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你有什麼計劃?”張澤川一愣,重新審視起多年未見的妹妹,這才發現歲月改變了她不少,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
“白昕媛最引以爲傲的是什麼,我通通都要摧毀。醫院,家世,愛情……一件一件,通通摧毀。讓她一無所有。”何幼霖水眸明亮,顧盼生輝,細細的手腕在比劃着什麼,有種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錯覺。
“你有把握?”張澤川皺眉,“你不是,她的那家醫院,背後的靠山可是……”
“我知道。”何幼霖打斷他,“就因爲是他,我更要搞垮它。你以爲,我爲什麼要學醫?”
“學醫?”張澤川再次目瞪口呆。
“嗯。”何幼霖想了想,“你妹我現在可是腦科醫生,在國外也剖過不少顱。醫術還算不錯。現在是慕澤醫院新聘的腦科主任。”
張澤川看了看父親張翰文,又看了看妹妹,最後看見哄孩子睡着的蕭一情從樓上走了下來,連忙迎了上去,“姓蕭的,我妹說的什麼鬼話,你給我翻譯翻譯。”
蕭一情在樓梯口就聽得一清二楚,理所當然道,“就是你聽見的那樣。”
張澤川嘖嘖搖頭,“你也不阻止她?才從虎口裡逃生,還自己往虎山裡跑?她要真不甘心,我出錢也給她建一座醫院,不就得了。就建在慕澤醫院對面,打擂臺。”
“噗!”何幼霖被哥哥逗笑了,“你以爲比武招親吶,還打擂臺。開醫院是隨隨便便的事情嗎?就算被你弄到了資格,開了醫院,鬥得過人家?人家是白家有門路,譚家有錢。我們開醫院,撐不不一年就虧損倒閉了。”
“倒閉就倒閉。起碼也能膈應她一年。而且,你在自家醫院裡呆着,我還放心點。”
“那不行。我苦學醫術這麼多年,在國外累積我的人脈不能浪費在你這裡。”何幼霖搖了搖頭,寬慰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擔心我。不過,我這麼大了,心裡有數。你別管我了。”
張澤川見她真固執,又跑到張翰文身邊,“爸,你管管她。”
張翰文雙手交疊在一塊,拄着柺杖,一雙眼睛滿是智慧,“你想什麼幹就怎麼幹。爸爸都支持你。不過,孩子的問題,你打算怎麼處理?慕少那種性子,要是知道M……哎,好好的孩子,取什麼洋名!”
何幼霖挽着張翰文的手,對他的牢騷抱怨,甜甜一笑,“當初沒能和你打一聲招呼就匆匆出國,是我不對。所以爲了彌補你這個做外公的遺憾,我特意把給孩子取中文名的機會留給你啊。”
“這還差不多。我都取好了,哥哥叫張霄晉,妹妹叫張霄悅。”
“啊?這麼隨便?不翻翻字典?”
“早翻過了。”張澤川忍俊不禁,“那我爸幾年前就準備好的名字,要給他孫子孫女用的。結果,被你給先截了胡。”
張澤霖這麼一聽,纔想起來,她哥都要三十七歲了,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的樣子。
“要我說,孩子乾脆先說是蕭一情的。”張澤川出了個餿主意道,“他們兄妹那麼黏蕭一情,說他是孩子的父親,沒人懷疑。”
張翰文表情也有點意動的樣子,只是不好意思開這個口。畢竟,接盤俠這個稱號,人家開口要,可以。自己主動往人家頭上套,就不太好了。
何幼霖聽了這麼不靠譜的注意,頭疼道,“哥哥,你別添亂了。你自己老光棍一條,就不考慮人家還要結婚生子了?”
蕭一情緩緩道,“可以。我回家肯定也免不了被我媽一通的相親催婚,正好拿來擋擋。”
何幼霖一聽這藉口,真的是耳熟的不行,和當年某人騙婚也沒啥區別。
她正色看向蕭一情,“一情,我很感激你這個朋友多年的挺身相助,只是你也不能幫我們一輩子。從前,在國外,你說我一個人帶孩子,不能逞強。現在,我也回國了。家人也都在我身邊,你應該可以放心我,找尋你自己的幸福了。”
張澤川一聽這話,不樂意道,“妹妹,你這話聽上去有點過河拆橋啊?”
蕭一情沉默了一會,淡淡笑道,“你我認識那麼久了,我的性格,你也應該知道。有些話,我不說。但是,你懂。我對很多東西看得很淡。但是,我看重的東西,也不會輕易放手。最主要的是,我不強求什麼,一切我都隨緣。所以,你不用特意和我說什麼。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說完,不給何幼霖說服他的機會,就轉身離開了。
……
白色陶瓷盤子裡擺放着法式烤三明治,旁邊是鮮榨的柳橙汁。張霄晉,張霄悅兄妹咬着水煮蛋,都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何幼霖吃了一口三明治,香氣在口中蔓延,“怎麼了,小寶貝們?大清早的就不開心。”
哥哥欲言又止,最後憤憤地叉着三明治咬了一口。
妹妹看了眼媽媽,小眼睛一轉,轉向明顯最慈愛,最好說話的外公,“外公,外公,蕭叔叔在哪裡?他怎麼沒和我們一起吃飯?以前他都會做荷,包蛋給我吃的。我要吃荷,包蛋!哥哥,也要吃,對不對?”
張霄晉點頭如搗蒜,“對。”
何幼霖瞥了一眼帶頭使壞的女兒,朝廚房喊道,“沈姨,再做兩份荷,包蛋。”
對着明顯在裝傻的母親,張霄悅咬了咬脣,考慮要不要哭一下,看看效果。但是以往哭了,都是蕭叔叔無條件投降,媽媽都不管她的……
怎麼辦?
現在,蕭叔叔不在了。她小腦子再聰明,也不夠用啊!
張澤川看外甥女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連忙把她抓起來,放在他的大腿上,湊到她耳邊說一句什麼話。
何幼霖見女兒的臉色陰轉晴天,吃早飯也老實了很多,不禁問,“你說什麼了?”
“我和她說,今天會送她去學校,認識很多小朋友。”
何幼霖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張霄晉一聽要上學,立即哭着臉,“我討厭媽媽畢業,我要回家!我要蕭叔叔!”
在孩子的認知裡,環境的改變是可怕的。就算身邊出現的兩個新家人對他也很好,但是,終歸是陌生的,需要慢慢熟悉。
何幼霖狠下心腸,沒有因爲他的淚水而妥協,朝張澤川看了一眼,“今天,我要去醫院報道了。孩子,就麻煩你去送學校了。”
……
第一天報道,何幼霖還沒有拿到醫院的工作服,穿着便衣走在慕澤醫院裡,和普通的病人家屬一樣,泯然大衆。
聞着熟悉的消毒水味,看着一件件白大褂從身邊走過,她的笑容有着說不出的荒唐無語。
多年前,她因爲譚少慕的關係,對醫生有着深深的恐懼。
多年後,她嫁給了他,他卻希望她當醫生,說只有這樣,才能治好對醫生這個職業的恐懼。
直到後來,她才知道,那個看似爲了她好的藉口背後,掩藏的真相是多麼殘酷噁心。他娶她,把她當另外一個女醫生的替身,所以才希望她當醫生。
而現在,她真的當醫生了……
“陳元,咱們科室的新主人,據說今天就要到崗了!昨天領導不是安排你去接機的嗎?怎麼樣,是不是大美女?”
陳元不能說自己遲到了,只心虛道,“當然。”
“那你說說,長啥樣?”
“碧眸金髮,天生尤物。”陳元說了個籠統。
“咦,可是我怎麼聽說,那個艾莉娜是個美籍華人?”
“咳咳……”
何幼霖看着從她身邊路過的心虛不已的醫生,他大白褂胸口處別的名牌,陳元。
沒記錯的話,剛剛走廊表彰欄裡,腦科最傑出醫生就是他。如果她拒絕慕澤醫院的高薪聘任,陳元是最有希望成爲腦科主任的醫生了。
還以爲他會對自己抱有敵意,現在聽上去是個沒腦的人。這種人,比較好相處。
何幼霖嘴上帶笑,跨出腳步,攔住了他,“陳醫生,請問人事部在哪一個樓?”
陳元微笑,“這裡是住院部,你走錯了。你出去後,直走,第三個路口右拐就能看見一個黃色的小高層。三樓就是。”
“哦。謝謝。”何幼霖剛要走,就聽見陳元的手機鈴聲響起。
本來,她沒興趣聽他的電話內容,但是,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讓她的耳朵敏感的捕捉到了。
特別是那個“陸”字。
果然,陳元原本還嬉笑的臉色,突然慌張了起來,“李醫生,麻煩你幫我告個假,那邊情況不太好。我要去看看。”
何幼霖一聽,連忙跟了過去,“我也去。”
陳元有些驚訝,“你知道我去哪裡?”
何幼霖點了點頭,“是陸上將的病情有變。一個人昏迷了五年多,腦部的機能只會越來越弱化,十分危險。”
“你認識陸上將?”陳元驚訝不已。陸上將身份敏感,他深度昏迷的情況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何幼霖不想解釋太多,只說道,“帶上我,對你會有幫助的。”
陳元還有些猶豫,畢竟陸上將身份敏感,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說要去見陸上將,就算他帶去了,陸家會不會放她進去都是未知。
“你能說下,你是誰嗎?”
何幼霖一把抓過他的領子,拖着他往外走,“再問下去,病人就危險了。這些廢話,路上再解釋。”
陳元被抓進何幼霖的車裡後,還有些莫名其妙,但看見她擺在車上的英文駕照,心裡有了一個想法。
他拿過駕照,打開一看,果然是她。
這就說得通了。
醫院高薪聘請回來的腦科醫生,榮獲多個獎項的美籍華人,Alina。她既然被醫院從國外挖角回來,以院長和慕少的關係,沒道理不把這麼優秀的醫生介紹給陸上將看病的。
他早該想到的。
只是,他沒想到這個Alina這麼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