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舊賬

我說:“什麼?”

那僕人看到我的臉色後,瑟縮了一下,似乎在後悔剛纔和我說這句話,我又逼問了她一次,我說:“你再說一遍。”

僕人吞吞吐吐說:“秋霜被……放了出來。”

我將僕人從面前推開,起身就要走,僕人立馬從後面拽住我,哭着問我要去哪裡,我沒有回答她,將拽住我的僕人推開後,我想衝出,可再次看到門口那兩個保鏢時,我又停住了腳步。

我問自己該怎麼出去,除非死了才能被人擡出去吧,既然出不去,那又何必再爲了那些事情,去讓自己渾身狼狽呢,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薄情了,在他面前無論尊嚴,還是面子,統統丟得乾乾淨淨。

難道還想讓自己難看一點嗎?這樣就會引起那些人的同情了?

我到底在幹什麼,爲什麼要把自己搞得這麼卑微,到底知不知道臉這字,怎麼寫。

我冷笑了兩聲。又面無表情轉過身回了房間內。

僕人倒是被我大起大落的情緒搞得有些摸不清楚頭腦了,好在,我的轉身和平靜讓她鬆了一口氣,便只能默默地跟在我身後,跟着我進了房間。

之後那幾天我都顯得異常安靜,可反而安靜下來的我,卻突發高燒,人躺在牀上燒得稀裡糊塗。意識也模糊不清,只感覺眼前有人影在晃動。

來來回回,和照顧我的僕人王媽的焦急說話聲,似乎是有醫生來了,王媽在問醫生,爲什麼我的燒始終退不下。

醫生冰涼的手,正落在我眼皮上和額頭上,他檢查粗略的檢查了一下。然後對王媽說了一句:“別緊張,她剛生產完,因爲情緒起伏太大,又加上沒有注意禦寒,所以着涼了,我給夫人打一針退燒藥,其餘的再觀察情況。”

王媽擔憂的說:“可是今天早上也打了,怎麼還是沒用。”

那醫生嘆了一口氣說:“現在也只能這樣。沒有其餘辦法可想了,您再找個幾個僕人記得時刻給夫人擦身子,體溫每個半個小時量一次,如果再退不下的話,我再另外想辦法。”

醫生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是僕人送着他離開了,之後是溫熱的毛巾在我身上擦拭着,我很難受,卻說不出一句話。

又過了一下午,燒還是不退,僕人有些手足無措了,看着那隻體溫表良久,便低身伏在我身邊輕喚了兩聲夫人,見我只是動了動呆滯的雙眼。便感覺情況有些不妙,趕忙打發人再去請醫生。

差不多半個小時,同醫生一起來的人,還有沈從安,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看了他一眼,正好在影影綽綽的人羣中看到了站在醫生後面的他。

沒有太看清楚他的表情,只知道那醫生在給我手臂內注射着一些什麼,我人又有些意識不清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便睡了整整一晚上,等再次睜開眼時,王媽便立即走了過來,低聲詢問我感覺怎麼樣了。

我喉嚨有些乾啞,用了好大力氣,才說出完整的兩個字:“口渴。”

王媽立馬說了一個好字,轉身邊去給我倒水,倒了一杯後,才轉身將杯子遞到我脣邊,我將杯內的水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後,才覺得自己嗓子好了一點。

好半晌,我問僕人沈從安是不是來了這裡。

王媽表情一頓,她尷尬笑了兩聲,回了一句:“沒有呢,先生沒有來。”

我皺眉問:“是嗎?”

王媽笑着點頭。

我聽了,有些自我嘲諷笑的想着,果然是眼花了,他怎麼可能會來看我,就算到這個時候。我還依舊不死心,陳舒爾啊,陳舒爾,這一切難道不是你自找的嗎?

王媽怕我會多想,所以語氣委婉對我進行安慰說:“先生雖然沒有來,可是他還是派人來問了您的情況,他還是很關心的您的,您一定要休養好自己的身體啊。”

我沒有說話,只是望着地下光影發了一會兒呆,過了一兩分鐘說:“我餓了,想喝點粥。”

僕人一聽,就開心了,因爲這是我這麼久以來,第一次主動要吃東西,他滿是開心說:“好,我現在就去給您準備。”

差不多半個小時,僕人便將粥給端了過來,我喝了大半碗,然後吃了幾隻餃子,王媽問我還要不要吃點,我搖搖頭,說:“我想見怪孩子。”

王媽面色一僵,我知道她在愁什麼,我又補了一句:“你去和沈從安的助理說,就說我想通了。”

王媽臉色瞬間大喜,她激動的說:“您終於想通了啊!”

我看到王媽大起大落的神色,只能繼續點點頭。

她似乎等我這句話等好久了,有些迫不及待說:“好,我現在就去給您去找陸助理。”她說完,拔腿便跑。

沒過多久,沈從安的助理果然到了這裡,而此時的我,已經打扮妥當了,我從梳妝檯前站了起來,然後對陸助理說:“我可以走了嗎?”

陸助理望了我良久,他對於我的突然的認輸夜有些回不過神來,不過他還是回了我一句:“可以,請您隨我這邊走。”

我邊跟在他身邊,邊詢問他這段時間,孩子怎麼樣了。

陸助理伴在我身旁說:“孩子有奶媽照顧。胖了不少。”

我沒再說話,因爲我根本不擔心這些問題,因爲孩子有專門的人來餵養,一定比我這個不稱職的媽媽,要照顧的好,我也沒問太多了。

陸助理帶着我去了孩子居住的地方,短短時間未見,小傢伙胖了不少,臉的輪廓也漸漸成型了,幾乎和沈從安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

我抱他,他有點哭,大約是不熟悉我身上的氣味了,不過好一會兒,適應了一會兒,又安靜了下來,手不斷來抓我的衣襟。

我這幾天感冒了,所以不敢喂他奶,也不敢抱他太久,怕傳染給他,差不多四五分鐘後,我又將孩子遞給了奶媽。

孩子這個時候正是要睡覺的時候,醒的時間很少,我坐在那裡陪了他一段時間,這纔跟着陸助理離開了這裡,然後去見沈從安。

到達沈從安那裡時,他正在書房內和人談事情,蔣黎也在,路助理沒讓我進去,只是帶着我在外面等了一段時間,這一等,就是幾乎像個小時。

兩個小時過後,蔣黎他們從書房內走了出來。他在看到我後,冷哼了一聲,然後幸災樂禍笑看了我一眼,從我面前離開了。

我沒有和他去計較,連看他一眼都懶得看,而是再次隨着陸徵走了進去,沈從安正在批閱文件,聽見我們進來的腳步聲後,這才放下手上文件,看了我一眼。

我也看向他。

陸徵很識趣退了出去。

沈從安從我身上收了視線,他又重新拿起一份文件,低聲問我:“想通了。”

我說:“想明白了。”

沈從安再次擡臉看向我。

我輕聲說:“這幾天我想了很久,我確實不該和警方勾結,給茱萸縣造成了重大損失,確實也是我的魯莽。”

沈從安合住文件,輕描淡寫問:“就這些?”

我說:“茱萸縣和警方向來勢不兩立,因爲我的私人感情,而不斷泄露茱萸縣的機密,確實是我的錯,我認錯。”

沈從安說:“知道我爲什麼不把這次事情張開嗎?因爲在茱萸縣你必須守這裡的法則,你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就必須忠誠於這片土地,一旦你和警察勾結的事情,泄露了出去。我都保不了你。”

他說:“陳舒爾,我說過我會原諒你所有,可在這原諒之下,不是無條件的縱容,你需要好好反省,陣營和立場很重要,一旦站錯了陣營和立場,那我們兩個人就永遠都不能共融。這一次還沒發生什麼不可控制的事情,如果還有下次,連我都不敢保證,是否能力挽狂瀾,你清楚我剛纔話的意思嗎?”

我沒有說話。

他就長久注視着我,在他視線下,我說:“我知道你所說的意思,以後我不會再感情用事了。”我想了想。又說:“我想自己養孩子。”

他沒有立即回答我,而是又問了我一次:“你真想清楚了?”

我在他面前低垂着臉,無比肯定說:“我想清楚了。”

沈從安看了我良久,他才說:“這一次是警告,我同樣也希望你是真明白錯了,如果再有下次,我保不了你。”

我半晌才嗯了一聲。

沈從安也嗯了一聲,聲音裡帶着一絲倦怠。他揉了揉眉心,良久才說:“回去好好休息,還沒出月子,就別再折騰自己。”

我說:“好。”

和沈從安談完後,我便出了他書房,回了自己的院子,當天晚上沈從安沒有來我這裡,我不知道他這幾天都在哪裡休息,我也沒有去問,只是用過晚飯後,便一大早上了牀休息。

等感冒完全痊癒後,那邊的人才將孩子送了過來給我帶,因爲我是第一次帶孩子,怕我沒經驗,所以順帶也把奶媽帶了過來。

孩子剛來的第一天,沈從安也來了。不過我們兩個人沒有什麼交流,因爲我被一個小小的孩子搞得手忙腳亂,奶媽在一旁告訴我該怎麼換尿布,換衣服,我始終都不得要領。

到最後,王媽站在一旁看着有些焦急了,因爲沈從安在這裡坐了良久,可我卻連一句都沒有和他說,王媽使了我好幾次眼色我都當沒看見,那王媽乾脆讓奶媽直接抱着孩子去睡,便推着我去陪沈從安。

在奶媽要從我懷中抱走孩子時,我不可撒手,只是找藉口說:“孩子等會兒要喝奶了。”

當奶媽還要說什麼時,沈從安將手上的茶杯放下,低聲說:“讓她帶。”

沈從安都發話了,王媽倒是沒敢說什麼。而沈從安在這裡喝了一杯茶,又因爲工作原因,從我這裡離開,回了書房去了。

之後剩下我和王媽還有奶媽後,奶媽忍不住唸叨我說:“夫人,先生好不容易來一趟,您怎麼能這樣呢?”

我哄着孩子睡覺,順帶着回了一句:“我怎樣?”

王媽一副急死人的模樣說:“您怎麼連話都不和先生說。這麼好的機會,您怎麼能夠浪費呢?”

我從孩子臉上收回視線,然後擡臉看向王媽冷笑一聲問:“你是說討好嗎?”

王媽見我終於開竅了,趕忙說:“對啊!”

我面無表情說:“難道讓我討好他一輩子嗎?我做不到,我和他認錯,並不代表我真的錯了。”我凝視着孩子的臉,低聲說:“我只是爲了孩子。”

王媽立馬來捂住我的嘴,她說:“夫人。這些話您可不能再亂說了,您和先生如今好不容易和好一點。”

對於僕人的大驚小怪,我並沒有理會,繼續哄着孩子睡覺。

沈從安心裡也明白,我不是真的認錯了而已,只不過是爲了孩子,他只不過是給彼此一個臺階下而已,而且讓我去討好一個男人。我做不到,以前做不到,現在更加做不到。

再怎麼去討好,也討好不過一個小姑娘吧。

既然有人能夠讓他開心,那就去吧,我有孩子就足夠。

孩子在我懷裡呼呼大睡,我望着他紅撲撲的小臉,瞬間便笑了。

之後幾天沈從安都沒有來過我這裡。聽說是工作很忙。我也沒怎麼去注意,只是每天圍繞着孩子轉,這樣的日子我覺得非常充實,一個女人當了母親,也果然不一樣了,以前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倒沒那麼執念了,所有心思全都分散在孩子身上,變得也無所謂了許多。

正當我想着帶着孩子這樣過下去,也挺好的,只好孩子是我的盼頭,可誰知道有些人卻偏要像個蒼蠅一般飛出來,在我眼前嗡嗡的叫着飛着。

這人自然就是秋霜,被放出來的她,自然不忘來我這偏僻的冷宮耀武揚威一翻,好報上次那一仇。

當天她進來,便直接給了我一巴掌,別看她人小,力氣可不小,發狠了一般,打下了一巴掌。

我屋子內的僕人氣得想衝上去,被我呵斥住了,沒有我的允許,她們自然不敢和秋霜發生衝突。而我也自然不把秋霜當回事,被她甩了一耳光後,跟沒事人一般,繼續低頭哄着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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