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手抹去臉頰的眼淚,吸了吸發酸的鼻子,假裝不在意地說“是啊,沒事了,那都是過去了。我們喝酒好不好?老是你請我,今晚,我買單。”
“好啊!”阿楠爽快地應下,她走上前扯着坐在吧椅的中年男人,就強行拉了下來,囂張地說“你給我滾!”
阿楠長得很漂亮的,五官精緻得如同洋娃娃,皮膚又白白嫩嫩的,明明長得那麼好看,偏她喜歡假小子的打扮,酷酷的,帥帥的。很多人都以爲她是蕾絲邊,見着了她都是嘆息的表情,感嘆她誤入歧途。
不過我知道阿楠並不是同性戀,只是沒遇見能降服她的男人,沒有遇着她的蓋世英雄罷了。
中年男人本來要發怒的,瞧見她的臉就殷勤地笑着說“妹妹,你這邊坐,今晚哥哥買單。”
阿楠冷哼了一聲,輕藐地瞟了中年男人一眼“我哥早就死了,你是我那門子的哥哥,你給老孃滾到一邊去。”
中年男人聽着她的嘲諷也不生氣,畢竟美女都是有點脾氣,男人對美女向來都是縱容的。中年男人和酒保囑咐了一聲,他買單,就帶着朋友去了角落的座位。
阿楠轉過頭朝着我遞眼色,拍了拍旁邊的座位大聲喊“雙雙,快點過來。”
我早就習慣了阿楠的任性,事實上,我很羨慕她敢愛敢恨,肆無忌憚的性子,也渴望變爲阿楠,不必壓抑自己,也不用去討好別人,但我沒有那個資格去任性,因爲我必須要爲自己的任性買單的。
我在阿楠的身邊坐下,點了好幾杯威士忌,仰頭就灌了下去。阿楠也不說什麼,也陪着我喝酒。兩三下的功夫,兩瓶威士忌就被我們兩個人解決掉了,喝得有點醉了。
我擡起眼看見舞臺唱歌的帥哥,心血來潮地說“阿楠,我給你唱歌好不好?”
我就是隨口說一下而已,阿楠卻當真了,撇了撇嘴,擡手撩起額頭的碎髮,特酷地說“沒事,你上去唱吧!我不嫌棄你,誰要說你唱得難聽,我就去幫你揍他。”
我還沒有去唱,她就說出這種話,頓時,我就沒有了唱歌的興致。偏阿楠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她拉住我就上了舞臺,毫不客氣地搶走帥哥的話筒,放在我的面前說“你唱吧,你想怎麼唱,就怎麼唱。”
我呆愣在舞臺,有點不知所措了,自己就隨口一提,還有我從沒在那麼多人唱過歌,我搖着頭湊近阿楠耳邊要拒絕。阿楠倒是先開口,對着衆人說“我的朋友要唱歌,大家掌聲鼓勵一下。”
儘管阿楠打扮中性,但是個閃閃發光的物體,她的話一出,中年男人帶頭起鬨道“美女唱歌了,捧捧場,大家快點鼓掌。”
下面響起了熱烈的巴掌聲和歡鬧聲,我環視了酒吧一眼,黑壓壓一大片的,有點慌張了,不安地舔了舔嘴脣,又扔下話筒的衝動。可音樂聲已經響起了,熟悉的旋律盤旋在酒吧,大家都靜靜地等着我,過了好一會,我終於唱起來,那是刀郎的衝動的懲罰。
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
胡亂地說話
只顧着自己心中壓抑的想法
狂亂地表達
我迷醉的眼睛
已看不清你表情……
我想起了明哥帶着自己逃離家的情節,那時是一月份,天氣很冷,還下着雨,他牽着我在雨裡飛快地奔跑,我冷得全身都發抖,可心是暖的。因爲他說,再也不讓繼父欺負我,他會保護我的,不允許別人打我了,以後我就和他一起生活,我們是一家人。
唱着唱着,眼淚都冒了出來,如同氾濫的洪水,再也止不住了。
我不適合長高音的歌,老是跑調,再加上帶着哭腔,聲音忽高忽低的,真的很難聽。下面的人都皺着眉,議論紛紛。有個黃頭髮的女人衝到前面,罵罵咧咧地說“她奶奶的,你唱得也太難聽了,你給我滾下來,你以爲酒吧是你開的嗎?”
阿楠跳下了酒吧,來到黃頭髮女人面前吼“你他媽不想聽,就給我滾蛋,別給我嘰嘰歪歪的。”
女人天生就對漂亮的同性充滿了敵意,黃頭髮女人不服氣地反擊“我就要說怎麼了?你這個怪物,你們都是噁心的東西,我看着你們都犯惡心。”
阿楠最討厭別人議論她的性取向,擡手就扯住黃頭髮女人的頭髮,怒狠狠地罵“醜八怪,死肥婆,你說什麼?你再給老孃說一遍?”
黃頭髮女人疼得嗷嗷大叫,手在空中胡亂的捉住,可阿楠就是小寸頭,沒有什麼頭髮,抓不牢,她伸手拉阿楠的t恤,同時嘴巴也沒停下來“我說你是個怪物,我要是你媽,剛生下你,就掐死你了,丟人現眼,敗壞倫理。”
阿楠赤紅了眼,揚手就甩了黃頭髮女人一巴掌“誰讓你說我媽了?你是什麼東西?”然後,阿楠發瘋似的撕拉黃色女人的衣服,兩個人跌倒在地,扭打在一起。
在酒吧裡,打架是一件極其平常的事,而女人打架更有看頭了,男人們圍起來看熱鬧,甚至還起鬨喊撕衣服。
雖然阿楠的個子高,但黃頭髮女人長得很胖,起碼都超過了一百八十斤,力氣大得驚人,她把阿楠推到在地上,瘋狂地撕拉阿楠的衣服,露出裡面白色的內衣。
阿楠想要起身,可一次又一次被推倒,我好似看到另一個自己,軟弱無能,老是被別人欺負,對命運只能妥協。也不知從那裡來的勇氣,我抄起了一個啤酒瓶,就往黃頭髮女人砸下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黃頭髮女人轉過頭,惡狠狠地等着我。我看到鮮血從她額頭流下來,我呆住了,自己又打人,又闖禍了。我嚇得鬆開了手,酒瓶掉在地上,發出哐當哐當的響聲。
腦子空白一片,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阿楠拉住了我的胳膊,大喊“你傻啊,還愣着幹什麼?跑啊!”
我尚未反應過來,阿楠就拖着我往門外衝,我只是隨着她飛快地往前跑,往前跑,不去回頭,也不敢得回頭。
我們跑了好久,好久,直至遠離了酒吧,直至我們都跑不動了,才停下來。由於長時間不鍛鍊了,突然做起激烈運動,我累得癱軟在地,腦子因缺氧,木木的。我呆呆坐了好久,才清醒過來,我開始後怕了,不知那根筋搭錯了,自己居然拿酒瓶砸人了,最近自己到底怎麼了,老是犯錯,特別容易衝動,真怕自己殺了人。
阿楠背靠着巷道的牆壁,慵懶地抽出眼點燃,深吸了一口,眯着狐媚的貓眼望着我誇道“雙雙,不錯哦,看來人不可貌相,平時見你乖乖的,悶不吭聲,別人欺負你,也是受着,不過狠起來真是夠狠,有出息。”
我慌張站起身,擡起頭望着阿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你說她會不會死?我該怎麼辦,我們回去好不好……”
阿楠捉住我的手腕,強行把我掰轉身子,語氣非常嚴肅地說“你傻啊,你要是回去,不是等着被人家揍嗎?以我從小就打架的經歷告訴你,她死不了的,你這個小身板,砸不死人的,你放心吧!”
我還是不放心,阿楠沒法子了,只好掏出打了個電話,還把放到我的耳邊,調酒師告訴我,黃頭髮女人只是砸傷了額頭,破了皮,沒有什麼大事,已經走人了。
我才鬆了一口氣,阿楠伸手攬着我的肩膀勸道“我都說沒事了,以後你就要那麼狠,活得張揚一點,別委屈了自個。現在的人都是欺軟怕硬,你越是對她客氣,她越是對你不客氣,你囂張了,他們反而對你客氣了,人她媽都特犯賤的。”
阿楠說得話,我都懂的。誰不想趾高氣揚地活着呢?可我沒有那個資格,還得爲自己犯下的錯誤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