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語噎,自這兩人見面以來,他們就沒給過彼此一個好臉色,我曾經只是好奇卻不曾打探過他們之間究竟有何深仇大恨,可是現在我突然有了想要了解的心思。我說:“鍾魚,你跟江樹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二十年前你才幾歲,就知道要報仇較量了?”
鍾魚冷笑一聲,語氣略微不耐煩:“氧氣,我說過男人的事,你別管。”
我不覺火大:“我是不想管,可你們之間的較量影響到了我的生活,你敢說江樹和蘇瑗的緋聞不是你的傑作?”
“他那算是緋聞嗎?他那是事實!”鍾魚立即反駁。
我嗤笑一聲,看來蘇瑗說的並不是謊言:“這麼說,你承認那是你做的了?你看到江樹引導輿論把緋聞當成電影炒作平息過去,心裡一定很失望吧。”
“氧氣,你扯遠了。”鍾魚語氣緩和了下來,“我找人跟拍只是想讓你看清楚江樹的真面目。如果一定要說有失望,那麼就是我到現在也沒有等來你們離婚的消息。”
我不覺間怔住,聽到這話竟不知道還要不要離婚。我是無法原諒江樹的出軌,迫切地需要一救自救,但我並不願自己的離婚摻雜了他人的陰謀。鍾魚期待的離婚看似只是對自身情感的一種訴求,可一旦我真離了,帶給江樹的絕不止婚姻破碎這麼簡單。
我如同被綁架了一般,鍾魚的一句話讓我原本打定的主意開始搖擺不定,在離與不離之間舉步維艱,良久我說:“鍾魚,不管你跟江樹誰獲得勝利,我都不會爲你們當中任何一人喝彩。”說完,我掛掉了電話。
辦完出院手續,老汪正好開車過來,我坐進後看到後座上放着幾隻紙袋,老汪解釋道:“這是先生要的衣服,我先送您回去,一會再給他送去。”
我虛應了一聲,可能是瞭解到‘楊樹’目前的處境,心內隱隱擔憂;也可能是鍾魚的話觸動了我的哪裡,總之我就是不知哪根筋搭錯了脫口問道:“先生公司遠嗎?”
老汪微微一笑,說道:“公司總部在市區,飲品工廠在高新區,工廠事比較多,先生這一陣子都呆在那裡。夫人要是不急着回家的話,我就先把衣服送過去,再送你回去。”
我思忖着昨天在家江樹鬧出的那一出,家裡傭人現在還不知該怎麼看我,回去也是尷尬,還不如在外頭晃悠,便說:“隨你便吧。”
老汪一聽,立即換了車道調轉車頭,開往高新區。
車子在高新區內嶄新的道路上行駛,兩旁種植的香樟樹混和清晨的新鮮空氣散發出怡人的清香。不多會,老汪便將車駛進了一座廠區。進門大理石圍砌的旗壇旁有一塊天然水晶石,上面鐫刻着大氣磅礴的四個字‘江氏飲品’,正值上班時間前幾分鐘,廠區裡有不少穿着統一工作裝的工人腳步匆匆地往廠房內趕,迎接接下來八個小時整的流水線作業。
車子在一幢深紅色外牆的五層樓前停下,老汪說:“先生就在這樓上,夫人既然來了,要不要上去坐一下?”
我搖頭拒絕道:“不用了,我就在樓下等着你。”
老汪也不勉強,下車拎過後座的紙袋快步上了樓。我坐在車裡,看到一旁進出廠區的員工,腦子裡開始想像裡頭繁忙的生產場景以及壓得人透不過氣來的‘家族其他配方’。
正走神中,一聲壓低的輕咳傳來,回頭江樹正從樓梯口走下,看到副駕駛位上的我,微微笑了笑,走近過來拉開車門,用少見的溫潤語氣說:“老汪說你來了,怎麼不上來坐會?”
我頓時拘束無比,想起昨天還鬧離婚,今天我又跑來這裡,怕江樹誤會我已經原諒他了,於是板着臉冷道:“不上來了,我只是順道路過的。”
江樹眼底掠過一絲暗沉,快速收斂過後,又不介意地說道:“你早飯還沒吃吧,公司食堂裡應該還有,我帶你過去。”
被他這麼一提醒,我還真有點餓了,但這不代表我會接受他的提議,我說:“不用了,我不餓,老汪怎麼沒下來?”
江樹討了個沒趣,臉色微微難看:“老汪馬上下來。”
我“哦”了一聲,目光轉開他,朝向車前方。江樹就撐着車門不尷不尬地站着,低垂着目光看着我,欲言又止。
“楊淇……”
“嗡……”
江樹剛一開口,我包裡的手機頓時響了起來。我忙不迭接起,擡頭時看到江樹被打斷話語後神情裡的頹敗,心內頓時滋生出一種難言的複雜情緒,像是心疼,又有點不忍。
“請問是楊淇嗎?我是xx廣告公司的,你不是說好今天要來上班的嗎?怎麼第一天就遲到……”
電話那端不滿的斥責聲傳來,我懵了好一會纔想起前幾天找好的工作,這下我慌神,連忙下車,卻又忘了江樹還在,一頭撞在他的胸口。他用手扶住我,我甩開他,衝他狠瞪一眼,掉頭往廠區大門走,又對電話那頭斡旋着賠不是:“不好意思,因爲堵車,我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給我半小時行嗎?半小時內我一定到。”
那邊公司見我語氣誠懇,算是勉強答應。我掛下電話,深吸一口氣,撒腿往大門外跑。
“楊淇!”江樹的聲音在我身後傳來。
我突然想到,我幹嘛從車上下來?我再快快得過四個輪子?於是調頭又跑了回去,衝江樹說:“我有急事要回去,老汪怎麼還不下來?”
“什麼急事?”江樹神色也爲之一急。
我思忖一下,決定坦誠相告。
江樹聽說我找了工作,俊眉頓時皺起,我知道他是在顧慮豪門的臉面,但我是真心打算找點事做,於是說道:“江樹,你總不希望我離婚之後就無處可去,養不活自己吧。”
“誰答應你離婚了?”江樹衝我挑眉,態度一瞬間恢復到了從前的霸道冷然。
我急着要走,也懶得跟他爭辯,衝他不耐煩地說道:“老汪能下來不,不行我就自己走。”等不及他回覆,我掉頭就走。
江樹跟上兩步,拖住了我,快速說道:“我答應你出去工作,離婚的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我怔了下,甩開他,雖然離婚的決定已被鍾魚一番話弄得搖擺不定,但這會我還是很硬氣地說道:“不是已經說好嗎?找個時機辦。”
江樹眼裡浮現起掠過一絲哀痛,抿了抿脣,喉結上下滾動,像是有難言的隱衷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你痛恨不已。
“誰跟你說好了?都是你自己在自作主張,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了?”說着又扣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拖進車裡甩上門朝着樓上大叫:“老汪,快下來!……”
沒兩下,老汪急匆匆地跑下來了。
“夫人要去上班,半小時內務必將她送到,回頭替她招個司機。”
老汪懵着頭一陣狂點。
江樹交待完畢,頭也不回地進了大樓。
老汪上車問我要了地址,完後感嘆一聲道:“這哪是半個小時能到的?”然後一踩油門,張狂而去。
緊趕慢趕還是晚到了一刻鐘,之前給我面試通知我上班的那個大姐臉色已黯得不能再黯了,我本以爲放低姿態說說情就能當做沒事發生,哪知那個大姐一改面試時的隨和,變得十分不近人情,任我怎麼說就只有一句話:“你上別的公司去試試吧,我們這不歡迎不守時的員工。”
這是我憑藉自己的努力找來的第一份工作,我餓着肚子趕來,沒想到竟是以遲到的方式告吹,等到下樓出門,又悲催地發現老汪早已經開着車走了,這一下可想而知我的心情有多差。
人一旦不順起來,往往就是壞事接二連三的發生,就在我忍着餓在某包子鋪規規矩矩排隊買包子時,一個身影不覺不知地插到了我的前面。
我說:“小姐你怎麼插隊啊。”
那人裝聾,充耳不聞。
我再說時,她猛地扭頭過來,一雙眸子死盯了我兩秒,然後略帶情緒地說道:“你就是氧氣?”
我眨了眨眼,沒想到她會是姚西西,爲避免一會難堪,我糾正道:“我叫楊淇。”
姚西西一厥嘴,氣鼓鼓道:“還不是一樣,反正就是你。”
我哪會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但現在大庭廣衆之下,我又餓着肚子排着隊,實在沒心思跟她多扯,看到前方鬆動了點,便說道:“你還要不要買?”
姚西西往前移了下,回頭揚着眉不解地質問:“你不是鍾魚表哥的老婆麼?怎麼回頭跟鍾魚抱一塊去了?”
我臉色頓時僵硬,好一會回緩過來,又覺得她這樣子單純又雷人,猜想她應該還不知道我跟鍾魚的過去,於是說道:“我跟鍾魚以前在同一個地方上大學,我們是朋友。”
“朋友?男女朋友麼?”姚西西立即緊張起來。
我輕笑了下,伸手拖過她,邁上一步往櫃檯遞錢:“一個主席套餐。”
姚西西被我拉開,乾脆也不買了,跟在我的身後不停地追問:“你跟鍾魚是不是好過?你不是他表嫂麼?你跟他好過你怎麼還嫁他表哥?”
我被她煩得不行,放下餐盤,沒好氣地說:“你插了隊怎麼又不買了?”
姚西西愣了下,恍然想起自己是來幹嘛的,再看看將排到門口的隊伍,吐了下舌頭,回頭竟然又說了句雷死人不償命的話:“我不買了,你買這麼多,給我一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