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南走的時候,還是春天,他回來時,f城已經到了夏末了。他回來那天,下着大雨。連翹坐在二樓陽臺的搖椅上。她睡了半個下午的時間,這會精神很好。肚子裡的寶寶一直踢她,她撫着肚子斜斜地靠在搖椅上望着外面的雨霧。
陳嘉南不在國內這半年,她的生活愈發的簡單。陳家大宅那邊,隔三差五的會派人來看看她。而她除了和嚴貝貝經常聯繫,其他的人,她基本上都斷了來往。
這樣漫長的時間裡,她讓管家給她找了個畫家。閒着的時候,她認真學畫。如今,她用素描已經能將陳嘉南畫得惟妙惟肖了。
連蕭的精神狀態也恢復從前了,只是對於那一次他到底被誰帶走,她們姐弟卻是諱莫如深。連翹不是不想問,她是很怕再次刺激到連蕭。時間長了,見他越來越陽光開朗。她琢磨着那事兒就讓它過去算了。
她給許阿姨打過幾次電話,得知她已經辭職回家安心養病了。電話裡,許阿姨聽說連翹已經懷孕了,她十分激動,說有機會一定要來看看她。話是這麼說了,她卻始終沒來。
“太太。”小香的聲音傳來,打斷了連翹的遐想。
“嗯。”她應了一聲,以爲要喊她喝湯了。他夾農扛。
“二少爺回來了,正上樓呢。我趕緊來告訴你一聲。”小香的聲音透着驚喜,聽起來她比連翹還要開心的樣子。也難怪小香激動,連翹挺個那麼大的肚子,那個當丈夫的男人卻半年不曾回家了。別說連翹傷心,她作爲不相干的人都生氣。
“哦。”連翹應了一聲。
“太太,你好好的跟二少爺發發脾氣,他太過分了。”小香附到她耳邊輕聲說,說完後她就飛快的起身往裡面跑去。
小香那丫頭,跟着連翹久了,說話什麼的也比較直接。好幾次她都嘀咕着說要去向陳老爺子告狀,說他太不關心連翹和寶寶。
最初的時候,連翹挺難過的。爲此,她經常給陳嘉南打電話。電話裡,他總說很忙。不是在忙這個事情,就是在忙那個事情。
慢慢的,連翹就明白了。陳嘉南就是不想見到她,和忙不忙併沒有關係。想起領結婚證之前那些種種的甜蜜,她百思還是想不通陳嘉南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在意她的?
這中間的斷層是從哪裡裂開的,連翹一點兒頭緒都沒有。陳嘉南對她的逃避,在她看來,太過於莫名且離奇。
而今天,他終於回來了!
“連翹。”穿着一件淺藍色襯衫的陳嘉南出現在了陽臺上。
連翹仰頭看他,“嘉南。”半年了,他仍舊那麼好看。身材欣長,星眉劍眉,表情淡淡,眼神高冷。
隨着這兩個字出口,淚水就漫過了她的眼角。這半年的時間,不管她裝得如何的平靜從容,終是掩不住她內心的脆弱和無助。
陳嘉南看着她,這麼長時間不見,他對她已經有些陌生感了。眼前的女人,穿一件淺綠色的裙裝,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和從前一樣她素面朝天,皮膚比從前還要更白一些。
她的眼淚一顆連着一顆,慢慢的從臉頰處滾落。他的心毫無預警的觸動了一下,半年了。他好像是太狠心了一點。
“怎麼了?”他笑笑,走到她旁邊坐了下來,伸過手幫她擦了擦眼淚。
連翹努力的收住了自己的眼淚,深吸了一口氣,她微笑着,“是回來取東西嗎?可是,我記得你上次走的時候你的東西都帶走了。”
“不是,回來看你。”他伸手攬她的肩膀。
她用力掙了一下,掙開他後往旁邊挪了一點,她語氣淡淡:“謝謝你!”
陳嘉南愣了一下,“生氣了!”
連翹忍着內心那排山倒海的情緒,努力了又努力,她略帶顫音道:“嘉南,其實你不回來看我也沒有關係,我挺好的。”
他又伸手過去,握住了她的手。連翹用力抽,他拽得更緊。
“對不起。”陳嘉南將她摟進懷裡。
“我不要道歉。”連翹推她,眼淚瞬間又決堤,“我有什麼好看的,你根本不用回來?”
“別哭,你現在懷孕呢,情緒要穩定。”他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乖,別哭了。”
他不安慰她還好,他一安慰,她那淚是怎麼也忍不住。靠在他的肩上,她乾脆痛快的哭了起來。半年了,這半年來內心積攢的委屈、無助、煎熬、等待,全都化爲了淚水。
陳嘉南一件襯衫被連翹哭溼了大半,他很討厭女人哭,尤其還哭這麼長時間。可他還是忍着,聽着她哭。
至少二十幾分鍾,連翹才止住了眼淚。哭了這一場,她覺得心裡好受多了。
肚子裡的寶寶似乎也感受到了媽媽的傷心,在肚子裡踢來踢去的。連翹伸手溫柔的摸着肚子,安撫着寶寶。
陳嘉南看着薄薄的裙子下,連翹的肚皮似乎在動。他忍不住伸過頭去,指了指那被拱動的地方,他有些擔心的問:“沒事兒吧?”
“寶寶在踢我。”連翹帶着濃濃的鼻音。
陳嘉南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然後輕輕的放到了她的肚子上。也不知道寶寶是不是感受到了觸感不一樣,照着肚皮狠狠的拱了一下陳嘉南的手。
他跟觸了電一樣縮回了手,這種感覺,實在太神奇了。他的孩子,剛纔好像踢他了。他忍不住又伸手過去,這回他放的時間稍微久了一點,寶寶又拱了他幾下。
“寶寶能聽到我們說話嗎?”陳嘉南問了一個特別白癡的問題。
臉上的淚還沒幹,連翹忍不住笑出聲來:“廖醫生說能。”
陳嘉南訕笑了一下,“走吧,你去洗把臉,我去把衣服換了。然後,我帶你出去轉轉。”
“下雨呢。”她低聲說。
“不讓你淋雨。”他攙了她一把。
連翹乖巧的起了身,她覺得自己也是真沒用。他沒回來之前,她以爲自己能夠硬下心腸不理他了。結果他一回來,幾句話,一個擁抱,她的心就又軟下來了。
陳嘉南牽着連翹的手下樓時,新來的一個傭人拿着抹布吃驚得張大了嘴半天都合不上,這,這……這就是傳說中的二少爺陳嘉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