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彩寧被掐的失去了呼吸。
這一瞬間,她是真的在他眼底裡看見迸現出的殺意!
她毫不懷疑這個男人會真的殺了自己。
她艱難着扒着他的手,瞪眼了一雙眼睛,面色漲成了豬肝色,脣瓣微蠕,似乎要說什麼,又似乎只是想呼吸氧氣。
在她奄奄一息瀕臨死亡的那一刻,譚江淮終於收了手,把她甩了出去。
薛彩寧狼狽的倒在地上,額頭撞上了桌角,淤青立現。
她捂着喉嚨乾咳,淚水花從眼角逼落,不甘心道,“你,你是說我技不如人?你不妨走出去問問,有誰不知道我薛彩寧的名頭?那個何幼霖算什麼東西!我會輸給她?笑話!”
譚江淮卻驀然發出笑聲,在寂靜的深夜裡尤爲詭異。
隨之而起的是他冷冽陰沉的話,“你若真心這麼覺得,爲什麼這麼氣急敗壞?只是失去一個電影的配音工作而已,不是嗎?
你着急,是因爲你比誰都清楚,何幼霖的優點,你這輩子都不會有。
在孤兒院的時候,你就發現,大家都喜歡她,不喜歡你。連你的養父母本來也是喜歡她,要收養她的。是你騙走了屬於她的一切。你現在擁有的,都應該是她的。
所以,你心虛了。你怕她遲早有一天會取代你今時今日的地位,搶回本就該屬於她的一切!
薛彩寧,你承認吧,她是你過不去的坎。”
“不!”薛彩寧起身,一把將桌上的文件掃落在地,“我不會讓給她的!我更不會輸給她。她休想從我這裡拿走任何東西!你看好了,《花顏》的女主,只可能是我薛彩寧!”
是夜,張澤川的手機響起了聲音。
……
就在何幼霖想着如何開口,告訴譚少慕自己要出差臺灣一兩個月時,譚家的祭祖日轉眼就到了。
爲此,譚少慕提前一夜帶着何幼霖住回了譚家。
睡回久違的婚房,何幼霖只覺環境陌生的厲害。連睡在身下的牀都覺得像是別人的,睡得並不踏實。
淺眠的人,好像也不止她一個。
這不,天際剛剛透出一點白,她就聽見譚少慕起身,進洗漱間洗漱了。
譚少慕出來時,看見她還躺着發呆,低身颳了刮她鼻頭,“睡不着,就起來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你先洗漱,記得穿正式一點。”
“嗯。”何幼霖這一點還是有數的。
她乖乖的拿了昨天準備好的全黑衣服進了洗漱間。等一切弄好,下了樓,卻沒有在客廳看見譚少慕的身影,她正要張嘴喊人,就聽見廚房裡傳來動靜。
一種猜測襲上心頭,她拉開廚房移門,看見高大的背影在煲粥。邊上,切了皮蛋和肉丁。
“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嗎?”
譚少慕剛溫了火,一個溫暖的身體便偎了上來。
他眉眼一彎,一雙大手覆在環住他腰的小手上,輕嘆,“我沒那麼萬能,只是我會的,剛好夠照顧你。”
她心裡一甜,摟的越發緊了。怎麼辦,好捨不得啊,去臺灣的事情,她越來越難開口了。
譚少慕轉身收了收手臂,把她抱在懷裡,看她臉上還帶着朦朧的睡意,兩隻眼睛眯的和月牙一樣,心裡一癢,溫熱的脣便在她耳後的敏感處蹭了蹭,感受到她耳廓溫度漸漸升溫,笑得愈發得逞。
“今天怎麼想起給我煮粥了?”何幼霖避了避,偏頭躲過了他第二輪攻勢。
“要聽實話?”他一個轉圈,就把何幼霖抵在流理臺上,雙手環住她。
“嗯。”何幼霖點點頭,嬌滴滴道,“你答應過我,以後不騙我的。”
譚少慕眸底的笑意漸深,捏了捏她的鼻頭,“這粥,是煮給我另外一個最重要的女人。你,只是附帶喝一點。”
她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聲音有些硬,也有些酸,“那你給她吃去,我不吃了。”
譚少慕俯身,原本環在她腰後的手關了火,用嘴咬了咬她的鼻子,“連你婆婆的醋都吃,這媳婦,真要不得。”
何幼霖一聽,就知道自己被捉弄了,氣的嘀咕了句,“要不得,你別要啊!誰逼你了?”
“那不行。”
“爲啥?”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期待他能說些什麼好話哄她。
“因爲,我沒要夠。要不過癮!”他打起黃腔,看着她可憐的小模樣,忍不住揉了揉她蓬鬆的梨花頭。
那柔滑的頭髮從他指尖滑過,不是黑長直,而是陌生的慄紅色,但他依舊喜歡的緊。忍不住在她的發頂上親了親,“快把你吃的那份盛出來。剩下的,裝飯盒裡。”
“嗯。”她揚着笑,聲音軟糯,“你也要吃。不許空腹。”
她身後是金燦燦的晨曦,她的笑臉在這一刻柔軟的化成了糖水,浸潤他的心田。
這還是二十多年裡,第一次,他去看他的母親,心沒有以往那麼冰,那麼冷。
二十分鐘後,譚少慕便開車帶她去了譚家主宅後山的墓園。
這個墓園是譚傢俬人產業,開車要不了一刻鐘就到了。
清晨的墓園含着濃重的水汽,何幼霖從大門進來時,看着一排排黑白照片,第一個念頭便是:不出意外的話,百年之後,她和少慕也會在這裡,與青山長眠吧。
譚少慕一路領着她,走到一個貼着年輕漂亮女人照片的墓前,緩步停下。
墓碑上,愛妻陸清玲三字足以說明她的身份。
何幼霖抱着譚少慕事先買好的鮮花,不顧石階上溼漉漉的露水,屈膝跪在墓前,恭恭敬敬地把花敬上。
譚少慕把手中的食盒打開,裡面有水果,也有他親手煲的粥,一一擺開在她的墓前。
何幼霖細心地發現,墓碑上的日期並不是今日。也就是說,今天不是他母親的忌日。
可是,他爲什麼突然要來呢?
還帶上她?
看着他挺直的背脊,她的心就忍不住跟着疼。他身上的沉悶,是從他們踏入墓園後開始有的。
“譚江淮想在今天,祭祖的日子,把她媽的骨灰遷進來。”他突然開口,眉心隱隱蹙起。
“你爸他……同意了?”她的聲音有些啞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是他最愛的女人。”譚少慕冷笑,笑意輕蔑。
那就是同意了。
她擡起頭,目光專注地看着墓碑上笑吟吟的黑白照片。
很難想象,一個受不了老公有小三,最後選擇死亡的女人若是在天有靈知道那個小三也要躺進來,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我不答應。”他的聲音冷而硬。
何幼霖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我也不答應。我是譚家的媳婦。我也有發言權。”
那種誰敢阻撓她老公,她就和誰拼命的氣勢,看得譚少慕心頭一暖,身上的沉悶鬱氣都消散了不少。
一陣微風吹過,陰霾昏沉的天空,雲層散開,露出湛藍的天色。
陽光透過雲層間隙,灑落在墓前的白百合上,灑落在她的目光裡。
譚少慕心頭微微一動,嘆道,“還用不着你這個小輩衝出去抗。我那幾個堂叔堂伯腦子不糊塗,不會同意的。
我現在帶你過來,只是想告訴你,今天的祭祖日,你不用太用心,更不用緊張,露個臉就好。反正,真正重要的人,我已經帶你來看過了。稍後,祭祖時,你就當走個過場。”
何幼霖的長髮被風撩捲起一個弧度,從她鼻尖掃過。她眯着眼,目光凝視在墓碑上,跪姿愈發的筆直。
她想,她懂他的意思了。
他是來帶她見她的婆婆,僅此而已。
之後,譚少慕便讓何幼霖先回車裡等他,自己則留在墓地呆了好一會。
直到她在車裡睡了個小回籠覺,譚少慕才帶着一身溼重的露水從墓地裡走出。
此時,已經有十幾輛高級轎車停在譚家墓園門口。
從車上下來的人俱是盛裝打扮,黑黑的一片。他們大多都是譚少慕堂叔堂伯一輩的近親,也有一些隔了幾代血脈的譚氏族人。
有些,來參加過她和譚少慕的婚禮,還有點面熟。有些,是從來聽都沒聽過的人,如果對方不是姓譚,估計走路上都認不出彼此有親戚關係。
也是在今天,何幼霖才知道自己嫁入的譚家,不僅僅只是富貴人家,更是名門望族。至少在民國時,譚家確實是家喻戶曉的大家族。
衆人聚齊後,良辰一到,祭祖儀式便正式開始了。
何幼霖在譚少慕的牽引下,又跟着衆人,第二次踏入了墓園。
這一次,她沒有走太深,在前面幾排墓碑前就停下了腳步。
譚政親自供上祭品燒豬,燃香奠酒。而譚少慕作爲譚家嫡長子,負責在旁焚燒紙錢。
何幼霖發現,譚家的列祖列宗的墳墓前明顯有人添加了新土,除過雜草。
對比譚少慕母親墓前的冷清荒涼,她才覺得嫁入譚家的女人真可伶。死了都是埋在最後面,只不過是男人的後宮裝飾。
她拽了拽譚少慕的衣袖,他低頭看她。
她又看了看四周,確定大家走在認真祭拜,沒人注意他們,才踮腳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以後我死了,不許把我埋在裡面。如果不能睡你旁邊,我寧願不進你們家祖墳。”
“再看吧。”譚少慕淡淡敷衍。
“什麼叫再看?”她掀眉毛,死抓着他的手不放。
“就是以後再說。”他無奈,又摸了摸她的頭。
何幼霖剛要再說什麼,發現譚江淮和沈越珊已經看了過來。當下不再纏着他,繼續把自己站成一根柱子。
譚少慕餘光看着她充滿生氣的小臉,嘴角不自覺彎起。
真是個傻丫頭!
先一步,去奈何橋等人的,只會是他。
只要他在,她必定會一生喜樂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