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章 事情有陰謀
西郊桃花林這邊鬧了一場,皇宮欽安殿內也是氣氛詭異的很是異常。
納蘭澈依舊望着那個與納蘭昶容貌有七分相的中年男子,他雖是面色平靜,可內心的卻猶如掀起了滔天巨浪一般。
即便此人如今已不在年輕,面容蒼老了些許,可納蘭澈卻是認得他的。
他怎麼可能不認識他呢?
即便他再老個二十年,三十年,他還是認出了他。
他‘死去了’十二年的父親,納蘭恆。
他竟然……還活着。
“墨卿……”那人望着納蘭澈的一雙睿智的雙眸,此時閃爍着一絲不安。
見納蘭澈神情並無半點喜悅,反而那眼中閃着一絲不明的憤怒,納蘭恆再次喚了一聲納蘭澈的字。
納蘭昶喘着粗氣,有些費力的說道:“能夠在死之前……看到你們……父子團聚,我總算覺得……自己的罪孽……沒有那麼深重了。咳咳。”
說完,納蘭昶又是重重的咳嗽了一聲,納蘭恆立即走向納蘭昶的牀沿,扶着他的身子,輕拍着他的後背,幫他順氣,試圖讓他不那麼痛苦。
“你……原諒我了嗎?”納蘭昶擡起眼眸,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納蘭恆,虛弱着聲音問道。
納蘭恆聞言,幫他順氣的手微微一頓。
他垂眸看向那個病態盡顯,虛弱無力的納蘭昶。
在看到他望着自己的那雙蒼老無神的眼中,此時閃着一絲期望,終究心中是不忍心。
想到他與納蘭昶從前的點點滴滴,那美好的往事卻猶如鋒利的刀子在他心口上剜着,深深的刺痛了他。
從前那意氣風發,瀟灑倜儻的納蘭昶,如今就側躺在他的面前,面色慘白,雙眼烏青,慘白的雙脣沒有一絲血色。
他們,終究是一母同胞所出的親兄弟,血溶於水。
即便當初他背叛了他,想要害死他奪取儲君之位,而如今……什麼恩怨情仇,不過是一場浮華如夢,紅塵來去……終究也是一場空。
這個道理,想必納蘭昶也是在將死之際,看的透徹。
爾後,納蘭恆朝納蘭昶展開一抹笑容,坐在牀沿的一張木椅上,握着納蘭昶的手,溫聲道:“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你我,總歸是親兄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如今活的好好的,可你……”
納蘭恆話未說完,便見納蘭昶眼角竟是滴下一滴淚來,恰好落在了納蘭恆的手上。“哥。對不起……”
“子陽,你什麼都別說了,好好養病……”納蘭恆聲音也是略發哽咽,眼眶已然微微泛紅,閃着水光。
納蘭昶知道,納蘭恆已經原諒他。
原諒他當初犯下的最愚蠢的錯誤,雖然他昨天才知道納蘭恆最後沒有死,可是他卻毒害了納蘭澈,讓他這些年過的生不如死。
也是他的這雙手,徹底摧毀了納蘭澈和納蘭汐美好的童年,在他們幼年的時候……便沒了父母。
也害的納蘭恆與納蘭澈和納蘭汐骨肉分離了十二年。
這麼想着,納蘭昶緩緩擡眸望向了站在殿內的納蘭澈。
見納蘭澈雖然依舊面色清冷,面無表情的盯着他,可他眼底卻閃着不明的光火。
納蘭昶吃力的呼了口氣,後才緩緩說道:“墨卿……我知道你恨我。如果我今天的死,能夠讓你的心裡好過的一點,我也無憾了。”
而納蘭澈,在納蘭昶對他說話的前一秒,依舊沉浸在納蘭恆還活着的震驚當中。
他根本不敢相信,這個已經‘死去’了十二年的父親,竟然有一天還能站在他的面前,更沒有想到,他會與自己的‘殺父仇人’上演兄弟情深的戲碼。
這劇情……轉換的的實在太快。
他在來皇宮之前,還在爲納蘭昶即將死去向自己父親懺悔這件事情而高興。
可如今……他那已經‘死去’的父親就在他的面前,一時半會……他要如何接受?
他對納蘭昶做的這些,原本就是爲了替父母報仇。
即便自己被納蘭昶害的身中奇毒,可他卻是因爲納蘭昶害死了自己的父母,纔會對他深通惡絕。
如今,雖然父親沒有死,可他的母親這麼年來生死不明,也是納蘭昶造成的。
即便現在腦中回憶起當初納蘭昶這個二叔帶自己悄悄去掏鳥窩,去山裡捉野豬,教自己騎馬射箭……自己內心有那麼一些不忍,可他始終也是害的他與安陽從小便沒了父母,這是事實。
想到曾經那個無比溫馨的家,卻被眼前這個男人一手摧毀,納蘭澈冷着聲音說道:“即便我父親還活着……可我母親的死,終究也與你有脫不開的干係。別指望我會輕易原諒你。”
納蘭昶知道納蘭澈不會輕易原諒自己,他也沒有祈求他能一時間就原諒自己。
即便當初自己被人挑撥慫恿而犯下了錯事,終究自己是背叛了自己的哥哥。
可事實的真相,如今除了他,便沒有人會知道。
雖然也許事實的真相會讓他們再受一次打擊,可他卻必須要將真相說出來,他有權利讓他們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然……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縱使他們也許會被真相所震撼到,也許會被事實毀滅了以往美好的回憶。“我知道,我已時日無多……有些話,我怕我不說,便再也沒有機會……咳咳。”
畢竟是親兄弟,納蘭恆見納蘭昶如今這副油盡燈枯的模樣,終究心中是很不忍的。“子陽,你今日先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情,等你身子好轉了再說。”
納蘭昶吃力的握住了納蘭恆的手,搖了搖首,說道:“不……哥,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只怕……撐不過今日了。”
說完,納蘭昶再次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當年……當年……是……咳咳……是……”
納蘭昶話還未說完,便見趙太后帶着沈皇后等人來到欽安殿看納蘭昶。
趙太后一來便看到納蘭昶咳的面紅耳赤的樣子,心中還是隱隱作痛,快步走到納蘭昶的牀邊,從納蘭恆的手中接過納蘭昶的手哽咽的喊了一聲,“我兒……你快躺好。”
因趙太后心中着急納蘭昶的病情,並未注意到她身邊站着的納蘭恆。
而納蘭恆時隔十二年,終於見到了自己的母親,卻是在這樣一個場景之下,難免心酸。
對於趙太后沒有瞧自己一眼,納蘭恆表示理解。畢竟……她並知道站在她身邊的這個人,是她‘死去’十二年的兒子。
納蘭昶靠在軟枕上,滿漢愧疚的雙眼望着趙太后,極爲虛弱的喊了一聲,“母后……”
趙太后卻是坐在牀沿,拍了拍他的手,雙目含淚,哽咽的說道:“母后知道你要說什麼……母后知道。如今,你總算醒悟,想必……你哥哥和父親的在天之靈,也會原諒你的。你什麼都不要說了……好好休息,養好身子。”
納蘭昶很精疲力盡的緩緩閉上雙目,爾後……才又幽幽轉醒,望着已經站在趙太后身後的納蘭恆,喊了一聲。“大哥……”
趙太后知道,人在將死之時,會看到死去的故人。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納蘭昶喊的大哥,是站在她身後的納蘭恆。“你看到你大哥了?”
納蘭昶虛弱的說道:“母后……大哥,就在你身後。”
聞言,趙太后沒有一絲絲的對於亡故之人的恐懼,反而很是充滿的希望的回頭。
正好看到眼前含着淚光看着自己的納蘭恆。
趙太后以爲自己老眼昏花,太過思念納蘭恆了才導致了幻覺,便苦笑了一聲。
卻也漸漸去起身,朝着納蘭恆走去,對着納蘭恆喊道:“子辰……子陽,母后竟然也看到你哥哥了。”
納蘭恆見到趙太后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已是佈滿了不少皺紋,而那雙望着自己的慈愛的眼睛正閃着淚花,雖是含着笑容,眼底卻是那麼淒涼與孤獨。
他終於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噗通’一聲,跪在了趙太后的面前。“母后,兒臣不孝。”
趙太后見狀,也如納蘭澈先前的反應一樣,很是不可置信的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納蘭恆,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兩步,那瘦弱的身子還微微發抖。
“母后……兒臣,回來了。”說完,納蘭恆終究還是流下了眼淚。
他……的確不孝。這麼多年,明明沒有死,卻從未回來看過自己的母親一眼。
而趙太后則一下子跌坐在了納蘭昶的牀沿,顫抖着手指着納蘭恆,不敢相信的搖首問道:“你……你……真的是子辰?”
納蘭恆含淚答道:“母后。兒臣……真的是子辰。”
納蘭恆話語剛落,趙太后便半信半疑的說道:“不可能的。子辰已經死了十二年了,你不可能是子辰的。我的子辰,如果活着……不可能這麼多年,都不回來看哀家一眼。”
納蘭昶倚靠在軟枕上,因是今日說話太多,用了許多力氣,如今渾身早已被虛寒溼透。
他慘白的雙脣,卻掛着一絲淺淺的笑意。“母后……他……真的是大哥,兒臣……兒臣……能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大哥一面……便可瞑目了。”
似乎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納蘭昶說完,便漸漸合上了雙目。
納蘭恆和趙太后還有沈皇后,連忙奔到牀前,個個都是淚眼婆娑。
在衆人都以爲納蘭昶已經死去的時候,納蘭昶雙脣輕輕蠕動着,像是有什麼話要做最後的交代。
納蘭恆連忙將耳朵湊了上去,只聽着納蘭昶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記掛着當年那件事情,用最後一口氣,說着。“當年,是……是瑤……瑤……”
終於,納蘭昶還是永久的閉上了雙目,離開了這個人世。
在宣佈納蘭昶駕崩的那一刻,沈皇后哭的那叫一個歇斯底里,悲痛萬分。
而沈皇后也在親眼看到自己兒子去世的那一刻,徹底崩潰,老淚縱橫,身子幾度是要暈倒,都被納蘭恆穩穩的扶住。
納蘭恆原本就已經原諒了納蘭昶,如今……自己最親的弟弟去世,他哪裡有不傷心,不難過的道理?
而納蘭澈也不知爲何,竟然也是眼角漸漸溼潤。
望着納蘭昶的遺體,腦中有些渾噩,雖然心底有一個聲音一直告訴自己,他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可他內心最深處,卻是有些懊悔的。
如若,納蘭恆早點出現,他早點知道納蘭恆並沒有死,那麼……他也不會一門心思只想報仇。
如今……真的‘大仇得報’,他卻沒有一點復仇後的喜悅。
皇宮內皇帝駕崩的消息,宮內並沒有及時發喪。
百姓們也自然不知道當今皇上已經駕崩的事情。
如今京城百姓們口中議論着的,卻還是兩日前宸王妃在西郊桃花林將宇文麗扔進了河水的事情。
a說道:“雖然我聽聞宸王患有隱疾,可對宸王妃那是極好的,且長得那麼俊美如謫仙,風姿不凡,實在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呢。不過我卻聽說他對宸王妃那是極其的寵愛。”
b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澈宸王殿下患有隱疾的事情,根本就是空穴來風,如今……宸王妃已經懷了身孕了呢。所以如今咱們寧願去惹了宸王殿下,也別去惹宸王妃。”
c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這也難怪宸王殿下會如此寵愛她,聽說,前兩日她還將南詔國的永麗給打了一頓,扔進了西郊桃花林小河裡呢。”
a說道:“那也是那南詔國的公主活該。聽說她甚是傲慢,還在宸王妃的面前出言不遜,被扔進那小河裡還算便宜她了。”
“不管怎麼樣,這個宸王妃咱們是惹不起的。”
“沒辦法,誰叫宸王殿下寵着她呢?”
“這皇室中的人,又有誰是咱們惹的起呢?”
“也是……”
對於百姓們這樣的議論,宇文麗真的覺得自己的面子已然是丟盡了。
在南詔國她待不下去,誰知道來到了東盛國,竟然被一個慕容玉姌搞的顏面盡失,真是讓她好生生氣。
宇文麗剛剛從街上回到他們在東郊購置的一處宅子裡,氣呼呼的走到臥房將門給關起來,生着悶氣。
宇文賀瞧見了宇文麗氣呼呼的樣子竟然也是別有一番風味,當下便笑着走推門而入,後又將那門從裡面扣住。
這才走到宇文麗的牀前,看着趴在牀上生着氣的宇文麗,將她的身子板了過來,捏了捏她紅撲撲的臉蛋,問道:“怎麼了,我的寶貝兒……你又怎麼生氣了?”
宇文麗嘟起小嘴,很是氣惱的說道:“還不是前兩日被慕容玉姌扔到河裡的事情……東盛的百姓們都說我是活該。”
“這些都是刁民草包,你管他們那麼多做什麼?四哥今日讓人從釀香坊買了幾罈好酒回來,不如我們一起喝一杯?”說完,宇文賀還朝宇文麗拋了個意味深長的笑意,隨後一把將宇文麗擁在了懷裡,一隻手很是不安分的在宇文麗的身上亂動着。
宇文麗見宇文賀炙熱的目光的掃到自己的胸前,心裡知道宇文賀又在想些什麼。
她與宇文賀從前兩日在西郊的馬車裡行了那男女之事之後,宇文賀當下便叫人購了這處宅子,以便兩人行那男女之事而不被人發覺。
所以昨日搬進來到今天,宇文賀連這宅子一步都沒有踏出去,總是窩在自己的房裡纏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要着自己的身子。
而她雖然對於宇文賀的體力有些吃不消,但是宇文賀不愧是有很多經驗的人,總能將自己弄的很舒服,很享受。
不過再享受,她也有些吃不消的。所以下午便尋了個理由跑出了宅子,去東盛街上買些東西,這才聽到了街上那些百姓們的談話。
要說這宇文賀是個花花公子,而宇文麗卻也是個極爲浪蕩的公主,早晨兩人才翻雲覆雨了一場,這下宇文麗想起那些香豔的場面便有些受不住了。
宇文賀的手在她的身上很是放肆的遊動着,弄的她更是有些心癢,便主動伸手去解宇文賀的衣衫。一隻纖纖玉手開始在宇文賀的胸前遊走起來,口中還很是嬌媚的喚了一聲,“四哥……”
而納蘭昶駕崩後三天,宮內這才發喪,昭告天下,東盛永興皇帝,駕崩與欽安殿,舉國哀悼。
先帝金棺之前,納蘭昶所有的妃子,兒子兒媳,女兒女婿,侄兒侄女……等一切宗親後輩,渾身縞素,神情悲痛,淚水不斷。
慕容玉姌雖懷有身孕,不過作爲納蘭昶的親侄媳,是必須要來哭靈的。
因是體諒慕容玉姌身子較弱,又懷有身孕,且又在頭三個月胎兒還不穩定的時候,趙太后便在慕容玉姌跪了一個時辰之後命人將她扶進了偏殿休息。
納蘭昶出殯後的第二日。
納蘭澈正在書房練着書法,可他總是怎麼也靜不下心來,一是因爲納蘭恆‘死而復生’的事情弄的他心思煩躁,二則……他卻是一直在想着那個慫恿挑唆納蘭昶殺了他父親奪取皇位的人,到底是誰。
可他派了蕭靖瑄的山海閣去調查這件事情,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這讓他心思難免煩躁。
“王爺,南詔國師求見。”清風道。
聞言,納蘭澈握筆的手微微一頓,冷笑道:“呵,南詔國師……”
清風見納蘭澈神情有些古怪,後問道:“王爺不見嗎?”
納蘭澈落下最後一筆,後冷冷勾起脣角,道:“見。爲何不見?帶他去正堂等我。”
“是。”
南文越,也就是納蘭恆有些坐立不安的等在宸王府的正堂內,想起那日納蘭澈的態度,內心實在有些忐忑。
在他上次見到納蘭澈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孩童。
他如今,有自己的思想,更何況在經歷一場變故之後,更是比同齡的人成熟和深沉幾分。
而在納蘭昶去世那一日,他在得知自己在沒有死的時候,他可以看出來,納蘭澈並沒有多少欣喜。
反而,他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冷漠,隱約中還蘊藏着一絲憤怒。
他或許知道,他的兒子,爲什麼會用這個態度面對自己。
就像他的母后得知自己還活着一般,明明活在這個世界上,可以往的十一年裡,他從未再踏足過東盛的國土,從未回到皇宮去看他自己的母后一眼,也從未回到宸王府……看看自己的一雙兒女。
若是納蘭澈不原諒自己的自私,他也不會怪他。
終究是他對不住他們在先。
他甚至現在都無法想想他們兩兄妹,是怎麼度過這些歲月的。
“國師大人怎麼不坐?可是宸王府的椅子,讓您有些不適?”納蘭澈的聲音從正堂門口幽幽響起。
納蘭恆聞言轉身,只見納蘭澈身着一襲白色錦繡長袍緩緩而入,嘴角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納蘭恆見他面帶一絲淡淡的笑意,以爲納蘭澈已經想通,便喊道:“墨卿……”
誰知納蘭澈卻是很不留情的轉身打斷。“我叫納蘭澈。”
說完,納蘭澈漠然轉身,邁着優雅的步伐走向正堂的主位上,拂袖坐下。
不顧納蘭恆愣在堂中央,納蘭澈面含微笑,朝着納蘭恆眨了眨雙眸,問道:“不知國師大人今日來訪,又有何事?”
納蘭恆心中一聲苦笑,知道納蘭澈不會輕易原諒他的自私,可如今見自己的親生兒子與自己如此陌生,心中不由一痛。問道:“你始終……是在怪我?”
納蘭澈聞言,卻是輕笑出聲。那笑容猶如穿過雲層灑向大地的光輝,耀眼奪目。卻在納蘭恆的眼中,有些刺眼的生疼,“國師說的哪裡話。你是南詔國的國師,而我……乃是東盛國的宸王,你我之間,並無其他恩怨,談何怪罪?”
納蘭恆第一次覺得,在這個兒子的面前,他竟然有些害怕。
若他只是冰冷着一張臉對他,他還可以理解他是在怪罪他。可如今……納蘭澈眼中的笑容和姿態,全然像是在對待一個陌生人一般。“你知道我今日來見你,並不是以南詔國國師的身份……”
納蘭澈聞言,挑了挑濃密的雙眉,笑道:“那是什麼身份?”
納蘭恆竟然有些無言以對。“我……”
納蘭澈淡淡呷了口茶,將那茶盞輕輕放在案上,這才擡眸輕輕一笑,說道:“我雖是個閒散的王爺,可若是國師大人沒有其他事情的話,還是不要頻繁的來往我宸王府。若是有心人安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給我,我還着實有些承受不起。”
雖是沒有明明白白告訴納蘭恆不要再來他的宸王府,可納蘭恆又哪裡聽不出他話語中的意思?“墨卿……父親這些年在南詔,沒有一天不在想你和汐兒……”
聞言,納蘭澈卻是冷冷的一笑,眼中的那抹虛假的笑意也漸漸斂去,“哦……是嗎?據我所知,國師大人可是在十一年前娶了南詔國的定華公主,還先後有了兩個兒子呢。哪裡還有時間來想我與汐兒……”
納蘭恆沒有想到納蘭澈竟然將自己在南詔國的事情打聽的一清二楚。
連自己在南詔國娶了定華公主,還有了兩個兒子的事情都會他查到了。“墨卿,我……那也是逼不得已的。當年我掉下懸崖,是定華她救了我……”
納蘭澈又恢復了剛剛的神情,笑道:“所以國師大人感念她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了?聽起來,的確是個動人的愛情故事。不過如果國師大人是來講你的愛情故事,那麼請恕我沒有時間傾聽。”
說着,納蘭澈起身便走。
見納蘭澈前腳已經邁出了正堂,納蘭恆喊道:“墨卿……你爲什麼不聽我解釋?”
聞言,納蘭澈腳下一頓,嘴角劃過一絲冷冽又諷刺的笑意。
他微微轉身,一雙深邃幽深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納蘭恆,說道:“解釋什麼?解釋你爲什麼這麼多年,都不曾回來看過我和汐兒嗎?解釋你爲什麼會背叛母親,娶一個異國公主,還爲我與汐兒添了兩個弟弟嗎?”
納蘭恆一時無言。
納蘭澈卻是繼續問道:“你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嗎?你又知道汐兒是怎麼度過這些年的嗎?你知道一個七歲,和一個三歲的孩子突然之間沒有了父母,是怎麼活過來的嗎?你知道我過去十一年,每個月都會生不如死的痛一次嗎?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在南詔國與你的新妻子舉案齊眉,只知道與你的兩個兒子父慈子孝……你但凡心中有我和汐兒,你會這麼多年都不曾回東盛來嗎……”
納蘭澈話還未說完,便聽到他身後傳來一個女子顫抖的聲音。“哥,你在說什麼?你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說着,安陽郡主踩着粉色繡花鞋,來到正堂裡,看了看納蘭恆,再看了看納蘭澈。“哥,你告訴我……你剛剛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納蘭澈其實並不想讓安陽郡主這麼快就知道他們的父親還沒有去世的消息。他原本是想探探安陽郡主的口風,才考慮時候將這件事情委婉的告訴她。
他其實也害怕安陽這個妹妹會如自己一樣被這件事情刺激到。他這些年過的不好,安陽這個妹妹也不會比自己好到哪裡去。
這全是因爲他們沒有了父母的原因。
如今,他沒有想到安陽郡主竟然會突然來正堂,恰好還聽到自己與納蘭恆的談話。
他這個妹妹也不是那麼好矇騙的,要想編一個謊話來糊弄她,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他就是……我們的父親。”
聞言,安陽郡主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了納蘭恆。
因納蘭恆‘去世’那年,安陽郡主不過三歲年紀,對他的長相自然是沒有一點印象的。
可如今細看之下,卻見納蘭恆五官與死去的納蘭昶有六七分的相似,縱然安陽郡主不想相信哥哥說的話,卻也不得不信。
“汐兒……”納蘭恆很是小心的喚了一聲。
卻見安陽郡主好似受了刺激一般,衝着納蘭恆尖聲喊道:“你不要叫我汐兒。我的父親,十二年前已經死了。你不是我的父親……你不是。”說完,安陽郡主提着裙襬,轉身便朝外面跑了出去。
納蘭澈就知道安陽郡主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自己父親還在世,卻一眼也不曾回來看望他們兄妹的事實。
見安陽郡主跑出去,納蘭澈想也未想便追了上去,口中還喊着:“汐兒……”
這丫頭性子原本還算是個安靜的,可爲了在納蘭昶的面前塑造一個小潑婦的形象,已經漸漸迷失真正的自己。
如今她這樣跑出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所以納蘭澈一路追着她出了宸王府。
而這邊,納蘭恆卻很是挫敗的望着一對兒女消失的背影,心中的酸楚,卻是無人知曉與體諒。
可是,他能怪誰呢?
若真要怪,這一切當然是要怪納蘭昶。
可是……當他得知納蘭昶也被人蠱惑了之後,便怎麼也恨不起來。
如今,只希望那個慫恿蠱惑納蘭昶的人已經死了,不然……他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而納蘭恆來宸王府的事情過去了不過三天,納蘭恆登基爲皇的事情便傳遍了整個東盛國。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在納蘭昶駕崩之前,明明他親自冊立的太子納蘭泓已經甦醒過來,但是先帝納蘭昶卻在駕崩的前一天,立了兩道遺詔。
這遺詔,一道是要廢去太子納蘭泓的東宮太子之位,封爲端王,遷出東宮,賜瑞王府邸居住。
單憑這一道遺詔,已經讓天下百姓譁然一片,誰知還未待百姓們回過神來,這第二道遺詔更是讓京城炸開鍋。巷口的一顆大樹下,幾個百姓們圍在一起討論着京中發生的大事。
a君很是不解的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太子即便如今殘了一條腿,可皇上也沒有必要廢了太子將皇位傳給他人啊?”
“這是因爲前太子納蘭恆沒有死,聽說在先帝駕崩前兩日回到了皇宮,不知道跟先帝說了什麼,竟然將皇位又傳給了他。”b君說道。
c君也是神神秘秘的說道:“原本這皇位理所應該是由前太子繼承的,不過十二年前人們都說他死了,而當時的皇太孫因是憂心過度得了怪病,這才由先帝繼承了皇位。如今前太子大難不死,平安回來,先帝沒有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而是傳給了自己的哥哥……也算是有情有義的。”
a君低聲說道:“只是……前太子回來的也太過湊巧了,先帝駕崩的時間……也是湊巧。”
b君說道:“聽說前太子是在聽聞先帝病重之後,快馬加鞭趕回來見他最後一面的。”
c君道:“所以這親兄弟還是親兄弟。當年大家都說前太子是被先帝害死的,如今我瞧兩兄弟還是情誼深厚着呢。”
“……”
一條僻靜的小巷子裡停着一輛極爲普通的馬車,兩個身穿粗布青衫的女子站在馬車前,神情有些古怪。
而那馬車裡坐着一個身着黑衣的貌美少婦,雖是年紀已經三十多歲,卻看起來猶如少女一般容貌清麗婉約,烏黑的長髮挽了個很簡單的髮髻,上面只插着幾個木質梅花簪,看起來就如同一般小戶人家的夫人。
她坐在馬車裡,聽到剛剛幾人議論着如今東盛發生的大事,神情說不出的古怪。
在幾人走遠之後,這才漸漸沉着一張臉,眯起那雙閃着精光的雙眸,說道:“他果真沒有死,倒真是讓我沒有想到。”
而坐在她身旁的一個身着藕粉色衣裙的貌美女子則是柔聲說道:“思婷也沒有想到姑父真的命大呢,明明當初已經掉下了萬丈深淵,竟然還有生還的可能,果真是奇蹟。”
那黑衣美婦垂眸片刻後,這才輕聲說道:“那懸崖之下,乃是一灘湖水,說不定他就是掉到了湖水裡被人救了起來,這才得以生還的。”
“姑母說的有道理,不然姑父當年身負重傷,單憑他一人,是無法活下來的。”姚思婷說道。
那黑衣美婦幽幽嘆了口氣,“難道天意如此?”
姚思婷卻是笑了笑,道:“思婷相信事在人爲。”
黑衣美婦想了想,覺得姚思婷說的也是極有道理的。
總歸不該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她們必須要面對,且要想法子如何走下一步棋。“好了,如今咱們既然已經來到京城,你又還沒有見過你的澈表哥和汐表妹,是時候讓你們見一面了。”
姚思婷彎了彎紅色的脣瓣,朝那黑衣美婦展開一抹極爲溫婉端莊的笑顏,說道:“姑母說的是。且思婷也聽聞澈表哥新娶的表嫂嫂,是個貌美如花,才華橫溢的女子,我也實在有些迫不及待想見他們。”
那黑衣美婦好歹也是活了三十多年,豈能不知道姚思婷心中所想?隨後脣畔勾起一抹笑顏,道:“你放心,怎麼說你也是姑母的親侄女,姑母許諾過你的事情,那是說到做到的。”
姚思婷聞言,輕輕垂下眼眸,濃密烏黑的睫毛猶如小扇子一般搭在她的眼瞼,那原本白皙如玉的臉頰更是悄然飛起了一絲嬌羞的紅暈,雖是很錢喊淡,卻也沒有逃過那黑衣美婦的雙眼。
爾後,姚思婷這才挽起黑衣美婦的手臂,柔着聲音,說道:“思婷知道。”
“你醒了?如今外面陽光熾烈,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見慕容玉姌醒了,納蘭澈連忙放下手中的毛筆,走到貴妃榻前,溫柔的握住慕容玉姌的雙手,笑道。
慕容玉姌卻是撅起嘴巴,有些不悅的說道:“我最近被你管的什麼事情也不做,整理日除了睡還是睡……如今又哪裡還睡得着?你剛剛在寫什麼?”
“我取了幾個名字,你看看如何?”說着,納蘭澈便將自己取的幾個名字拿過去給慕容玉姌瞧。
慕容玉姌卻是笑道:“如今孩子也纔不過兩個多月,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瞧把你急的……”
納蘭澈笑道:“第一次當父親,雖然這傢伙來的不是時候,不過總歸是咱們的孩子,又是長子,哪有不急的道理?”
說完,納蘭澈這纔好似想到了一件事情,原本臉上溫和的笑容有些斂去,反而有些不悅蹙起眉頭,問着慕容玉姌:“聽說,那日你將那個永麗公主給打了?”
聞言,慕容玉姌挑眉,問道:“她一心想要嫁進宸王府,跟本妃要搶夫君,搶地盤,甚至還想要以後搶我的財產,難道不該打嗎?”
如今想起來,那日打的還真是有點輕了。
單憑她竟然想要動手對付自己的腹中的胎兒這一點,她便有理由殺死她。
納蘭澈卻是笑道:“的確是該打……可若是……”
而還未納蘭澈話說完,便見慕容玉姌甩開了納蘭澈的手起身,聲音更是冷了幾分,道:“怎麼?夫君莫不是心疼永麗公主那個美人兒了?”
納蘭澈連忙苦笑一聲起身,再次拉住慕容玉姌的手,說道:“夫人這可就願望爲夫了。那個醜八怪打了就打了,爲夫只是擔心你與她打架髒了手,若是動了胎氣可如何是好?”
此話一出,這身後伺候着的清霜,清雪,白雪和門外站着的清風,紛紛垂着腦袋翻了個白眼。
這王爺和王妃成親之前就很是膩歪,如今成親之後更是膩歪,簡直快要把他們這幾個單身狗給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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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澀2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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