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仕卿手裡的槍頂在頭上,我的雙腿一直哆嗦着。他說完那些話後,手指按下了板機鍵。
我整個人都是僵直的,過分的恐懼讓我失去了一切的反應能力。
“砰!”一聲槍響,陸仕卿往側面一撲。
“不要!”我尖叫了一聲,絕望漫無邊際的襲來。
鮮血從他手上漫出,他發出了慘叫聲,我看到他手裡的槍掉到了旁邊的泥地上。
身後有腳步聲,開槍的特警和幾個人迅速的跑到了陸仕卿身邊,百靈也跑上去了。我的腳步太沉重,完全邁不動。
那一槍,是特警開的,打在了他的手上。
幸好!
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挪動了腳步,我的視線落到了肖友同身上,像是看到一根救命稻草:“我要回家。”
我一刻都不想再呆在這裡了。我不要再看到陸仕卿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他在我面前舉起槍。
我怕了,真的怕了!
我踉踉蹌蹌,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從屋角拐出去,我摔了三次。最後,肖友同扶着我走。
我跟着他下了坡,上了車,車子啓動了。我抱緊了雙臂,無法抑制的哆嗦着。車子一路往前,肖友同絮絮叨叨的說着話。他說了許多的事情,他說陸德斌纔是真正的幕後指使者,他說他記了我十幾年,他一直在說話。
我什麼都不想聽,我懷疑我的魂魄在屋角那裡已經全部被嚇死了。所以,我現在就是具軀殼,渾渾噩噩的。
我成了一抹遊魂,回到小區,肖友同把我扶上了樓,又把我扶進了家門。我爸看着我情形不對,趕緊把我扶進了房間。我上了牀,躺在被窩裡,縮在被子裡抖得跟糠篩似的。
我生病了,一開始只是發燒,去了醫院,發燒的原因卻查不清。吃藥,打針,熬了幾天,我發展至高燒,燒成了肺炎。
崢崢被迫中斷了母乳,而我,住進了醫院。
這場病着實兇險,最嚴重時我整個人神志不清,醫院向我爸下達了病危通知書。我後來才知道我差點又死掉。而當時,我的神思一直停留在屋角後那裡,陸仕卿說的那些訣別的話。
那一聲槍響,他倒下去時的慘叫。
我終究還是挺了過去,從混沌的狀態裡回過神來時,我已經進了醫院好幾天了。睜開眼睛,我看到頭頂的輸液瓶,我爸戴着口罩坐在牀頭。
“爸。”我輕聲喊他。
“誒,誒。”我爸趕緊起了身,“大妞,你醒啦,我喊醫生來。”
我虛弱的笑着點了點頭。
我住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醫院,我爸說,醫生下病危通知書那天,陸仕卿來過。我語氣淡淡的打斷了我爸,我不想再聽到他的名字。
他還好好的活着,就可以了。
我從醫院出院回到家時,農曆春節已經臨近了。我實在是太想家,太想崢崢了。這場病,真是太煎熬人了。
“來來來,站着不要動。”周姐拿了根揚柳枝往我身上灑水,說是避邪。我可能因爲病了這一場,病得我連脾氣都好了很多。周姐往我身上灑水,我也就樂呵呵的站在那裡任她灑。
回了家後,我拿了把錘子把我和宋梨的電腦敲碎了,誰也別再惦記了。我拒絕見任何人,百靈來了一次,我沒讓她進門。
徐濤也來了一次,我連門都沒開。
我下了決定要跟和陸仕卿有關的一切劃清界線,甚至,我連電視都不開,不上網,卸載了微信,qq,關閉了電話功能。他好或者不好,是不是坐牢了,還是出國了,我都不想知道。
春節過後,我說服了我爸,賣掉了城北那套房子。然後我按揭買了一套四居室現房。
次年三月,我們舉家搬遷到了x市三環路附近的一個小區。新小區配套設施非常完善,幼兒園,小學,中學一應俱全。綠化也非常好,超市,菜市場就在小區旁邊。
我辭掉了原先學校的工作,我爸找了關係,然後我轉了到小區旁邊的中學教書。
周姐把崢崢照顧得很好,我每天準時上班,下班,生活總算又安頓下來了。那場大病後,我的睡眠就變得不太好,有時候不得不靠藥物才能入睡。
吃了藥也睡不着的時候,我就瞪着眼睛看天花板。這種時候,就會覺得特別痛苦。埋在枕頭裡,我總哀嘆,人爲什麼會有思想?又爲什麼潛意識那麼喜歡記着不愉快的人和事。
哪怕是我刻意的不去知道和陸仕卿有關的事情,但我還是知道他又進去了。徐寶瀅搞的綁架先是轟動了一個村,接着就傳到了外面。學校的幾個女老師特別愛八卦,我聽了一些。流言傳到後來變得特別可笑,先是說陸仕卿爲了搶一個女人和人大打出手,誤殺了人。又說陸仕卿爲了一個男人爭風吃醋誤傷了更有背景的人,所以倒了血黴。
還真是有鼻子有眼睛。
這天下了班後,我拎着包出了側門,要往路口走去時,我停住了腳步。穿着米老鼠頭像衛衣的百靈站在那裡,我深吸了一口氣。
“宋老師。”她跑過來,有些氣喘吁吁的。
“百靈。”我裝着很意外的樣子,“你怎麼來了?誰告訴你在這裡的呀?”
“宋老師,好久不見!”她笑呵呵的,“我找了你好久,還是柏叔叔幫的忙。”
“他真是萬事通。”我也笑。
“我能請你喝一杯飲料嗎?”百靈並着我的肩往前走。
“直說吧,小姑娘,你找我有什麼事情?”我側頭看她。
“那我還是開門見山了。”她吐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我明天去看我哥,柏叔叔幫我安排好了,宋老師,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沒空呢。”我拂了拂頭髮,語氣淡然。
“宋老師,哥哥在裡面情緒很不穩定。”百靈的聲音低下來,“柏叔叔說,前幾天還跟人打了一架,很有要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所以,你想讓我去勸勸嗎?”我溫和的問。
“嗯。”她點頭。
“百靈,你放心吧,他沒那麼脆弱。”我拍拍她的肩膀,“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宋老師,你的話對我哥管用,你去勸勸他吧。”她央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