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娛樂城最頂級的豪華包廂內,沙發裡坐着三個男人,氣場各成一派,都很氣宇非凡。
坐在最中間的墨陽,打開了一瓶紅酒,給兩邊的男人各自倒了一杯,說,“你們兩位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應該也不用我多做介紹了吧?”
譚少慕微微一笑,“李老闆,幸會。”
李祥瑞看了一眼墨陽,心有嘀咕,面上不顯露,回以應酬笑容,“哪裡,慕少的名氣,這一聲李老闆,我聽着都有些心虛。我只不過是個保鏢公司的小老闆,混口飯吃罷了。不知道墨兄弟做東,邀請你們來這個局,是爲了什麼?據我所知,慕少安危都有專人護送。應該也沒有什麼地方用得到我。”
譚少慕端起酒杯,右腿跨疊在坐腿上,“李老闆,明天不說暗話。保鏢,我確實不用。但是,你的一些特殊員工……”
李祥瑞大口喝酒,哈哈一笑,“慕少,我是個正經生意人,實在聽不懂你說的特殊員工是什麼。”
“成田保鏢公司的底,我要是沒摸清楚,我今天也不會坐在這裡。”譚少慕懶懶道,“所以,你不用和我裝糊塗,再裝下去,說話就沒意思了。”
李祥瑞沉默了下來,只喝酒,不接茬。
譚少慕再接再厲道,“李老闆是退役軍人,我外公舅舅的名號我不搬出來,你應該也是聽說過的。所以某種程度上,我對當過兵的人很有好感。我相信成田保鏢公司的存在是善意的。只是這人心太過複雜。有時候爲了生存,也很不容易。不想給你增加過多的心理壓力,我特意喊墨陽坐莊請客,爲的就是表明,今天來吃飯的人不是譚氏集團的譚少慕,也不是陸家的外孫“慕少”,而是墨陽的兄弟——慕黑狼。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李祥瑞思索良久,終於開口,“你想說什麼亮話?”
“五年前,我妻子的死,是受誰指使,又是誰製造的?”
李祥瑞最多也就以爲是不是底下的人鬧過什麼事,觸動了譚少慕的利益,沒想到一開口就是這麼大的事情,嚇得膽顫,“慕少,這個從何說起?我們公司是正當公司。雖然業務繁多,有時候會也幫忙解決一些私人恩怨。但是,殺人這樣的事情,是萬萬不可能的!”
“我相信李老闆的行事風格。”譚少慕淡淡開口,“可是,你能保證和你混的兄弟都和你是一條心?”
李祥瑞見他似是相信自己,心裡一鬆,“既然慕少都清楚,我說話也不藏着掖着了!成玉天是我兄弟,當初一塊考軍校,因爲體檢不合格沒考上,早早畢業踏入社會。後來辦廠,賺了大一筆錢。聽說我退役,主動找上我,用我的名義,投資建立這個公司。所以說,這個公司是出名出力,他出錢,利潤對分。這年頭,純保鏢的生意,是入不敷出。他腦筋活絡,拓展業務。上門催債,綁架要挾人的事,他也做。那些非法亂紀的小事情,我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因爲他爲人品性,我還是相信的。肯定鬧不出人命那類重罪。”
非法亂紀的小事,做出來就有理了?
譚少慕心裡再是不認同,卻也不能當面質問。但要他去接這個話題,他的身份也是不合適的。他的目光冷冷環視了一圈之後,停留在墨陽的身上。
墨陽正專心喝酒呢,就這麼被“臨危受命”了,惋惜地放下酒杯,插科打諢道,“李哥,你爲人仗義,我懂!不過,咱們這種爲兄弟兩肋插刀的人,要是不多個心眼,就容易被兄弟插上兩刀。王平和我當年也是鐵打鐵的好兄弟,後來爲了爭權還不是擠兌我,把我逼出國了?那個成玉天,揹着你,接了多少不守規矩的私活,你不知道,不代表沒有。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這麼錯下去,要真逼得慕少出手,你的一世英名也將會受損。”
“墨兄弟,你這個話,我聽不明白。成玉天他到底做了什麼?是不是裡面有什麼誤會?”
“我辦事,你還不相信?怎麼會有誤會!得,你肯定不信。”墨陽一邊說,一邊扔出一個文件袋,“你看看,這些犯事的人,是不是你公司的人再說。”
李祥瑞打開一看,都是公安局的蓋章紅頭文件,心裡就已一慌,細看之下,更是冷汗淋漓。
這裡的文件多是一些案件,不是已經結案的,就是正在立案調查的。從五年前慕少老婆的失蹤案起,到劉梅梅的交通肇事案,到最近的慕少兒子在醫院裡事故,和慕少夜晚遭圍攻受傷,最後是慕澤醫院的醫生暴打出租車司機,爲警方抓獲潛逃多年的殺人犯……
這一樁樁的案件,幾乎都是衝着慕少的家人去的,而每個案件的人都和他成田保鏢公司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明明是大冬天,他的額頭卻已滾滿了汗珠子,他擦了擦汗,才道,“慕少,我也知道您是一個講道理的人。這個事情,你說,要怎麼處理,我都認了!”
譚少慕聽他這麼說,懶懶地擡頭看了他一眼,“是誰授意你們做這些事情的?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剛剛還打包票的李祥瑞一下子氣短了,“慕少,那些業務,我都不插手的。都是成玉天負責的。所以,僱主是誰,我也不知道。而且,就算我知道了,按公司的規矩也不能透露。不然,以後誰還找我們做事?”
墨陽掏出一根雪茄,遞給了他,緩緩問道,“所以,你剛剛說的都是屁話?”
“不,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保證,以後但凡是和慕少作對的事情,我成田公司一律不接手。這一點,我能保證。”
“你覺得,我既然查到了你們,沒有你的保證,我還做不到你剛剛說的那一點?”譚少慕氣勢十足地說道。
“那慕少……”李祥瑞臉上泛起了微微的尷尬,“還請您體恤下我們的不容易,給個折中的法子。”
“我要成田公司與成玉天從今往後再無半分關係,他投資多少,我出錢補進去,他負責的業務,轉交給墨陽去做。”
李祥瑞一聽,十分的爲難。如果成田公司有譚少慕入股,那絕對是比任何靠山都大,但是這樣出賣自己兄弟,又太不仗義了些。
墨陽一聽,不樂意了,“喂,憑啥勞資要給你幹活?勞資自己管這個場子都累死了!”
譚少慕笑了,“你還真打算給趙天那個暴發戶當一輩子下手?早些年,我讓你離開娛樂城,自己做事。你說你放不下你身後那羣兄弟。現在,我覺得是個機會。你也可以考慮考慮。就算你不答應,你到時候再推薦個信任的人就是了。”
李祥瑞聽着譚少慕風輕雲淡的口吻,突然明白,自己沒有別的選擇的路,成田公司要麼與他合作,要麼從此消失。
他想起自己的家人小孩,都過慣了富裕的日子,若真失業了,打回從前清苦節儉的日子,肯定受不了。人都是自私的。成玉天自己招惹了譚少慕,就不能怪他棄車保帥了。
“好。我答應你。”
譚少慕笑了,給他點了個包廂公主提供特殊服務,就先離開了。墨陽一看有女人來了,酒也不喝了,緊跟着譚少慕身後離開,“你就真這樣放過那個僱主了?”
譚少慕笑了笑,“等你接手了成田業務,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公司做的這幾件事情給我查清楚。證據,人證,仔仔細細的給我挖出來!”
“嘖嘖嘖。”墨陽搖了搖頭,“我說,你怎麼突然插足這個行業。還以爲,真的只是爲了逼得成玉天走投無路。原來後招在這裡……”
……
“爸爸。”
“蕭叔叔。”
“爸爸。”
“蕭叔叔!”
譚少慕回家時,客廳的燈已經黑了。
這個點,孩子和幼霖都應該睡了。但他路過兒童房時,卻聽見了悅悅和晉晉的爭執聲,不禁駐足在門口偷聽,只聽見悅悅再次固執的說,“爸爸。我要爸爸。你難道不喜歡爸爸嗎?昨天,爸爸還給你買了玩具!”
“我喜歡爸爸啊。”
“那你還說什麼蕭叔叔。”
“那你不喜歡蕭叔叔嗎?他上次還帶你去吃壽司了呢!”
“我……我沒說我不喜歡蕭叔叔啊。”
“那你還說什麼爸爸?”
“我說爸爸,那是因爲他是我們的爸爸啊。書上都說了,爸爸和媽媽在一對的。所以,爸爸纔是永遠和我們在一起的人!”
“可是,蕭叔叔纔是和我們一直在一起的人啊?”張霄晉疑惑。
“……”悅悅再聰明,這一點也說不過他,然後堵了他一句,“你都喊他爸爸了啊。所以,我們的爸爸就是爸爸。我聽說,你下個月動手術,都是靠爸爸給你捐脊髓。所以,你要乖一點。不然爸爸生氣了,不給捐脊髓,你要死掉的。”
“我喊爸爸,是因爲他是我爸爸。就好像我會喊舅舅,會喊叔叔。回國後,一大堆的親戚,我其實都不認識他們。但是,跟着你喊肯定沒錯。”晉晉有些着急,語調都帶着哭音,“是不是我喊爸爸是爸爸了,所以蕭叔叔這幾天都不找我了?這次我回美國,他也不陪我了?以前,我住院,都是他陪着我的。以後,都是爸爸陪我了嗎?”
悅悅的聲音有些不滿,“不,爸爸會陪我的。以前蕭叔叔喜歡你多一點,一直陪着你。但是,這次是我先找到爸爸的,所以爸爸會喜歡我多一點。他給你捐了骨髓後,就要陪我的!”
晉晉茫然,固執己見:“那我還是要蕭叔叔。”
“不行,爸爸。”
“蕭叔叔。”
然後,兩個孩子再次開始無聊的死循環。
譚少慕就站在門口,臉上只有一種被時光打敗的挫折感。
他以爲的幸福,原來還是那麼的遙遠。不只是何幼霖,連兒子的心裡都有蕭一情的存在。可是,他卻一點抱怨的資格都沒有。
悅悅對他的喜歡,是因爲她的性格,智商都遺傳了他,還有她相對不依賴蕭一情而生活的那幾年經歷使然。可是晉晉不同,在他病重的時候,連媽媽都很少陪在他身邊,都是蕭一情在照顧。晉晉雖然喊蕭叔叔,但是在他心裡對蕭一情的感情恐怕纔是父子之情。
挫折,無奈,百般滋味都厚重如無邊洶涌的海洋向他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