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助理!”
鍾明看到唐驚程也十分驚訝:“沈小姐?”
“你好。”唐驚程打招呼。
鍾明立即頷首:“沈小姐客氣,您來找蘇總?”
“嗯,他在裡面嗎?”
“在,剛跟我談完事,這會兒應該有時間。”
“好的,那我進去!”唐驚程別了鍾明往蘇訣的辦公室走,在門口立了一會兒,裡面似乎有說話的聲音,她敲了敲門。
“進來!”嗓音低沉有磁性。
唐驚程推開門,寬敞的辦公室,百葉窗都拉開了,光影在灰色的地毯上投下一道道金色,蘇訣似乎正站在落地窗前跟人講電話,聽到身後的開門聲回頭,愣了一秒。
“我這邊還有點事,先這樣吧。”他直接掛斷電話,捏着手機衝還站在門口的唐驚程苦笑一聲,“怎麼一聲不響就跑來了?”
唐驚程舉了舉手裡的單子:“剛從人事部那邊過來。辦了離職。”
蘇訣埋頭用手機蹭了蹭額心:“差點忘了,你還是蘇梵的員工。”
“對啊,當初費了好大勁才能進來的,不過連試用期都沒熬滿。”唐驚程揶揄自己,脣角溢着笑容。
蘇訣沒再接話,揣着西褲口袋緩步走到她面前,目光定定地在她臉上掃了一圈。
唐驚程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我臉上有東西?”
“嗯,有東西。”
“什麼?”唐驚程立即從包裡拿了鏡子出來要照,蘇訣卻將她的手擋掉:“你臉上的笑容很舒心。”
“……”唐驚程被說得有些尷尬,拍了拍自己的臉。
蘇訣笑:“最近怎麼樣?”
“還行吧。”
“應該是不錯,看你的表情就知道。”
“呵呵…”唐驚程也不掩飾了,確實心情還不算糟,彷彿經歷過暴雨寒夜之後沐浴在溫暖的太陽底下。
“那你呢,最近怎麼樣?”
“我?”蘇訣的手指玩弄着手機邊緣,“你看到了,公司最近事情很多,我很忙。”看他臉色就覺得不大好,雖不是唐驚程想象中的焦頭爛額,也談不上狼狽,可看着就覺得眼前的蘇訣很疲憊。
“是不是最近天天加班?”
“差不多吧,事情壓得太多。”加之身邊也沒幾個可以信任的人,蘇訣所有事都恨不得親力親爲,做起來自然累。
“爲了千慕收購蘇梵股份的事?”
蘇訣眸光閃過:“你知道了?”
“當然,網上消息走得很快,不過你有必要這麼拼命麼?就算蘇梵真倒了又怎樣,你也不缺錢花,幹嘛把自己弄得這麼累?”說實話唐驚程真的心疼蘇訣,無論從親人還是摯友的角度出發,她總覺得蘇訣把自己崩得太緊。
這男人的眉心似乎永遠都是擰着的,就連睡覺估計身上也揹着一座山。
“要勞逸結合嘛,別總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唐驚程笑着,又捶了捶蘇訣的肩,“你看外面天氣多好,蘇總你總把自己賣在工作上悶不悶?看看外面的大好春光,別辜負了,出去走走,多見點人,再勾搭幾個小姑娘…”
唐驚程嘿嘿笑着,轉而脣角一勾:“談場戀愛吧,你看你都多大歲數了,再不談估計過幾年漂亮的小姑娘都要嫌棄你了,到時候又老又不行,嘖嘖…小姑娘躺你邊上你都無能爲力…”
“……”
蘇訣被她說得滿臉黑線。
他是面癱臉嘛,平時做事說話都比較嚴肅,被唐驚程這麼一撩撥都有些掛不住。
蘇訣輕咳一聲:“就你懂得最多!”
“我說的是事實啊。”唐驚程咯咯笑着,突然將臉湊到蘇訣面前,壓低聲音,“喂蘇總,我跟你認識這麼多年了,除了姚曉棠就沒見你還跟哪個女人好過,來,說說,你平時有生理需要怎麼解決?”
“……”
蘇訣被嗆得一口氣頂不上。
“胡言亂語!”
“沒啊。都成年人了你還避諱個什麼勁?只是奇怪你一個正常男人平時怎麼滿足需求,花錢找姑娘?用手,還是…”唐驚程越說越沒邊,蘇訣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呀…”她一驚一乍,突然用手捂住嘴,眼珠子在蘇訣身上瞄了一圈。“該不會你某方面不行吧?”
“……”蘇訣氣得拿手機恨不得摔她臉上,“你是不是管得太多?”
看她這模樣蘇訣就有些來氣,就她今天這心情而言應該最近小日子過得挺滋潤,不然她臉上不會有這麼輕鬆的笑容,而且整個人神采飛揚,臉色也比之前在醫院裡的時候好看了很多。
只是她這些好心情卻是源於另外一個男人,蘇訣心裡不免有些悶澀。
他擡手看了眼腕錶,快到十一點了,回身又從皮椅靠上抽過自己的西裝。
“走,出去!”
唐驚程一愣,還有些轉不過神:“去哪兒?”
“你剛不是說要讓我多出去走走別辜負好大春光嗎?那現在請你去吃飯!”完了自己穿上西裝往外走。
唐驚程立馬樂呵呵地跟上,一路走還一路拽着他的手臂問:“喂,說說唄,你是不是真的那方面不行?”
“……”
唐驚程陪蘇訣在公司附近吃了頓午飯,其實只能算簡餐,他下午還有會要開,吃飯席間也電話不斷。
銀行的,下屬的,配套供應商的。
一頓飯下來至少接了五六通電話,
接到後來他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了,掛了電話。
“抱歉,公司事太多,再打就不接了。”遂將手機調了靜音,擱到桌上。
唐驚程撈了撈耳邊的捲髮:“我無所謂。就看你連頓飯都吃不好!”邊說邊將剝好的幾隻蝦放到蘇訣的盤子裡。
蘇訣笑一聲:“你一隻手還能剝蝦?”
“能啊,我不還有嘴麼,用嘴咬的。”
“……”
“你嫌棄啊?”
蘇訣只能笑着揉了下臉:“不敢嫌棄!”
“那吃了吧,我看你都沒吃什麼東西。”唐驚程說着又給蘇訣要了一份蛤蜊燉蛋,“這也吃了,頂餓。”
蘇訣心裡暖暖的。撈過碗來正要吃,桌上的手機屏幕又開始閃。
蘇訣瞄了一眼,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說好不接的哦。”
“抱歉,這個電話可能比較重要!”說話間他已經將屏幕劃開。
“喂,陳律師…”
唐驚程:“……”
“情況怎麼樣?…不行?那通過其他途徑呢…?”蘇訣臉色一點點變沉,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向唐驚程比了個抱歉的收拾,遂轉身拿了手機走出餐廳。
大約五分鐘之後蘇訣纔拿着手機回來,臉上表情消沉。
“怎麼了?”唐驚程問。
蘇訣坐回椅子上,用手扶住額頭,緩了一會兒纔開口:“我在想辦法幫我父親辦保外就醫。”
“結果行不通?”
蘇訣點頭,看了眼窗外佈滿陽光的大街:“陳律師說有些難辦。”
畢竟蘇閎治剛被定刑,而且之前這件案子在媒體上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如果這麼快就辦保外就醫輿論肯定頗有微詞。
其實蘇訣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只是還想嘗試。
唐驚程捏着水杯的手轉了轉,鼻子裡嗤笑一聲:“你應該懂法網恢恢的道理,蘇閎治犯了錯,就應該接受法律制裁。”
蘇訣埋頭。苦笑:“我明白,可他畢竟還是我父親。”
“那又怎樣?他手裡犯過的事,判十一年已經算輕了。”唐驚程這話雖直接,可道理沒有錯。
蘇訣明白自己在這點上跟她永遠沒有爭的餘地,如果這筆賬算起來終究是蘇家人對不起唐家人。
“我很抱歉。”
“不需要!”她搖頭,“冤有頭債有主。我喜歡一碼歸一碼。”
唐驚程也就這點好,恩怨仇恨她分得很清楚。
“你還吃嗎?”她看了眼蘇訣面前的盤子,“不吃的話我們走?”
蘇訣原本也沒什麼胃口,下午還有會要開,他拿了西裝起身:“不吃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有人送我來的。”唐驚程指了指窗外馬路對面停在的幾輛黑色越野。
蘇訣苦笑:“出門一趟這麼大陣仗?”
“沒辦法,怕我再出事。”
“謹慎些也好。”蘇訣便沒再勉強。
走出餐廳對面幾輛越野車就立即開了過來,其中一輛停到唐驚程面前,有人下來給她開了後座的門。
“沈小姐,上車?”
唐驚程站在街口看了眼手機,時間尚早,春光大好。
“不用了,我得去個地方。”
“去哪兒?上車送您過去。”
“走走吧,難得出來一趟,天氣還這麼好!”唐驚程自己闔了車門,揣着口袋往十字路口走去,替她開車門的小弟立即拍了拍車窗:“沈小姐說要逛街,下來兩個人,趕緊跟上去!”
結果人流喧囂的市區大街,唐驚程踩着球鞋優哉遊哉地走在人行道上,手裡還捧着一杯熱奶茶,後面跟了兩名五大三粗的保鏢,保鏢一縷黑衣黑褲,還戴着墨鏡。
旁邊機動車道上四輛黑色越野像龜速一樣跑,堵得後面車子一直摁喇叭。
就這麼一路走一路堵,堵了差不多三四個路口,唐驚程突然拐進了一個巷子。
巷子很窄,兩旁是被拆掉的青磚牆,車身寬大的越野車開不進去了。
“下車下車,趕緊的!”
四輛車子裡的人魚貫而出,大概有十來個,跟着唐驚程也進了巷子。
結果剛進巷子她的手機就響了。
“喂,在哪兒?”關略低磁的聲音。
唐驚程舔着嘴脣回頭看了眼一巷子跟在屁股後面的尾巴:“你能不知道我在哪兒?”派了這麼多小猴子跟着她!
關略哼了一聲:“我又沒在他們身上裝跟蹤器!”
“在市區呢,剛吃完午飯從餐廳出來。”
“和蘇訣一起吃的?”他反應還挺快。
唐驚程邊走邊笑:“是啊,你吃醋?”
“呵…”關略磨了磨牙齒,“你覺得我有這閒工夫?”
嘴硬!唐驚程也不揭穿。
“還跟他在一起?”關略後頭又追了一句。
唐驚程噗嗤笑出來:“還說沒吃醋?”
“……”
“沒在一起了,他公司事情很多,我陪他吃了頓簡餐就散了。”
關略在那頭頓了頓,聲音輕哼:“他最近確實應該挺忙,之前鋪的路正在收網。”
“什麼陰陽怪氣?”唐驚程有些聽不明白,不過關略也沒打算細講。
“那你現在打算回宅子?”
“不啊。這麼好的天氣,我在市裡逛逛!行了你忙吧,這麼多話!”她直接掛斷了手機。
關略坐在車裡氣得眉峰都快飛起來,這姑娘可真要上天了,還沒幾個人敢這麼掛他電話,晚上得好好回去收拾她。
“九哥……”
關略坐在車裡正暗戳戳想的時候只見雅岜急急忙忙從公寓樓裡跑了出來。
“什麼情況?”
“人不在了。東西也搬走了。”
關略臉色頓沉,擰着手指。
“派人找了?”
“找了,剛得到消息,查到她買了一張今早的火車票。”
“火車票?去哪兒?”
“喌山市。”
關略眉頭蹙緊,沒再言語。
喌山市在雲凌隔壁省,坐火車過去大概三個多小時,可坪縣只是喌山市下屬的一個小鎮,到了喌山需要再倒一趟大巴才能過去。
老麥母親這幾天住在喌山醫院療養,葉覃從火車站直接打了輛車過去。
沒進病房,只在門口走廊站了一會兒。
老人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只是精神狀態還有些差,葉覃去的時候她正坐在陽臺上曬太陽,護工在旁邊給她削蘋果。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話,只不過葉覃一句都聽不懂,應該說的是喌山話。
沒想到老人離了這麼久,難得回來卻還是能講喌山話。
葉覃沒進去打擾,扶着小腹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光線密攏的陽臺,老人坐在藤椅上,後面疊着厚厚的棉絮墊子,膝蓋上蓋了條薄毯。
護工將切好的蘋果遞給她,她伸手去接,蒼老的手上佈滿青筋。
葉覃突然覺得有些難過,從此以後這世上大概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不免覺得眼睛發酸,用手揉了揉,居然有溼氣。
自懂事以來她流淚的次數就屈指可數,上回哭是什麼時候?
不大記得了,是不是三年前她被關略派去緬甸的前晚?
葉覃用手捻了捻眼睛,扶着小腹從病房門口退出去。
開往坪縣的大巴一路顛簸,她路上吐了好幾次,抵達小鎮已經是下午了,打不到正規的出租車,只能隨便上了倆黑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