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和百靈聊了一會兒,她表示她在這學校過得很好,除了入學時陸仕卿來過一趟,給她卡里充了足夠的錢,並沒有其他人來看過她。對於她的哥哥聯繫不上這件事情,她也並沒有表現出慌張和難過。
“要是你哥哥真的不見了呢?”我試探着問她,還記得剛轉學來我班上時,她哭哭啼啼的找哥哥,我一直以爲在她心裡,陸仕卿對她而言很重要。
“他不會不見的。”百靈特別篤定。
“我是說如果。”我有點神經病起來。
“如果真的不見了,我媽媽有的是辦法。”她一點兒也不擔憂。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真是有道理。和百靈吃完飯我就把她送回了學校。
“宋老師,那我有事兒可以給你打電話嗎?”要進校門時,她問我。
“可以。”我笑着點了點頭。
“那我進去了。”她跟我揮了揮手後往裡走去。
我站了一會兒,然後回到了車上。陸仕卿到底去了哪裡?不對呀,我找他幹嘛?反正我打心底就沒想過要和他有什麼結果?那……不見了就不見了吧。
靠着座椅我怔怔出神,會不會從此以後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和崢崢陪着我爸平靜的生活,這不就是我期望的嗎?
那我爲什麼要有悵然若失?放不下他了?又覺得不是,他總歸是崢崢的爸爸,關心一下是應該的。
隔了三天,半個下午的光景。我喂完崢崢奶後,靠在客廳的沙發裡看書。門口的大漢們已經撤了,因爲陸仕卿支付的工資已經到頭了。而我並沒有打算接着支付那昂貴的工資,於是,多半時候周姐擔起了開門的重任,但凡貓眼外的是陌生面孔,一率不理不開門。
有人在敲門,周姐去給崢崢洗褲子,我放下書起了身。走到大門口,我先從貓眼裡張望了一下。
肖友同?我以爲自己眼花了,搓了搓眼睛,再看,肖友同!
我打開了大門的反鎖,拉開了大門:“肖友同。”
“宋橙。”他微笑着,他抱着一束鮮花,拎着一些水果。
“快進來。”我側身,伸手接他遞過來的花,手指相觸時,我差點把花扔地上。他的右手,少了一根食指。
“先進去吧。”他看出了我的異樣。
“好,好。”我心驚肉跳。
給他倒了一杯水,我坐在沙發上打量着他,很擔心看到他又少了其他零件。他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口水。
“寶寶呢?”他先開了口。
“睡了。”我還是盯着他的手,忍不住問:“你的手指,怎麼了?”
他伸出手看了看,“讓人給切了。”很平淡的語氣,就像說下雨天忘了帶傘淋溼了一般平靜。
“發生什麼事兒了?”我問。
“一點糾紛,碰到亡命之徒。”他伸縮了一下手掌,“沒事兒,也不是太影響生活。”
“是陸仕卿嗎?”我直接問。
“應該不是吧。”他推了推眼鏡,“宋叔叔最近身體好嗎?”
“還挺好的。”我說。
他點了點頭,然後就沉默下來了。
“好長一段時間沒見你了,你都去了哪裡?”我忍不住又問他。
“養傷。”他答得簡潔。
“也沒開?”
“不想開。”
他似乎什麼都不願意說,我有些訕訕的。
“我想明天去給韋老師上個墳,你去嗎?”默了一會兒,他突然問我。
“啊?明天是什麼日子嗎?”我想了想,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不是,就是想去看看她。”他笑笑。
“好,我還沒去看過我媽。”他提起來,我瞬間覺得難過起來。
“那就一起去。”他說。
我以爲他坐一會兒就要走,但他打開了電話,坐着看新聞。新聞看到一半時,崢崢醒了,我起了身。
我安撫着崢崢睡下重新回到客廳時,肖友同已經換到了記錄頻道。我陪着他坐了一會兒,然後拿着提子去洗了洗。
“宋橙,這個又是誰啊?”周姐好奇得不得了。
“哦,以前我媽的一個學生。”我隨口道。
“長得還蠻周正。”她站在我旁邊擦着手,八卦地問:“這個小夥子是不是也喜歡你呀?”
“全宇宙的男人都圍着我轉呢。”我把提子水瀝乾,“周姐,我爸快回家了,你先把菜擇一下吧。”
“對對對,宋老師要回來了,我去擇菜。”周姐趕緊起了身,對於我爸能看懂英文報紙,她崇拜得不得了。凡事只要提及我爸,她二話不說就赴湯蹈火了。
周姐好幾次和我感嘆說,她讀書少,又說她的丈夫出車禍過世後她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多麼不容易。
我也只是笑笑,總不能說你可別打我爸的主意,在他的心中,我媽是永遠無法代替的。
回到客廳後,肖友同正在接電話。我放下提子後坐下,大門那邊傳來響動,我爸回來了。
我爸見到肖友同非常激動,感覺在他心裡把肖友同當半個兒子看。肖友同見了他也很激動的樣子,淚花都在眼眶裡打轉了。
肖友同留在家裡吃了晚飯,飯桌上,他提到了明天去看我媽的事情。我爸一聽,便也說去。最後就決定,明天抱上崢崢,全都去。
因爲要去看我媽,我一個晚上都沒睡好。平時被我刻意壓在心底的事情全數浮上心頭,轉輾了半夜,想着我媽的音容笑貌,想着她的聰明睿智,枕頭哭溼了一半。
次日起來洗漱時,一雙眼睛腫得厲害。周姐大驚小怪,問我是不是被蜜蜂蟄了?我覺得她給我找了個不錯的藉口,只是這蜜蜂厲害了一點,硬是把我兩隻眼睛蟄得這樣均勻。
要出門時,周姐鄭重的拿着她做的福袋給崢崢帶上了,說是避邪,我說了她幾句,我爸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忍了忍,沒再說話。
下了樓,上了肖友同的車,我望着車窗外,又有淚意涌來。
這是我媽過世後,我第一次去上墳。車子平穩前行,我爸坐在副駕位望着車窗外。大家都沒說話,崢崢睡得很沉,一向話嘮的周姐也知道這個時候該閉嘴。
車子出了二環路,沒多一會就上了環城高速,向着城郊x公墓的方向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