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關上了房門,“關女士,如果你想找什麼東西?你就直說。如果你確實只是想睹物思人,我覺得也大可不必。她活着的時候,你並不見得像一個母親,現在她走了,再說睹物思人太虛僞。”
關雯退了一步,靠到牆上,慘然的笑了一下:“我費了那麼多心思,你懂什麼。”
我做了個請的手勢:“對,我什麼都不懂,我也不想懂。關女士,沒其他的事兒,請吧。”
她突然轉了個身,用我意外不到的速度旋開了宋梨的房間。只可惜她腳步還沒來得及邁進去,跟在我們身邊的大漢就一把拽住了她。
“女士,麻煩你出去。”大漢拉着她往大門口走去。
“關女士,再見。”我站着沒動。
“我費盡心思,費盡心思……”她倒退着,一隻手掩着面。
“等一下。”我又喊住她。
大漢頓住腳步等着我的指示,我走了幾步:“關女士,有一件事情,我想問問你。”
她甩開了抓着她的手,冷淡的笑着:“想問什麼?”
“關於宋梨孩子的事情。”我有些遲疑的問。
“怎麼,你現在是要向我興師問罪嗎?”她的語氣尖銳,“我沒什麼好說的。”
“關女士,你不想說就算了。”我笑笑,“再見。”
關雯被請出去了,我轉身去了書房。
“關女士來做什麼?”我爸面色不大好看。
“也沒什麼事兒,說來找搬宋梨的東西,我沒搭理她,她就走了。”我說。
“真是過分。”我爸很生氣,“太過分了,人都走了,還來找東西。”
“以後不讓她進門了,爸,走吧,去吃飯。”我看了一眼被我放在書櫃上的宋梨的電話,關雯到底想找宋梨的什麼東西?
隔了一天,陸仕卿就從上海回來了。知道我把關雯放進家門後,他也很生氣。
“宋橙,你有沒有一點安全意識?她現在就是窮途末路,萬一她傷害你怎麼辦?”
“可是,你安排這麼多人在這裡,她哪裡有機會下手?”我語氣平靜,“下次不讓她進來了。”
他面色稍稍緩和,靠着我牀頭坐了一會兒,崢崢哭起來了。我要起身時,他走到了嬰兒牀旁邊。
“你爲什麼說關雯窮途末路?”我裝着有些好奇的問他。
“你不要管那些事兒。”他壓根不搭理我。
“這幾天看新聞,市政班子好像有一些變動。”我不動聲色。
“正常人事變動。”他淡淡道,“現在上頭對領導幹部要求嚴格了,我爸如果想要在現在的位置安穩呆着,遲早是要跟關雯劃清界線的。”
“恐怕沒那麼容易劃吧,她跟了你爸那麼多年。”我說。
他掀開了崢崢的紙尿褲,皺了皺鼻子道:“好臭。”
“趕緊換紙尿褲,難怪她哭。”我撐着牀要下地。
“你躺着,我來。”他掃了我一眼。
我聽他那麼一說,便靠在牀頭上看着他。就像他抱孩子一樣,抓着崢崢的小腿,他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那股酸臭薰得他不斷的抽氣,只見他先把紙尿褲捲了一半壓到崢崢小屁股下,然後扯過一旁的溼紙巾,笨拙卻輕柔的擦了屁股。
因爲不敢用力,他擦了十幾張溼巾才把屁股擦乾淨。把髒掉的紙尿褲扔進了垃圾桶,他打開了一個開淨的紙尿褲。
紙尿褲穿好時,他額頭上已經全部是汗了。
我搖了搖頭,起了牀走到嬰兒牀旁,把他穿的紙尿褲重新穿了一遍,“剛纔穿反了。”
“哦。”他很窘迫的樣子,“下次就不會反了。”
我抱起了崢崢回到牀邊,給她餵奶時,他坐在牀的另一側。
“宋橙,等你出了月子我帶你和崢崢去三亞住一段時間吧。”他側躺下來。
我笑了一下,正如他母親所說,我暖和了態度,他卻以爲我在給他希望。
“你什麼時候回家?”我問。
他撐着頭看我:“暫時不考慮。”
“那麼,你就不怕你媽接下來又做點什麼嗎?”
他重新躺下來,“宋橙,我給你講講我媽的事情,你想聽嗎?”
“你講吧。”我作無所謂的態度。
“都是一些陳年爛事兒。”他微微嘆氣,“好像自古以來,總是這樣癡情女子薄情郎的故事。”他說完又停下來,望着天花板發呆。
崢崢喝得差不多了,我抱着她豎直,輕輕拍了拍後背,聽到她打嗝後我才起身把她放回了嬰兒牀上。她吧唧着小嘴,很快就睡着了。
要起身時,撞到陸仕卿的下巴,他正探身看着崢崢。兩個人都痛呼了一聲,然後他一把抓住我,順勢將我摟進懷裡。
我看着他,也不說話。
“宋橙,我們好好的,好不好?”他低聲說。
“你不是要講故事給我聽嗎?講吧。”我分開他的手,爬到了牀上。
他有些無奈的樣子,“宋橙,你說,我上輩子到底欠你多少?”
我訝然:“陸仕卿,我覺得我們千萬別討論這個問題,會很不愉快的,你還是講故事吧。”
他靠坐到牀頭,手不安分的伸過來握住我的手:“行,我講故事給你聽。我爸和我媽之間,是一筆算不清的賬。我媽爲了我爸下嫁,爲了他放棄了出國的機會,用我外婆家的顯赫家世替他鋪了一條康莊大道。基本上,這輩子我媽把她全部的身心都交給了我爸。可惜的是,我爸不領情。”
還真是癡情女子薄情郎的故事。
“我爸爲什麼不領情呢?大概他本身的理想只是想做個學者而不想走仕途吧。但我媽逼着,他也就一步一個腳印的走着,一直到了今天的位置。”
“你這麼一說,你爸還真的挺薄情的。當初,也沒人拿刀架在他脖子逼着他娶你媽呀。這官也當上了,兒子也生了,回過頭來怪你媽逼迫了他,真是沒良心。”我想起在馬場的時候,陸仕卿說有本事你和我媽離婚,陸德斌甩了他一耳光。
“所以,我一直很同情我媽,替她不值。”他摩挲着我的手背,“最近我發現,我可能錯了,我媽也並沒有那麼不幸。”
“怎麼說?”我來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