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仍舊往前飛馳着,肖友同又稍稍減了一點速:“宋橙,前面那個,好像是你表妹,要不要帶她一程?”
我看着前方,視線裡,有個穿着灰色大衣的女人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着。那是鄭月清,她看起來很累了,腳上的鞋也不見了。
肖友同慢慢的停下了車,鄭月清轉頭看車裡的我們,她的臉腫得老高的,可能是被誰打了。頭髮也被扯得亂糟糟的,頭皮上還有暗褐色的血跡。
肖友同打開了車門,然後下車把她扶到了後座。車子重新啓動,我呆呆的靠在座椅上。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拿把刀把腹部切開,我要把我的心挖出來,那麼,它就不會那樣沒完沒了的抽痛着,痛得我連呼吸都困難。
“宋橙,宋橙。”後座的鄭月清聲音沙啞的開口,“我不是人,我不該聽徐寶瀅的,我恩將仇報。宋橙,你對我那麼好。每次我最危急的時候,都是你來救我。可是,我卻發了瘋,徐寶瀅說,她說,你心裡根本就瞧不起我,打心底裡瞧不起我。她說,對你那樣的人就應該狠狠的整一整,讓你也知道什麼叫丟人。所以,所以,我就鬼迷心竅了。”
我還是呆呆的,說這些做什麼?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樣,好心是沒有好報的。
“宋橙,是徐寶瀅恨透了你,她恨你們姐妹。她說,是你們姐妹把他們家搞得家破人亡,所以,所以她說要把你搞得身敗名裂。她還說,如果我敢向你透露一星半點,她就弄死我。宋橙,我好怕她,真的。”鄭月清哭得抽抽噎噎的。
說這些又要做什麼?到了這一步,徐寶瀅也是沒有好下場的。在這場醜陋而殘忍的政治迫害中,說到底她也是受害者。
車子終於駛入了市區,肖友同側頭又問我:“我們去醫院吧。”
我堅決的搖頭,“不去。”
“宋橙,你去吧,陸仕卿擡走的時候還有呼吸,也許他能救過來呢。”鄭月清蠢蠢的趴到座位中間,頂着一張腫成豬頭的臉跟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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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回家。”我重複了一遍,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再去見陸仕卿。他活下來也好,他死了也罷,無論他在哪個世界,我都要與他走成平行線。我不要再見到他,哪怕我的心爛成腐肉。
“你呢,你在哪裡下車?”肖友同問後座的鄭月清。
“我,我去哪裡?”鄭月清惶惶的,“我也不知道去哪裡,子和說了,如果我再去找他,他就放狼狗咬我。我能去哪裡?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肖友同靠着邊停了車,然後他扯過了儲物格里的一個手拿包,拉開拉鍊後,他隨手拿了一疊遞到了後座:“我還有事情,你自己打輛車吧。”
鄭月清呆呆愣愣了一會兒,然後抖着手接過了錢,抓緊錢後她拉開車門下了車。
肖友同把我送回了小區樓下,停下車時,他說:“宋橙,我就不上去了,還有一些事情我要去處理。”
我定定的看着他:“肖友同,我希望你有一個好下場,你知道陸德斌全部的秘密。”
他嘆了一口氣:“宋橙,我總想,如果韋老師不走得那麼早,那麼,這場博弈是不是就有反轉的餘地。”
我身體前傾,死死的盯住他,我想看穿他的五臟六腑:“我媽心臟不好這事兒,陸德斌什麼時候知道的?”
肖友同怔了一下,然後低下頭:“你還沒離婚之前。”
我慘笑了一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脫下眼鏡,拿出眼鏡布擦了擦:“宋橙,你先上去吧。”
“還有誰沒迫害完?可憐夏心蘭把關雯當成對手,以爲把關雯弄死了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結果,卻被陸德斌暗算了。她會怎麼個死法呢?”我喃喃低語。
“上次,陸仕卿被關起來,夏心蘭被送去療養院,其實就是給她的最後機會。”肖友同重新戴上了眼鏡,他的臉上又恢復了平靜:“夏心蘭和關雯都不會死,陸德斌說了,要讓她們活到他爬到更高位置那一天,他要讓她們看着他,讓她們活到再也活不動那一天。”
“我走了,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不想再見到你。”我伸手拉車門,一頭撞到車門上。
“宋橙。”他伸過手來拉住我:“你不要緊吧。”
我甩開他的手:“你是不是無心者?”
他搖頭:“我不是。”
“那麼,是誰和宋梨聊天?無心者是誰?”我問。
“無心者並不是特定的一個人,反正都是陸德斌的人。”肖友同說。
我也不想知道了,正如他說的,總之是陸德斌的人。推了推車門,我跨下了車。
我拐了彎,進了樓道,搭着電梯上了樓。挪到家門口時,我覺得整個人馬上就要昏迷過去了,但想到崢崢,我還是撐着牆站定了。
敲了敲門,門開後,我看到那些大漢還忠實的守在崗位上。
“你們回去吧,回去吧,不用再來上班了。”我說。
大漢們面面相覷。
“死的死了,沒死的也廢了,所以,不用你們了,你們走吧。”我疲憊的揮了揮。
“大妞,大妞。”
“宋橙,呀,崢崢,你媽媽回來了。”
我爸和周姐聽到動靜,全都跑來了。
“崢崢。”我腳下一軟,一個趔趄差點栽到地上,我爸一把攙住我。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他上下打量着我:“大妞,你的衣服上這麼多血,你哪裡不舒服?你快跟爸爸說說。”
我從周姐手裡抱過了崢崢,然後我走到沙發前坐下,也顧不上我爸他們在場,我掀開衣服就給她餵奶。
崢崢吸吮着奶汁,小手小腳揮舞着,雙眸亮晶晶的看着我。
我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崢崢,我的崢崢,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大妞。”我爸聲音哽咽,“醫院來電話了,讓你去一趟。”
“我不去。”我搖頭。
“宋橙,你吃飯了嗎?我去弄飯來給你吃。”周姐擦了擦淚,轉身往廚房跑去。
“大妞,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那邊打電話來說,小陸的情況很嚴重,可能就是最後一面。”我爸說得很困難。
“我不去。”我機械的重複。
“大妞,我陪你一起去,你去換一下衣服吧。”我爸繼續勸說。
“爸,我不認識他。我不去,你不要勸我。”我扣上了衣服釦子,抱着崢崢往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