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多半是高一那羣無憂無慮的少女,剛來到學校對學校的環境覺得好奇。

想着想着,聲音就截斷了。

臺上的嘮叨依舊在繼續。紫絃索然寡味地側過頭。夏洛已睡着了。在轉頭看見另一邊的楊天奇,也已經昏昏欲睡,在第一排也能打瞌睡,心想這兩個人膽子可真大啊。

仔細看卻是在發愣。紫弦擡手在楊天奇面前晃了兩下,才把神遊的人從海市蜃樓前拉了回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覺得此時楊天奇的笑容有些勉強。

眼底盛滿的東西說不清是什麼。但是肯定是有一種憂傷的情緒。

紫弦無法理解。

終於熬到了會議結束,從會議室出來,楊天奇的腳步一直有些輕飄飄的。剛走到二樓轉角處時穆紫弦回過頭:“咦?奇怪,夏洛,楊天奇呢?”

“啊?我也不知道啊,他跑哪去了?”

“夏洛,你有沒有發現剛剛會議上他的狀態就有些不對。”

“啊?這個我迷迷糊糊的沒有注意,不過他剛剛走的那幾步確實是有些奇怪,要是在平常,他早就衝到教室了。”

“是啊。”正當兩個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時候,聽見三角鋼琴的響聲。

緩慢的幾個重音。

卻讓人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鋼琴室在二樓?”

“奇怪,剛剛我還以爲是在一樓呢。”

再普通不過的琴聲,卻讓兩個躋身前列的尖子生放慢了腳步。

不知道,是爲了找楊天奇還是被這琴聲吸引了。

腳步慢下來,琴聲漸漸的有了節奏,有一絲絲悲涼,紫弦還沒有來得及想象,只覺得跟着音樂跑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似乎不想讓這個調子停下來,

在走廊裡,女生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彷彿自己已經坐在一座小山丘上,眼望去是一片無垠的草原,青青的小草,藍藍的天空,低頭喃喃訴說着自己的故事。

是將回憶全部都綻開的那種優美。兩人停在了原地,不自覺的向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天空之城》。這是—楊天奇!”坐在鋼琴前認真彈奏的人正是楊天奇。

記憶像觸碰不到的雲朵在空靈的琴音中翻騰。

在女生的腦海中的回憶,畫面定格在初一的那個夏天的早晨。

空曠的大操場,陽光從雲層後面射過來,射過雲朵,給雲層鑲上了金邊。雲層清清楚楚地在那裡,似乎已經經歷了若干個世紀,光線又從茂密的枝葉間掠過,灑在夏日的操場上,夏天,註定是一個繁花盛開的季節,即使每一場盛開最終多會迎來淡漠的秋季,然而夏天依舊是個美麗的時節。

身穿S高中學黑色制服的少年,短髮齊耳,一臉稚嫩可愛的模樣帶着陽光的笑容在一架三角鋼琴前坐下。音符從指尖流瀉,一樣的音符,讓所有人認識了這個俊朗的少年。

可爲什麼後來······

那一刻,自己的心動了,不知是被這琴聲打動了,還是被少年陽光的微笑感染,當臺上的燈光熄滅時,穿越了臺下的人山人海,卻是一片荒蕪的空地。

那個超好脾氣總是跟在自己身後的男生,那個追求了自己五年的男生,那個爲了自己而轉到了年紀最差班的男生,那個在F大推薦表上寫下自己名字的男生,那個有一臉燦爛笑容的男生,那個雖然對自己百般的好卻在別的女生面前如同冰山一樣的男生,

是他嗎?

以前是學校鋼琴王子的男生、以前是市文藝團最佳演員的男生、以前是笑傲了一切音樂比賽的男生、現在一切的喜怒哀樂都維繫在分數考卷排名榜上。

回憶逆襲,完全忘記了。對方曾是多麼讓自己崇拜的對象。

初一時,當看見男生迎着擡下多少人羨慕的目光走到高高的領獎臺上時,在臺下的自己,拼命的拽着身旁的佟亞宣打聽你的班級。結果卻在人海中失去了方向。

只在相似的琴音中才恍然記起。

他是楊天奇啊。

“······楊天奇。”

鋼琴邊的紫弦怔怔地叫出他的名字。

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並不是在初二的時候那一次偶然的相遇啊。

初一時,全市中學生藝術節的主會場設在S中舉行。臺上的主持人清晰明亮的聲音報出:“下面的節目是鋼琴曲《天空之城》,演奏者楊天奇,S中。”

多久之前的回憶了,臺下的女生努力的揮動着自己的手臂迎合着琴聲,臺上的人卻只是在專心的演奏。

我們的相遇,還是在初二,畢竟,初一的時候,你哪裡記得我是誰。

彼時與此時,竟由同一個人同一首樂曲維繫起來。

爲什麼會突然心生悲哀?

這個時候,應該激動纔對。

這五年,你在努力的追求我,跟着我來到了這個班級,我卻在初二的一次誤打誤撞,喜歡上了另一個與你大不相同的男生,究竟,是上帝的捉弄,還是我們走的太快?

琴音由激烈轉爲輕柔,逐漸緩慢,最後止住。

女生的眼淚“吧嗒”一聲落下去,沒有激起半分漣漪,淚水掉在了琴鍵上,晶瑩剔透,停在了原地。

心臟像是停止了跳動,心中隱藏了多久的願望終在這一刻變成了海市蜃樓分崩離析。

看見曾經心儀的男生揚起臉來面向自己,聽見那曾經在自己心裡已經有了印記的聲音,這才漸漸的熟悉起來:“紫弦,其實,我初一的時候,就認得你,臺下最激動的那個女生,爲了吸引我的注意,在全校都穿了制服的情況下,穿了一件空色外套的女生,在臺下用力揮動着雙臂來迎合樂曲的節奏的女生,應該就是你吧。”

時間在這一秒靜止。

一旁的夏洛卻在這一刻露出了微笑,“楊天奇,你的琴聲真好聽,原來你們那麼早就認識了,這是屬於你們的時間,我就不打擾了。”

琴室裡,一瞬間眼淚如山崩地陷般傾瀉的女生。

微笑一如既往陽光的男生。

“那個時候,你就認識我了?”

淚水已經流到了嘴角。

男生忽地仰了下頭,與女生同樣晶瑩的瞳孔,“紫弦,我們將來會怎麼樣?”

在一瞬間怔住的女生。

將來?······

誰知道將來怎樣?

那個時候所設想的將來,已完全不是閒雜的模樣,大人們常常說,我們的夢想,總會在現實的殘酷下面目全非。因爲,他們也曾有過那個年紀。

紫弦忽然間想到了爸爸的一句話:“紫弦,你想要什麼,爸爸都給你,除了感情,你要自己去爭取。”

這是在初二的時候,自己瘋狂的暗戀上了校園裡的美男子何雲之後,偷偷的要來和好多何雲的照片,夾在自己的筆記本里,寫字檯前,紫弦的爸爸媽媽看在眼裡,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長大了,那個時候,爸爸和自己說了這樣一番話,完全不知道,其實女兒在初一的時候,比這還要瘋狂的迷戀上的那個男生,因爲失去了消息而不得不選擇放棄。

深陷記憶的泥濘沼澤,重心不斷的下墜,爬不上來。

時間真是捉弄人的最好工具,陽光從窗口折射將少年的臉映成了金黃色。

我們以後還會變成什麼樣?

對於未來的遐想,都是我們現在無法回答的問題。

那個時候想要的未來,現在不過只會被這高三沉重的題海覆蓋。

上課鈴響之前,兩人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外。

“聽說,凌璐璐報名的這次舞蹈大賽如果得了獎不僅爲學校爭光,更重要的是高考可以加分。而且是原始分加分。”

“啊?是嗎?有這麼好的事?可是,凌璐璐她還沒有找到伴奏。”

“我可以。”

“你······”

“恩。”

“恩,你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