怕觸怒了艾臻。
艾臻看出他的擔憂,讓他坐下,“有事便說,你是本王的故交,本王不會怪罪於你。”
聽艾臻這麼說,陸彧有些放心了,他坐下來,試問道:“王爺真的要讓世子爲繼?”
“什麼意思?”艾臻不是很明白。
“世子雖然是您的長子,但是他身上還流着平氏的血啊。”
陸彧的眼神很迫切地想知道艾臻的答案,艾臻聽陸彧此言,沉默不語,像在思慮什麼,陸彧又繼續說道:“世子身體羸弱,臣這幾年與其交往,他雖然對臣彬彬有禮,臣卻感覺他單純至極,王爺一定要三思啊。”
艾臻摸了摸他的鬍鬚,盯着陸彧道:“你的意思,是讓本王廢長立幼?”
陸彧突然跪了下來,“臣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爲王爺的大業着想,請王爺慎之!”
艾臻斜了斜嘴,示意他起來,“本王知道你的忠心,你的話也不是不無道理。世子還小,二王子更小,本王也不是急着立繼承人,這事,以後再說吧。”
“是。”
晚些時候,陸彧準備離開,行至前院中,見艾殿泱跑過來,先給陸彧行了個禮,“陸大人好。”他聲音朗朗,鏗鏘有力。
陸彧見是艾殿泱,笑道:“二王子安好,這是要去哪啊?”
艾殿泱的手裡拿着一把硬弓,他笑着回道:“我要去獵場狩獵,您看,我都能拉滿一弓了呢!”
艾殿泱說着,就給陸彧演示了一遍,陸彧見了,嘖嘖稱奇,他捋了捋鬍鬚由衷讚歎道:“二王子天生神力,乃我輩的福分啊。”
次日,瑈君與李文殷回家了,艾臻很是開心,飯桌上歡聲笑語不止。
黃昏的時候,艾殿澄找到準備離開的瑈君。
“這是什麼呀?”
“兔子,我送給姐姐的禮物。”
艾殿澄把那天集市上買到的一隻白璧兔子送給了瑈君,當然是不是真的白璧,瑈君也不會在乎,她倒是一臉興奮,“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兔子的?”
“你不是一天到晚兔子兔子地叫着的麼。”艾殿澄見怪不怪,反而調皮地看了一眼旁邊的李文殷,淘氣地說道:“不會也是這樣叫姐夫的吧?”
這一說完,瑈君與李文殷愣了半會,半會之後,李文殷破笑,瑈君更是紅了臉,“瞎說什麼呢你!”
“哈哈哈……”艾殿澄少有地大笑了起來,讓這離別的氛圍稍顯愉快。
“那麼,世子,再會!”李文殷上馬,對艾殿澄抱拳道。
“再會!”艾殿澄亦抱拳還禮。
諾元二十五年,冬,這月初一,是艾臻的生辰,數以千計的京中官員想給艾臻祝壽,送禮之人更是不計其數,禮物之貴重,坐在高堂之上,讓艾臻有一種無人可當的豪邁感覺。
只要動一動手指,京師可動,揮一揮衣袖,千軍萬馬,艾臻說的話,又有誰敢說一個不字。
“殿下,再喝一杯。”
時至深夜,艾臻正左擁右抱着臣子們送給他的美姬,不勝愉悅。
“王爺,該休息了。”
“王爺,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早朝呢。”
管家勸了好幾遍,終於被艾臻轟了出去。
屋內五六個美女讓艾臻目不暇接,恨不得能一下子賞遍羣芳,酒喝得也不少了,艾臻也放開了戒備,“本王稱帝后,個個封妃。”
“哎喲,謝殿下。”
聽了這話,這羣美女更用心地來討好艾臻。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艾殿澄房內。
“世子,要不您去勸勸王爺吧。”艾臻房內的嬉戲聲太過刺耳,艾殿澄根本沒有心思睡覺。
“父王正在興頭上,我去幹什麼。”艾殿澄漠不關心,看着手上的書。
張嵩也沒辦法了,只好埋怨道:“你說王爺,公主都關了十幾年了,真的一眼都不去看……”
“閉嘴。”艾殿澄厲聲呵斥道。
屋裡也沒有第三人,張嵩也是想到什麼說什麼,“您也是,您可是公主的兒子,幹嘛不常去看看啊,公主肯定怪想念的。”
“出去。”艾殿澄注視着書本,面無表情地對張嵩斥道。
“得,我出去就是了,您啊,也就這點像王爺了。”張嵩一邊退去,嘴裡還直嘮叨。
艾殿澄默不作聲,屋內也只有幽幽的殘燭陪伴,一向喜歡獨處的艾殿澄,終於迎來了他的私人空間。
朵珏被軟禁的十幾年,艾臻有沒有看望過她,艾殿澄不敢說得那麼絕對,他甚至不知道,艾臻心裡的朵珏,朵珏心裡的艾臻,是不是一樣的概念。因爲不知道,所以恐懼,燈火熄滅的時候,將眼皮合上經營着自己的世界的時候,艾殿澄不知道哭過了多少回。
去看母親幹什麼,給自己徒添悲傷,讓朵珏流更多的淚麼,艾臻雖然是父親,但是他更喜歡的是權力,因爲有了權力,他想什麼就可以有什麼。至於艾殿澄自己,顯然,他是另有目的的。
燭光劃過夜色,讓艾殿澄的側顏更爲清晰,這副樣子到底像誰?
“有了權力,想什麼就可以有什麼,是這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