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幼霖帶着滿身海水味回到譚家時,天色已經黑的不能再黑。
她做足了面對譚少慕滔天的怒火,被他各種羞辱的心理準備,卻沒有想到居然迎來她曾經最渴望的情況——分房睡!
看着譚少慕無視她,冷漠的表情,竟比江淮在海邊對她說的話更叫她刺痛不已。他沒有一句話交代的話,就搬進了書房裡睡。
何幼霖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婚房,門縫合上的那一刻,她彷彿看見路過的譚政臉上有着從未見過的歡喜。
她知道,他是預見了兒子一時鬼迷了心腸,很快就迷途知返的未來。
這纔是對的。
何幼霖,認清吧,這纔是應該的,原有的,屬於她的婚姻。
譚少慕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真的看上她,想娶她?
她用枕頭捂臉,痛苦地閉上眼,耳邊卻不停地傳出江淮尖銳的話語:
“訂婚宴那天,我提前離場去找你,有人跟蹤我。我以爲是沈月珊派的人,當時沒放心上。直到最近我才發現,那天跟蹤我的人是譚少慕。他看見了你!”
“譚少慕有潔癖,誰都知道他根本不喜歡狗。卻突然把他外公的狗偷出來寄養在你上班的寵物店,最後還死了。你不覺得很詭異嗎?”
“我去查過那家寵物店,在你結婚沒多久後就關了。老闆也大發橫財後移民出國。這難道是巧合?”
她當時怎麼答來着的?
她想到了婚後他對她的好,把她的每件小事情都放在心上,義無反顧地說,“你瞭解他嗎?不。你恨他,嫉妒他!你說的,都是建立在你討厭他基礎上的推測。沒錯,他的性格確實很糟糕。甚至有些虛僞。別人得罪他,明明很生氣,卻偏偏要笑,然後百倍地算計回來。把自己僞裝的無害,骨子裡霸道的無可救藥!但是他有他的驕傲和原則。不會爲了報復你,去傷害一個不相干的女人。”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對江淮說這話時的底氣有多不足。
她……只是害怕他說的是真的,給她,給譚少慕找足了理由辯解,告訴自己,沒有證據,只是巧合。
何幼霖痛恨這樣的自己,一個不敢去查清真相只會暗地裡揣測懷疑的自己,一巴掌甩向自己的臉,把自己打醒。
她撇到牀頭櫃上的牛皮紙袋,拿起來,只見裡面裝着十幾張照片,張張都是她與江淮下午在海邊夕陽下漫步的場景。
她低着頭,臉被海風吹亂的頭髮擋了大半。而她身邊的江淮卻一直看着她,臉上柔情蜜意,與從前一樣。
當時的她沒有心情去留意江淮,直到此刻才驀地有些心酸。
即使是他劈腿在先,但他對她卻真的從未變過,而她卻早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她了。
如果是從前,她怎麼可能會關注不到他的表情?
從前的江淮,是她的天,她的地啊……
不敢再看一眼,何幼霖放下手中的照片,把它們放回原處,心裡的躁亂一點點平靜下來,腦子開始有了活動和想法。
譚少慕派人在跟蹤她?
爲什麼?
她和江淮離開確實有心刺激他,但他卻沒有阻止她的離開,而是比她先離開……
他是想看她會不會和江淮舊情復燃,纔給她機會,是在試探她?
所以,他拿到了這些照片。只是,他得到了什麼答案呢?
她從前要分房睡,他不肯,說要培養感情。
現在他主動睡了書房,是要放棄的意思吧?
何幼霖苦笑,她在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這樣圍繞着一個男人喜怒哀樂打轉的她何曾熟悉……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她必須要獨立起來,不能再把男人看成生活的重心!
離不離婚,這段婚姻從來不是她可以決定的。而她能決定的,只能是自己的心態。
何幼霖打開電腦,把張澤川發給她郵箱裡的視頻一一解壓,開始不停的練習。
多好,在她迷亂的日子裡,還有工作可以分她的心。
之後,何幼霖在請假養傷的三天裡,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發了狠地練習,嗓音啞了,就喝菊花茶,在休息的時候去看專業書。
她用了三天的時間,完成了張澤川給她一週時間完成的工作量!
原以爲張澤川是魔鬼,定製的工作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現在她才知道,一個人只要自己肯學,時間都是擠出來的。
期間,譚少慕不是睡書房,就是睡公司,兩個人從未碰過面,一次都沒有。
直到譚少芝敲開她的門,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假期已經結束了,踏出閉關多日的主臥後上了譚少芝的車。
“你和我哥怎麼了?”
“這話,應該問他吧?”何幼霖苦澀一笑。
“我問了。”譚少芝頓了頓,“他不肯說。”
何幼霖沉默,因爲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像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明明應該回家大幹一場,像上次在醫院一樣,吵完架了再和好。感情的磨合,都是如此。但她和他卻毫無預兆地陷入了冷戰。
“你配不上我哥。”譚少芝說着從前一直對何幼霖說的話,只是語氣裡沒有平日的尖刺,十分的客觀而冷靜。
正因爲如此,對何幼霖的殺傷力卻比以往都大。
“在你眼裡,還會有女人配的上他?”何幼霖忍不住反擊。
“也對。”譚少芝笑了笑。
何幼霖跟着笑了。即使那天她救了譚少芝,也沒奢望過譚少芝會對自己改變看法,沒有想過藉機和她成爲朋友。譚少芝不怪她連累了她,害她差點出事,她就謝天謝地了。
誰知,竟然會真有這麼一刻,她和譚少芝握手言和。
到了公司門口,何幼霖提前下車,關門的時候,譚少芝突然開口,“後天是我外公生日。還有,我外公喜歡喝酒。”
何幼霖詫異地揚了揚眉毛,譚少芝會提醒她這個事情已經夠叫她意外的了,沒想到還會提示她送什麼禮物合適。她突然想起譚少慕說的那句話,和譚少芝相處了就知道,她人很好,很貼心。
現在的她,信了。
“謝謝。”何幼霖真心道謝。哪怕譚少慕最後都沒和她說這事,她恐怕也要厚着臉去一趟陸家。畢竟,她也算是陸上將的幹孫女。
“別誤會。我可不是幫你。”譚少芝嘴硬道,“你不去,我哥肯定要被外公嘮叨死的。我是爲了我哥。”
何幼霖笑了笑,目送她開往停車場後進了公司。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自己不過是請假了幾天,她和張澤川的緋聞就已經在公司裡傳的沸沸揚揚。
原本就對她的資歷怎麼會進公司感到懷疑的人,都在得到張總爲救何幼霖受傷住院,何幼霖請假照顧張總的小道消息後,一下子釋惑了。
穿過策劃運營辦公室時,倪雲熟絡湊到何幼霖跟前,““假期”過的怎麼樣?”
又有人酸溜溜,“這還用問?樂不思蜀了唄。”
“回頭再聊,我早飯還沒吃呢。”何幼霖整個人都僵硬起來,揚了揚手中的麪包後匆匆去了茶水間。
進了休息室,她卻意外地看見張澤川坐在裡頭正喝着粥,“你什麼時候出院的?”
難怪她進來時,門口的同事目光突然變得曖昧起來。
“今天。”張澤川笑得像個狼外婆,盯着可口的小紅帽。
“你……真愛崗敬業。”何幼霖被笑得發虛,心裡琢磨着外頭的誤會只怕更深了。一起請假也就算了,連上班都要同一日回來。
她看着原本不應該出現這裡的張澤川,一時心裡沒底。好好的總裁大套間不休息,跑這裡和別人擠是什麼意思。正要退出去,把這裡留給他,卻被張澤川叫住了,“李斯那邊……”
何幼霖想起他說要回報他救命之恩就是拿下李斯的彩鈴配音工作,結果卻被譚少慕搞砸了,連忙道,“真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張澤川蹙眉。
“是的。雖然我也想嘗試。”何幼霖垂眸,爲自己先前拒絕工作的態度感到愧疚。一個專業演員的素養根本不應該有她這樣的私人情緒,去挑揀工作內容。即使是叫|牀,也應當慎重對待。
這幾天她學習了很多前輩的經典之作,她發現從前看電視只盯着演員臉花癡的自己真的太膚淺了。有些角色,如果不是那些默默工作的配音演員,根本不會有那麼出彩鮮明的人物性格。大到情緒爆發的哭戲也好,小到可能只是內心旁白,每個配音都在突破自己,不拘泥一格。
“雖然?”張澤川的眉毛蹙得更緊,“你不是已經搞定了嗎?”
“我也沒想到譚少慕會那麼做。”何幼霖自顧自地說着,忽然意識到張澤川說了什麼後,吃驚道,“搞定?搞定什麼?”
“你不是出院後找過李斯了?”
準確來說,是李斯找了她,利用白玫把她騙過去的。
何幼霖在心裡默默吐槽,面上點頭承認。看她多敬業啊,給BOSS刷個好感度也好。
“他說你的聲音和他想象的不符合。”
果然如此。何幼霖低下頭,心裡給自己打氣。沒關係的,之前是沒做好準備。以後多學習就好。哪怕自己並不能體會那種感覺,用演技也要征服別人!
“不過卻刺激了他的靈感。”張澤川說話大喘氣,“今天還發來他最新修編的曲子,我聽了,比之前版本更好。”
“耶?”何幼霖大吃一驚,覺得李斯真是個鬼才。自己那樣,還激發了他靈感?
她被勾起了好奇心,把手中的吐司袋往張澤川面前一放,面帶討好,“吃嗎?”
張澤川低頭看了眼,乾巴巴的,一點胃口都沒有,直接繞過這句客套話,問道,“你到底是叫的有多奇葩?好好的呻|吟曖昧,帶一點都市騷動感的曲風,能被你的叫|牀音整出玄幻風來?”
“啊?”何幼霖傻眼了。
“算了。”張澤川低頭用勺子攪拌粥,只撿了粥裡的皮蛋瘦肉吃,米粒幾乎沒碰,“能拿下這個工作也算你的本事。好好幹!”
上司這麼正經的畫風,何幼霖有些不習慣。
她低頭吃着自己的麪包,心裡琢磨玄幻風是什麼意思。
“你一會就去李斯那。什麼時候彩鈴錄製完成,你再什麼時候回來上班。”
“哦。”
至始至終,張澤川都沒有解釋清楚玄幻風是什麼意思,直接把何幼霖趕出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