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大媽們被我這麼一慫恿,之前還在猶豫的也都改變了觀點,倒不是爲了房子,反正也就是湊個熱鬧。
最踊躍的大媽說:“全城只招一百個呢,趕快打電話報名吧。”
她一攛掇,立即有人拿出手機拔打電話了,這一打就更急了,幾個電話號碼都是佔線,足見江樹這一招已取得了初步成果。
我回到出租房,先是睡了個午覺,起來後又將房子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再磨蹭一下太陽就偏西了。
當我拎着兩手菜品從附近菜市場回家時,樓下出現的那個身影還是讓我意外了下。
江樹從海報邊轉過身來,看到我拎着菜,眉頭微微擰起,似乎忘記我要離婚搬出來的根本原因,一臉不解和認真:“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如果是,我明天就讓吳姐回老家,你搬回來!”
我好氣又好笑,懶得回他,繞過他往樓上走。
江樹愣了下,跟在我身後,等到我進門,他快速閃了進來,反身將我抵在門上,雙眸透冷地盯着我:“我沒有答應你離婚,你這樣跑出來是什麼意思?”
“暫時分居一陣子。”我老實說,事實上這個想法是我在包子鋪排隊時產生的,鍾魚的話令我對離婚搖擺不定,而分居冷靜則很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也許時間一久,我對江樹的那點愛慕就消散了,再提離婚,我也不需要如此糾結。
江樹像是沒聽過分居,神情變得有點無措,像是摸不着頭腦一樣,但很快又恢復過來,估計是察覺到我對離婚的態度有所鬆動了,他的語氣也略微緩和下來,鬆開我說:“也好,我們都冷靜冷靜。”
我“嗯”一聲往廚房裡走,放下菜品看到他還在客廳站着,不由問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江樹咬了咬腮幫子,彆扭着從喉嚨眼裡發出了一聲:“嗯。”
我說:“那說啊。”
他遲疑了一下,開口道:“你後天能不能跟公司請一下假。”
他這一提,我又想起了早上被廣告公司拒絕的傷心事,沒好氣地說:“我早上晚到了,人家公司不歡迎不守時的員工,我沒上班就失業了。”
“嗯?”江樹疑惑了下,跟着抿着脣忍不住笑了,見我狠睕他,忙又收起笑意。
我說:“你到底什麼事?”
他清清嗓子,頗爲鄭重回道:“後天‘楊樹’有個品鑑會,想邀請老一代人回憶對江家涼茶的印象。目前市場上已經有關於‘楊樹’配方不正宗的傳言,因此這個活動是否成功將在很大程度上決定的‘楊樹’生死。我希望你可以像上次一樣出席這個活動。”
江樹說完雙眸期待地看向我,這個要求對我來說來得太突然。老實說,我此時的心境已跟上次有了很大區別,要裝做無事與江樹像上次一樣在大衆面前秀恩愛,絕對是種挑戰。
我說:“爲什麼一定要我去?”
江樹雙眸已收斂了期待,平靜無波的語氣暗含了一絲壓迫:“除了江夫人,你對冰冰涼茶還有記憶。”
我怔了下,心頭泛起抹不開的一點介懷,他來找我,除了江夫人還有我那點微乎其微的記憶。我說:“一個五歲多點的小孩能記下什麼東西?”
“記憶只是一個噱頭,本質上要傳達的是江夫人早於二十年前的江家就結下了不解之緣,她推廣的‘楊樹’就是二十年前的冰冰。”江樹不再藏着掖着,商人的狡詐本質顯現出來,毫不在意地指出。
我沉默,心頭糾結不已,望着江樹暗含期待的雙眸,搖了搖頭說道:“我可能出席不了,我對二十年前的涼茶沒有記憶,我的印象裡只有冰冰的職工宿舍。”
江樹身體微僵,眼裡掀起了微微波瀾,暗含了失望與失落。
我心頭突然一陣莫名難過,‘楊樹’是江樹的心血,如果那真是一棵樹,那麼江樹就是那個將它從溫房轉向大自然的園丁,在第一場暴風雨將來臨之際,他在竭盡所能地爲它遮擋風雨。
“你還有什麼事嗎?”沉默了好一陣子後,我問。
江樹搖了搖頭,雙眸在我臉上定着。
我走到門邊,拉開門說道:“那你快回去吧。”
江樹眸光驀地一黯,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能讓人感覺到受了莫大委屈樣的無辜可憐。我心裡沒由來的一陣慚愧,看看時間也不太早,腦袋一熱,心腸一軟,便說:“你晚飯吃了嗎?”
江樹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我尷尬地關上大門,往廚房走去。江樹站在廚房門邊,看到裡頭擁擠的空間,老舊的電器和廚櫃,臉上的驚歎和嫌棄總讓我有一種感覺,他會吃不下這個廚房裡做出來的東西。可事實上並不是這樣,嫌棄歸嫌棄,當我把做好的幾道菜擺上桌時,他適時地表現出了垂涎。
“我給哥哥打個電話,問他回來吃不。”
江樹點點頭,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
我給楊壙打去電話,只響了一下便被接通了,知道我在家做了飯,立即高興地說:“當然回來,我還要帶一個朋友回來。你做得夠不夠?不夠我在樓下捎點熟食回來,我們一會就到。”
我看了下桌上的五菜一湯,想到江樹對市場熟食並不熱衷,便說:“算了,我再去燒個。”
掛下電話,我又鑽進了廚房,東拼西湊搗鼓出一盤大雜燴,端出來時江樹正洗手間洗手,門口已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我忙過去開門,楊壙拎着兩箱飲料進來,我一看,上面活靈活現地印着一條魚!
楊壙把東西放下,喘着口氣說:“樓下還有,我去搬上來。”
他一走,江樹便從洗手間出來了,我腦子一懵,擡腳把兩箱“氧魚”往門外擠。江樹側頭看了一眼,臉色頓時暗沉了下來。
我訕笑道:“我哥哥比較喜歡這類果汁。你先去坐着,馬上吃飯。”
江樹悶聲一響地走開了。
我尷尬着將飲料又挪回來,樓梯口又傳來了楊壙的聲音:“鍾哥,你搬得動不,放着我來好了。”
“沒事沒事。”另一個聲音隨即道。
門內的我不覺發怔。
楊壙已到了門口,砰一聲又放下了兩箱‘氧魚’,跟着轉身從身後又接過兩箱,摞在一起,半人高。
“哥哥。”我本能地擋在門口。
楊壙衝我一笑,微側身,向我半是自豪半是感激地介紹他身後的這位貴客朋友:“你認識的,也是你朋友,鍾哥。想不到他就是我老闆,我今天去給經理還車時,正好見到他。他聽說你現在住在我這裡,便說想來看看你。愣着幹嘛,快點讓開啊,我都聞到菜香了。”
楊壙說着往裡擠。
鍾魚站在門口衝我笑,低低地溫柔地喊了一聲:“氧氣。”
我腦子一片混亂,笑得比哭還難看。
楊壙還在擠,邊擠邊抱怨:“楊淇你傻站着幹嘛。讓開點讓開點。”
我微微挪了下,沒一下江樹的聲音就從餐廳裡傳了過來,略顯親密的話題,卻是不甚滿意的語氣:“楊淇,你這菜怎麼加辣了!”
我渾身一震,不知怎地竟有種被雙方抓姦的錯覺。江樹說完那句話,便如風一般刮到了我的身後,用力拉開了門,便與鍾魚四目相對,剎那間刀光劍影。
шшш ◆тт kān ◆C○ 楊壙愣了下,疑惑地問我:“他什麼時候來的?”
江樹低低一笑,轉開停留在鍾魚臉上的視線,衝楊壙叫道:“大哥。”
我回神過來,一陣惡寒,江樹比楊壙大了五歲,除了婚禮上沒辦法叫過一聲大哥後,私底下從未這麼叫過,在我面前更是不屑地稱呼‘你大哥,你大哥。’現在突然叫得這麼親熱,別說是我,就連楊壙也是懵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嗯。”
楊壙態度已不似前一秒的興奮,見着江樹就難免想到那掉斷的手指,嗯了一聲後,推開四箱‘氧魚’回頭又招呼起了鍾魚。
“鍾哥,快進來坐。”
鍾魚勾脣邪邪一笑,目光瞟過江樹,大喇喇地進了門。
江樹不甘示弱,眼神冷厲地回敬過去,伸手攥過我:“你那個炒肉怎麼放那麼多辣椒?”
我本能地回:“我沒放辣椒。”
江樹臉色微微一緩,刻意地拉過我到餐廳,指着一盤菜,色厲內苒地說:“沒放這是什麼?”
我瞟一眼,沒理他。
桌邊的鐘魚拾起筷子對準那盤菜夾起一筷子,面不改色地吃了起來,末了說:“小楊,你妹妹手藝真不錯。”
楊壙摸不清狀況地狗腿道:“鍾哥,你們不是認識的麼,怎麼就客氣起來了。”跟着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頭又衝江樹冷臉說:“江樹你跟鍾哥不也是兄弟麼,也別站着,過來坐吧。”
江樹臉上驀地一寒,這裡本來他最大,被楊壙這麼一弄,倒變成他最小了。
倒是鍾魚抿着嘴一笑,甚是得意的表情,更無視江樹,衝我挑眉:“楊淇,手藝比以前進步了。”
楊壙這下更是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了。
我也早就恨不能鑽個地洞,眼角餘光撇了眼江樹,只見他雙眸眼神凌利,似乎是要將鍾魚活剮,察覺到我在看他,立即就將殺氣騰騰地目光投向了我:“我不吃辣。你給我重新做!”
“呵!”鍾魚似乎笑了下,跟着挑釁地又夾了一筷子,津津有味地吃着,還衝江樹挑眉:“好吃。”
江樹攥着我的手腕用力到發抖:“你快去做啊。”
我疼到受不了,甩開他沒好氣地說:“我不做,這哪裡有辣椒,明明就是黃秋葵,你愛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