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酒醉,餘溫尚存
納娶小妾,對於艾臻這種身份的人來說,是家常便飯的事,儀式自然也不會隆重到哪裡去,朵珏聞訊,一句話都沒有說,像是愛理不理。
這天是安禮節,各地藩王都要進京朝貢,皇親國戚也是濟濟一堂。是日天方亮,艾臻尚未起身,便與鄭心在寢室歡愉。
艾臻摟着鄭心,敞着胸脯,嘴邊赫然掛着一抹微笑:“與你一起時,本王方覺親密無間。”
鄭心害羞得笑了,依偎着艾臻,柔聲問道:“殿下與公主門當戶對,那纔是相敬如賓。”
“呵,所以我纔不喜歡相敬如賓這個詞。”
鄭心似乎沒明白艾臻的意思,眉頭一挑,又似在詢問。艾臻斂笑,坐了起來,鄭心見狀,便侍奉其更衣。
因爲是特別節日的緣故,朵珏身爲先帝長女,也是要參加的,一大早,她便梳妝打扮,靜候音訊。
“公主,王爺娶了小妾之後,一日也沒來過您這裡。”柳絮邊幫朵珏梳頭邊說道。
“我還不想見到他呢。”朵珏看着鏡中的自己,神色不動。
“公主您真的不用這麼生氣,您要爲世子着想啊。”
“什麼叫不用這麼生氣,他要奪取我們家的天下,我總不能看着他這麼做吧!”朵珏來氣道。
柳絮嘆了口氣,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對了,昨晚上給崔公公了嗎?”朵珏想到一事問道。
“給了。”
“那就好。”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艾臻一行便出門了,與朵珏相見,二人話不投機半句多。
錦陽閣,這是安禮節設宴的不變之地,瓜果酒水,早已準備完畢,分設十六座,靜待嘉賓。
艾臻與朵珏的不和,沒有讓其他人知道,自然也不願意出這個醜,二人雖坐在一起,臉上卻強擰笑容。
時至中午,宴會開始。
艾臻掃視了下現場,在座的親王在艾臻眼裡都是些毫不關心國家政事的酒肉之徒,比起當年的安禮節,簡直不堪入目。
“臣祝陛下萬壽無疆,皇后娘娘容顏永駐,太子殿下茁壯成長。”起身敬酒的是魯王,魯王是皇帝的族叔,年齡大約四十多了,留着長鬚,眼皮感覺重重的,隨時要睡着的樣子,看着他那隱隱約約有些發紅的鼻子,就能知道他平時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自從喜得皇子後,皇帝的心情一直不錯,很高興地接下了這杯酒,他身旁的皇后史氏一直很安靜地坐着,聽有人向她賀喜,她便點頭表達謝意。
“諾王安好,也是我等的幸事不是嘛,來諾王,我敬您一杯。”魯王敬完皇帝,又對一旁的艾臻說道。
“請。”魯王站着飲酒,艾臻坐着飲畢。
一直被朵珏抱在手裡的艾殿澄有些不樂意了,被帶到這金碧輝煌的地方,也沒有東西給他玩,周圍還吵吵鬧鬧的,自然就開哭了,聲音哇的一下,倒是技驚四座,引得全場注目。
“澄兒不許哭。”朵珏有些難爲情,對孩子哄道。
“喲,長公主與諾王的孩子也越發得俊俏了。”魯王笑道,在座的幾位親王也跟着笑。
朵珏更加不好意思了,艾臻卻很隨意,笑着又飲了杯酒。
“澄兒到朕這來。”皇帝倒是很喜歡艾殿澄,對他伸手道。
艾殿澄哭個不停,朵珏沒有辦法,只好把他抱給皇帝。
“好了不哭了啊。”皇帝輕拍着艾殿澄的背說道。
艾殿澄的抽泣聲慢慢小了,噘着嘴,東張西望地,像是在找玩具。
“澄兒。”如此場合,朵珏憂心忡忡,細聲呼喚孩子道。
“沒關係的,澄兒,要不要吃這個?”皇帝拿了桌上的橘子,在艾殿澄面前晃了晃。
艾殿澄那兩顆水靈靈的眸子,跟着橘子,左一晃右一晃,如蜻蜓點水一般靈動,讓皇帝甚是驚喜,“小傢伙。”
酒過三巡,艾臻有些不適,擅自離開了,皇帝見了,瞥過一眼,也是不予理睬。
“臣不勝酒力,請皇上允許臣早退。”之後文樞也相繼離去。
累了的艾殿澄早就趴在皇帝身上睡着了,吮吸着手指的他,乖巧可愛,讓人不想去打擾。
朵珏走上前,輕聲道:“皇上,讓我先帶澄兒回去吧。”
“不礙事。”皇帝看了一眼熟睡的艾殿澄,“你看他這副樣子,多像姐姐小時候。”
朵珏不禁露出了笑容,安詳地看着孩子,不知怎的,心裡一酸,差點把眼淚掉出來。
“殿下,您要保重身體啊。”回到府中的艾臻嘔吐、難受不已。
“還有鄭率,他是一個小人,殿下真不應該就這樣封他爲伯爵,讓其他忠於殿下的人怎麼想。”文樞愁眉不展,勸艾臻道。
“我當然知道他!”艾臻憤怒地將一拳砸在旁邊的柱子上,似乎在發泄自己的不爭氣,“最近幾個月,張思遠跑了,他門下的學生查到一個跑一個,我們要做的事,總是被先一步……”言至此,艾臻又吐了,文樞憂心地望着他。
“皇上的氣勢,莫名其妙地高漲了許多,我懷疑他是故意示弱給我看,暗自在做什麼小伎倆。”艾臻擡起頭,眼中滿是血絲。
“臣會去調查的,殿下還是先去休息吧”文樞勸道。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皇宮中的宴會結束了,朵珏想和皇帝敘敘舊,便和皇帝回去了。
“澄兒別亂跑啊。”一進宣室,睡醒的艾殿澄便活力煥發,一紮頭猛地往裡衝,對這金閃閃的宮殿充滿好奇。
“哈哈,澄兒這麼生龍活虎,姐姐應該高興不是嗎?”皇帝命旁人退去關上殿門,想與朵珏聊一會。
外頭的光亮隨着吱吱的朱門緩緩消失,皇帝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收起。
“這些天,艾臻沒有難爲你吧?”皇帝關心道。
朵珏搖了搖頭,微微苦笑道:“他是怎樣的人,過去十幾年,我可能都沒有看清楚。”
皇帝附到朵珏耳邊,輕聲道:“這幾日,不光是姐姐,艾臻手下還有一人,已經棄暗投明了,加上張思遠的門生會參加來年的恩科,朕何愁沒人能幫朕扳倒艾臻。”
“可是艾臻有兵權不是嗎?”
“朕可以等,等到忠於艾臻的那些元帥死的死,老的老,朕再用當年艾臻怎樣欺騙父皇的手段,故技重施!”皇帝咬牙說道。
“可是,艾臻現在完全有能力一舉篡位啊。”
“不會的,那位棄暗投明的人告訴朕,艾臻不敢這樣,一旦篡位,他將遭受天下的罵名,想我大平已立世百餘年,他若敢公然篡位,必將身敗名裂爲後人恥笑。”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朵珏,朵珏應該開心的,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她擔憂得看着正在玩耍的艾殿澄。皇帝尋着她的目光望去,“姐姐放心,一旦扳倒了艾臻,澄兒朕會當親子對待。”
“是嘛。”朵珏低首,一滴眼淚奪眶而出,也許她所擔憂的並不是孩子,因爲她知道,皇帝對外甥的喜愛並不會因爲艾臻的緣故而減少。
不過,曾經被天下男人仰慕的女人,如今落到這般結局,不免讓人唏噓。
“澄兒,不要碰那個。”朵珏驚呼道,艾殿澄不知什麼時候爬到了御案上,竟在好奇地摸着玉璽。
“沒事沒事,隨他去吧。”皇帝絲毫沒有在意這些細節。
約到了黃昏時刻,朵珏在宮裡用過晚膳後纔回府,今天本該是高興的日子,可是朵珏卻鬱鬱寡歡。
一進府,管家十萬火急地迎上來,朵珏奇怪道:“怎麼了?”
“王爺病倒了,公主快去看看吧。”顯然府裡的奴僕還不知道艾臻與朵珏間的冷戰。
朵珏聞言眉頭本能地一顫,不過她還是滿不在意地隨口道:“不是有鄭心姑娘嗎?”
“哎呦您別提那位姑奶奶了,她在王爺身邊照顧半個時辰不到就嫌累走了。”
“我知道了。”
“誒,那小人先去伺候着了。”
朵珏在猶豫,“沒什麼好留戀的。”對於身爲平皇室一份子的朵珏,她不願意再去看那個男人,那個橫生狼子野心的男人,她放下惆悵,她斂衣欲走,卻拉到了孩子冰涼的手,再低頭,艾殿澄用那雙無邪的眼睛盯着她,讓她百感交集。
夕陽西下,十又一年矣。
夜晚,艾臻房裡。
只見一位摘掉金銀首飾、換上淡色常服的女子,舉止溫雅,她用她潔白的手摸了摸艾臻滾得發燙的額頭,又將艾臻的手輕輕放回被褥之中,洗換毛巾,再給艾臻敷上,一聲嘆息。
“天珉,你要好好活着啊。”朵珏,又一次哭泣的朵珏,哪個女人會不愛自己的丈夫,即使這是天作之合,也有冥冥之中的緣分所在啊,十一年了,朵珏和艾臻真的是利益存在的關係嗎?至少朵珏,不是這樣認爲的,她愛艾臻,她愛艾臻,卻無法賭上皇室的榮耀,至使二者水火不容。
擦拭眼淚,起身欲走,綾波已邁,卻又回首,病中閉目的艾臻抓住了朵珏的手,朵珏驚訝地望去,卻又再一次被刺痛。
“不要哭。”
忠孝自古無兩全,又何況愛情這種低人一輩的一廂情願。當然,在權力的誘惑下,艾臻又會何去何從,不得而知。可以知道的是,朵珏與艾臻之間,還有着剪不斷理還亂的藕斷絲連。
《草乂紀之天命》第二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