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距離門口最近,在聽見張澤川的話後,第一個追了出去。
此時,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往出口處狂奔。江淮健步追上,與那人扭打在一起。他伸手要摘對方的墨鏡,卻被對方抓手反背身後,壓在牆上。
這個人的力氣非常大,任江淮怎麼也抵都抵不開他的控制!
他的臉被抵在牆壁上,蹭下不少白色粉末,雙目怒瞠,喉嚨發出低吼。
那人涼涼一聲冷笑,拳頭已經打在了江淮的腰椎上,正要打第二拳時,張澤川終於趕到,“住手!”
他毫不戀戰,把江淮往來人身上一推時,便迅速撤離。
江淮重心不穩,整個人朝着張澤川那跌撞了過去。
張澤川伸手一接,抱了個滿懷,被撞的夠嗆。他腳後跟抵牆,才勉力穩住身形,沒叫兩人雙雙倒地。
他與江淮私交一般,但一想到自己找妹妹的希望可能還要靠他,便伸手扶了扶他的肩,關問,“你還好吧?”
江淮點了點頭,不說話,只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張被人落下的記者證。腦海裡迴響起剛剛那人推他之前說的一句話——
“小子,原來想整死你的。現在看你他媽的這麼窩囊,怪可憐啊。這次,放過你!”
張澤川有心攀交情,話便多說了幾句,“想不到現在的記者身手都那麼好。不過也是,經常偷拍各種隱秘,身手不好的,早被人打死了。”
其實,他一出來就看見譚江淮被對方壓在地上,對方具體身手好不好嗎,他也沒看見。只是,他總不能說是江淮太菜了吧?
江淮也沒多說什麼,擦了擦臉上的狼狽。等兩個人沉默地回包間時,裡面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除了幾個當事人以外,也只剩下薛彩寧和張澤川帶來的女伴。
何幼霖見江淮滿臉鬱色,陰沉的像是能滴出水來,連忙衝上前問道,“剛剛那人是誰?”
“不用擔心,是薛彩寧的狂熱粉絲。”張澤川笑嘻嘻道。
薛彩寧一聲冷笑,“麻煩你帶智商出門,說謊的時候叫人把那張記者證藏好了。”
何幼霖這才發現江淮手中拿着的東西,瞳孔忍不住一縮,朝沈月珊方向看去。
沈月珊一瞪眼,惱怒道,“看什麼看!難不成你還以爲是我找來的?”
何幼林當然不會這麼認爲。沈月珊的逼婚戲碼,無論成與不成,報導出去都是丟人。她看着沈月珊身後的譚少慕,希望能從他口中聽見一兩句解釋,起碼,讓她覺得今晚上的事情,也是他臨時起意的,而非是一開始就設好的局。
可是他沒有解釋,好似不需要,又更像是不屑。
他坦然地接受衆人懷疑的目光,然後對着一臉事不關己的張澤川開口道,“夜深了。薛小姐明天還有節目要錄,早點回去休息。麻煩張總送她一程。”
此時,張澤川帶來的女伴還沒有開口,薛彩寧率先說道,“不用麻煩,我自己可以。”說完,便拿起沙發上的包包,只是在路過何幼霖身邊時又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頗具同情,卻又參雜着說不清的幸災樂禍。
這些,何幼霖能感覺到。但眼下的情況,卻不容她細思其中緣由。此刻,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譚少慕究竟要做什麼,而她又該如何面對他。
張澤川看着薛彩寧倔強的背影,終究還是不放心地追了過去。臨走前,他還拍了拍何幼霖的肩膀,“別怕,你家慕少要敢給你氣受,直接離婚。我管你下半輩子吃喝不愁的諾言依舊有效。”
她家?
不,從來都不是她家的。
何幼林強顏歡笑地送別了被張澤川留下的女伴後,包間內一下子空曠起來。
他們四個當事人面面相覷,滿室的靜默。
“坐下來,慢慢談。”譚少慕率先打破了僵局,坐回了老位置上,卻沒人配合他。連何幼霖都直接無視他招手的動作,依舊直杵杵地站在遠處。
沈月珊最先沉不住氣,“剛剛那記者是你的人?”
譚少慕卻不答反問,“王平是什麼時候聯繫你的,又爲什麼會聯繫上你?”
沈月珊不忿,回擊道,“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如果你不介意明天報紙頭條是沈氏千金逼婚未遂,未婚夫反悔婚約的新聞,你可以不回答。”
何幼林心尖一顫,爲他這種等同於默認了自己安排記者的話語。
“你!”沈月珊氣急,要衝到他的面前卻被江淮攔了攔,“別再衝動了!”
沈月珊看着自己愛慕多年的人關心自己,即使他剛剛再狠心,她還是忍不住的心動。她溫順地聽了他的話,把脾氣收了起來,靜下心看着譚少慕,“慕少,你也有把柄在我手上。你要太咄咄逼人,我大不了和你來個魚死網破!”
“把柄?”譚少慕撫掌而笑,“沈月珊,你爲了幫助私生子的未婚夫奪取家業,不惜捏造罪證來抹黑我,可真夠情深義重的。”
沈月珊蹙眉,“誰捏造證據了,明明是你給……”
話到一半,她住了嘴,這才意識到問題的關鍵!
她手上的證據,是他給她的,是真是假,她還沒來得及查證,只是跟她之前耳聞的一些消息吻合,纔沒有疑心。可如果是假的呢?
只怕她前腳剛公佈這個所謂的罪證,就立刻有公關機關出來澄清真相!
一個本來就出自於他手裡的東西,他要澄清,簡直易如反掌。到時候,他只會成爲公衆的同情對象,甚至連她之前揭露出來的醫療事故,暴力事件的誠信度也跟着被質疑。
何幼霖從頭到尾一字不發,卻聽的最是明明白白。
她深深地看了眼坐沙發上揮斥方遒的男人,第一次明白了江淮說他心機深沉究竟是有多深!
面對前期他所遭受的一切醜聞的惡意攻擊,他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在這裡設了個圈套,就能把之前加諸在他身上的傷害變成他的優勢。
他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譴責江淮與沈月珊爲奪家業,不惜狼狽爲奸對他耍陰招!
“看來,你想的很清楚了。現在,我問你,”譚少慕頷首,眸光乍凝,“王平爲什麼會找上你?”
沈月珊這次很老實,“王平沒出事之前,我就找過他,花錢買消息。只是他也記不得何幼霖是誰。後來,他跑了,我也沒放心上。也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就想起來了,然後就聯繫上我,問我要了一筆錢。”
“你見到他了?他人在哪裡!”譚少慕聲音壓的很低,帶着濃濃的煞氣。
“沒碰面,東西是發我郵箱的。”沈月珊搖了搖頭。
“王平給你的賬號和東西給我,你就可以走了。”譚少慕說這話的同時,彎腰撿起沈月珊一進門就丟在地上的手機,放在茶几上,繼續說道,“不過,如果你敢保留有底樣,我保證,你們沈家不會有一日的太平。”
沈月珊看見他臉上的笑容時,身子不禁抖了抖。她顫顫地走上前拿起手機,剛要轉發郵件時手機卻被人一把奪了過去。
“沈月珊,從前我看不起你,爲了搶別人的男人,什麼都幹得出來。但有一點,我很佩服你。你是真的很愛江淮。愛的程度,我比不得你。”何幼霖緊緊握着手機,慢里斯條地說着,而後話鋒一轉,狠厲的目光瞪着她,“可是,今天的你連唯一叫我看得起的地方都沒了!江淮求你,你各種刁難。譚少慕不過威脅下你,你就這麼老實……你這樣,是在打誰的臉?你考慮過江淮的感受嗎?
他心性高,野心大,可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就因爲有你們這種人!打着真愛的招牌,卻只能仗着親爹的權勢,逼他娶你。當了他的未婚妻,卻處處要挾他。背地裡小動作不少,處處幫着他,一副施恩者的態度。可等你真正面碰上譚少慕時,你卻連個屁都不敢放!”
沈月珊一聽,面色紅如雞血石,又氣又惱,恨不得撕了這個賤人的嘴巴。而她也確實這麼幹了。
她一手掐何幼霖的臉,一手扯她的頭髮,嘴巴里叫嚷着,“別給你臉,你還不要臉!你男人幫你出頭,你倒矯情起來了,還替我男人不平!何幼霖,你吃着鍋裡的看着碗裡的,也不怕噎死!”
江淮因爲沉浸在何幼霖爲他說的每一句話的感動中,並沒有及時察覺到沈月珊要動手,等他發現時已經有些晚了。他來不及抓住沈月珊的手,阻止她對何幼霖的傷害。
此時的何幼霖,死死握住手機,像是握着磚頭一樣狠狠地砸在纏上身的沈月珊身上。頭皮的疼,嘴皮子的酸,都抵不過心裡的痛!
算沈月珊倒黴。譚少慕惹了她,她不敢發泄,只能遷怒在這個女人身上!
反正,沈月珊這女人捱打,也不算是無辜!
兩個人糾纏地打在一起,江淮有些拉開沈月珊,卻被瘋狂的沈月珊各種抵抗。她一個手肘後擊,正巧打在他的鼻樑上,一陣酸楚。
譚少慕陡然站了起來,攔腰把何幼霖抱在懷裡,從沈月珊的手中帶了出來。
沈月珊後面有江淮攔着,前面有譚少慕擋着,知道自己是打不了何幼霖了,也不再發瘋,整理了自己凌亂的衣服。只是看着何幼霖的目光滿是嫉妒與鄙視!
這個女人,除了勾,引男人護着她,還會什麼!
何幼霖被抱進了熟悉的懷抱,聞着清雅的檀香味,淚腺被刺激的酸酸漲漲。她不想哭,所以她只能瘋!
她的握着手機的手一下下地砸在譚少慕的身上,像是分不清敵友一樣,胡亂攻擊!
譚少慕的面色不悅至極,低吼了一聲,“何幼霖!”
何幼霖打人的手停了下來。她聽得出,他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但她不怕!
譚少慕見她不動了,剛要從她手裡拿過手機,卻被她一躲。
只見何幼霖倒退兩步,從他懷中離開,冷冷地擡眼看着他,“請問慕少,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麼?好奇?還是,想看看有沒有我的豔,照?”
她把心中的酸楚委屈,化作最尖銳的諷刺,刺向他。
譚少慕在江淮和沈月珊的面前被她這樣諷刺,無疑是難堪的。他蹙眉警告,“何幼霖,你別不知好歹。”
何幼霖回以一笑,“是好是歹,我有眼睛。”
說完,她點開郵箱裡的文件,親自要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