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流產真的只是意外嗎?還是說這其實也在那個男人的計劃之中?
陌南秧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
她向來不會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人心。可是人心的險惡。卻總是讓她咂舌。
“謝無宴?”秦澤西突然皺起了眉,像是在思考什麼一樣的。細細的把這三個字在嘴裡嚼了一遍,然後喃喃自語般的來了一句:“這個名字,怎麼聽着這麼耳熟?”
這聲帶着困惑的低語,把陌南秧的思緒拉了回來,陌南秧歪了一下頭。有些疑惑的看向秦澤西,隨口問了一句:“怎麼。你之前聽說過他?”
秦澤西的眉頭越皺越深,他很努力的想要回憶些什麼。可是也不曉得是最近渾渾噩噩了太久,腦子沒有以前那麼靈活了,還是因爲別的什麼,他苦苦思索了良久。卻依舊什麼也沒想起來。
“算了……”最後,秦澤西放棄了掙扎,頹然的嘆出一口氣來。苦笑道:“最近腦子有點兒亂,或許是我想多了。你繼續往下講吧。”
聞言,陌南秧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她回過頭來。重新把自己的視線放到了書桌上鋪着的那張巨大的白紙上。然後用黑色的水彩筆在白紙上寫下一個“謝”字。
“給我整容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謝無宴。”陌南秧一邊兒沉聲下着結論,一邊兒在“謝”字旁邊兒補上了“喬裝”兩個字,然後繼續解釋道:“所以我估摸着,他應該是一個精通喬裝和整容的高手。”
“喬裝?”秦澤西饒有興趣的擡起頭來,嘴角勾上了幾抹意味深長的笑:“秦小四手下,還有這麼一號有趣的人?”
大概是小時候看武俠劇看多了吧,秦二爺對“喬裝”這門技術,似乎很感興趣。
陌南秧自然也察覺到了秦澤西眼底蘊含的那幾分細小的激動,她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本想取笑秦澤西兩句,可是在對上秦澤西那雙暗含興奮的鳳眸底時候,她忽然回憶起小時候秦澤西繪聲繪色的跟她講自己“闖蕩江湖”時,那自豪又興奮的小眼神兒了,心底驟然升起了幾分不忍,最後又生生的把到嘴邊兒的取笑,又全部都嚥了回去。
“你想啊。”停頓了片刻後,陌南秧笑着解釋道:“秦慕澤手下要是沒有這麼一個喬裝高手,那當初我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溜進設備森嚴的秦大少的家裡的?”
經陌南秧這麼一提醒,秦澤西立刻恍然:“你的意思是說,那一晚,秦慕澤很有可能是讓自己的手下,扮成了我家大哥手下的模樣,然後矇混過關,把你送到了我大哥的家裡?”
陌南秧讚許般的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分析道:“而且,我猜測秦慕澤手下,應該還有一個精通電子設備的高材生……”
她說着,眉頭輕皺了一下,右手拿着的水彩筆,緩緩的抵到了她尖細的下巴上,一邊兒思索着些什麼,一邊兒帶着些許不確定的開口道:“秦大少的身份比較特殊,我估摸着他家裡也有一些阻礙信息的設備,而當初秦慕澤用的是遠程錄音,如果沒有技術高手在旁邊把關,這風險性還是很大的。”
——而秦慕澤這樣謹慎的一個人,是絕對不會允許這麼重要的事情出哪怕一丁點兒的意外的。
說完後,陌南秧又在那張巨大的白紙上寫上了“高材生”三個大字。
待她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之後,秦澤西將平鋪在書桌上的那張巨大的白紙拿了起來,凝視着陌南秧在上面寫着的字,沉聲總結道:“也就是說,現在秦慕澤手下的已知力量,有一個不知道有什麼特長的裴御,還有一個喬裝整形高手謝無宴,以及一個不知道是誰的電子高材生。”
聽他這麼一總結,陌南秧悲涼的發現:他們對秦慕澤的實力,還真是一無所知。
不過無所謂,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多交幾次手,對方几斤幾兩,自然也就清楚了。
聊到最後,全面的分析了一下謝銘爵和秦慕澤如今的實力以後,見陌南秧臉色有些陰沉,秦澤西便變伸手摟住了陌南秧纖細的腰,輕聲安慰她道:“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壓力,按綜合實力來講,雖然反撲他們兩家暫時有些難度,但是做到自保,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說着,他擡頭眼角含笑的看向陌南秧,然後柔聲道:“至於反撲,慢慢來,不着急。”
這些道理,陌南秧自然是懂的,其實,比起反撲來,她更想做的,是挑撥一下秦慕澤和謝銘爵的關係,最好讓他們兩個先鬥起來,待他們兩方都元氣大傷之際,她再把他們一網打盡。
這想法雖然是好,可終究只是個想法罷了,究竟該怎麼讓如今已經稱兄道弟的謝銘爵和秦慕澤反目爲仇,此刻的陌南秧其實沒有任何的頭緒。
當然,現在最主要的問題還是自保,敵強我弱,自然是能守則守。
有關自保,從小跟謝銘爵那羣人打交道的秦澤西問題不大,而白雲棋和方雨晴也早在三年前就跟謝銘爵等人打過交道,問題其實也不大。
最大的問題,就成了陸明翰。
陌南秧閉上了眼睛,不忍再與滿目痛苦的陸明翰對視。
他受傷的眼神,會讓她心底的負罪感,更深重。
可是逃避,是永遠解決不了問題的,只有迎難而上,才能過關斬將。
狠了狠心,陌南秧終於擡起了頭,目光堅定的看向陸明翰。
“不。”陌南秧站起身來,凝視着陸明翰岑黑的眸子,一字一頓道開口道:“我不是想要趕你走,我是想要你帶着我的父母,以及陸伯父,陸伯母去英國,照顧好,也保護好他們。”
這委婉的說辭顯然騙不了陸明翰,陸明翰冷笑了一聲,毫不客氣的開口道:“南秧,你這跟趕我走,有什麼區別?”
“區別?”聞言,陌南秧輕笑了一聲,然後語氣很淡然的開口道:“當然有區別,你如果不能保護好我的父母的話,萬一哪天那羣畜生想要用我父母來對付我怎麼辦?”
她揚起了頭,腦袋微歪的看向陸明翰,然後語氣不明的反問陸明翰道:“等到那一天,你說是要我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還是做一個爲了勝利,六親不認的畜生?”
“那就讓爸媽搬到英國去……我英國那邊兒,自然有朋友照顧他們!”陸明翰別過頭去,留下來的決心,倒是很強烈。
聽到這話,陌南秧突然火了,她上前一步,狠狠的揪住了陸明翰的衣領,然後怒聲呵斥他道:“陸明翰!都到現在了,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耍這些小孩子脾氣?”
“小孩子脾氣?”陸明翰氣極反笑,他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最後咬牙質問陌南秧道:“陌南秧,你是不是覺得我會拖你後腿?”
“陸明翰。”陌南秧咬着牙,狠狠的扯着陸明翰的領帶,生生把陸明翰扯到了自己的跟前,然後一字一頓道:“你給我聽好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擅長的地方,也有每個人不擅長的地方,我能做到的事情,你不一定能做到,與此同時,你能做到的某些事,我也做不到……”
說着,她咬緊了牙關,指着他們剛剛走出來的屋子,握緊拳頭道:“現在,每一個人都在竭盡所能的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如今的局勢你很清楚,你留在這裡,根本幫不到我,而我現在真的很需要一個人,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好我的父母,解了我的後顧之憂。”
“如果你真的想幫我,那就請你帶着我的父母回英國……等你安頓好他們以後,我若是還需要你的幫忙,我自然會開口。”陌南秧握着陸明翰領帶的手驟然的加大力度,力氣之大,以至於讓被領帶勒着的陸明翰,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說完這些後,陌南秧終於鬆開了手,領口的束縛終於消失,陸明翰的身子下意識的想後傾斜着,可就在他傾身的片刻,對面的陌南秧轉過身去,只留給他一個清冷的後背。
“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一陣冗長的沉默以後,背對着陸明翰其身而立的陌南秧終於再次開了口,她的語氣很清冷,聽不出裡面蘊含着什麼感情,可是那清冷的語氣,卻莫名的讓陸明翰的心也跟着變涼了。
陸明翰擡起頭來,皺着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陌南秧,眼底,突然添染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
她距離他明明是如此的近,可是那感覺,卻又覺得很遠。
直到這一刻,他才突然明白,站在自己前方背對着自己的這個瘦弱的姑娘,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縮在沙發角落裡,偷偷的盯着餐桌上的藍莓布丁卻遲遲不敢伸手去拿的小丫頭片子了。
她在無聲無息的發生着變化,以堅定卻又勢不可擋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從他身邊離開。
所有的人都走了,先是陌南柯,然後是文這希,最後,連性子最懦弱,最懷舊的小南秧,也邁開了步子,向着遠方起航。
唯有他,還留在原地……一成不變!
陸明翰突然笑了。
“好……”他揚起頭來,閉上眼睛,面對着頭盯上那團污濁的空氣,無聲的笑了:“我幫你……”
我怎麼會不幫你呢?陸明翰揚着嘴角,笑得苦澀:對你的要求,我可向來都是,有求必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