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猶如一塊巨大的天鵝絨幕布,星空點綴,彷彿鋪着滿地的碎鑽,美不勝收。
原家別墅。
諾大的莊園種滿了迷迭香,粉嫩的薔薇花綻放在黑夜下,室內明亮的燈光照射的整個院子彷彿白晝一樣,身穿黑色西裝的高大保鏢戴着墨鏡佩戴者對講機,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這裡的一切,最近招了不少年輕貌美的女侍應,端着餐盤井然有序的走進客廳。
長長的飯桌上,原家一家人安靜的坐在桌前,慢條斯理的享用着美食。
原皓臣抿了一口紅酒,微微皺眉:“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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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是大少爺從巴黎帶回來的那一隻,太太吩咐我三個小時前醒酒,提前備好的。”家裡的保姆立即上前說道。
黎洛欣見狀停下手裡的刀叉,“怎麼了?”
“前幾天二小子以前的戰友從埃塞俄比亞帶回來的那一隻,口感綿柔,配上今天的安格斯牛排,回味無窮,下次開那隻好了!”原皓臣對着老婆微微一笑,英俊的面孔電力十足。
黎洛欣卻不買賬,自顧自的喝了一口,連連點頭:“兩個兒子買的酒都和我的心意,我可不像你,什麼都那麼挑剔!”
“我當然挑剔了,不然怎麼找得到這麼好的老婆!”
老兩口相視一笑,原皓臣俯下身,親吻了一下老婆的手背,這個女人數年如一日,讓自己着迷。
一桌兒女對眼前的一切好像早就習以爲常,專心致志的盯着面前的食物。
原宗晟一直一言不發,此刻突然放下了手裡的刀叉,清脆的聲音在此刻顯得那樣突兀:“我有話要說。”
原皓臣看了兒子一眼,說道,“有什麼話就說,一家人不用弄得這麼嚴肅。”
向晴一直埋着的頭猛地擡起來,面色慌張的看了一眼對面的原宸顥,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原宗晟,瘦弱的身子不由的開始發抖,餐桌的印花餐布都被她快要抓爛了。
黎洛欣心裡劃過一絲異樣,但是環視一圈,還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拍拍向晴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緊張。
“之前說要等兩年再和晴晴結婚,我想清楚了,再過一個月,我就和晴晴結婚!”原宗晟突然說道,目光直逼對面的原宸顥。
原宸顥修長的手指停頓了一下,溫和的目光看了一眼向晴,隨即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拭着嘴,“這是你的主意,還是你們倆的想法?”
“她早就已經是我的人了!結婚是當然的事情,我就想不明白,你們幹嘛一直陰陽怪氣的!”原宗晟愣了一下,隨即梗着脖子說。
“要結婚可以!”原皓臣冗長嘆了口氣:“我之前也說過,等你工作穩定了,再談你們的婚事。”
“工作工作,現在我也不願意變成這樣,等了那麼久,爸爸你也沒有替我出來說句話!”原宗晟猛地拉着身邊女子的手將她拽起來,“反正我心意已定,一個月之後我就和晴晴結婚。”
“你這孩子,你……你總得讓晴晴做主啊,你一個勁兒的自己拿主意,想過晴晴的感受沒有?!”黎洛欣此刻就算再怎麼心疼兒子,可也不想這段不幸福的婚事就這樣開始。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身邊這個一直哭哭啼啼的晴晴身上,眉頭一皺:“晴晴,生活是自己是過,有時候你不願意,或者不喜歡,不需要看誰的臉色,勇敢說出來。人這一生,有幾個能做到讓大家都滿意都喜歡的?做自己就好,你不需要去討好任何人。”
向晴聞言,渾身一顫,她一直寄人籬下,早就習慣了看人的臉色過日子,就算原家人對自己再好,始終也是有一層摸不清看不着的隔膜在裡面,琢磨人的一言一行早就融入血脈中不得自拔,當下眼淚便好像斷了線的珍珠,順着臉龐滑落:“我……我是……”
”媽媽,你這是做什麼,我和晴晴是真心相愛的,你用這樣的語氣逼她,弄得好像我在勉強晴晴。”原宗晟就像一顆炸彈,瞬間給炸了開來。
“你的性子我還不明白?強勢!連給別人拒絕的機會都沒有。”黎洛欣看着兒子張牙舞爪的模樣,頓時又覺得心疼向晴,可走到今天這一步,向晴也有很大的責任。
“媽媽,你不也希望我能快點成家立業,現在我有這個心了,你們幹什麼總是要反對?”
黎洛欣無奈的看着兒子,說:“我們並沒有反對,只是你們現在什麼都沒有穩定下來……”
向晴心中內疚,但更多的是被冤枉的屈辱感:“別說了!!我,我是自願和宗晟哥在一起的……”
“媽媽,你們都聽到了,晴晴是自願的。”原宗晟猛的將她拉進懷裡,揚着下巴看着母親,說“媽,那就這麼說定了,一個月後,就把我和晴晴的婚事給辦了。”
“我不同意。”突然原宸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晴晴究竟是不是自願的,還是受你威脅,你自己心裡清楚,原宗晟,你也不小了,不要拿這種事情胡鬧。”
原宗晟一想到那晚上,向晴一個勁兒的叫着哥哥的名字,頓時心裡頭一陣窩火,失控的衝原宸顥吼了句:“別拿你的那一套想說服我,我會不知道,你只是想從我這裡將晴晴搶走,你不配做我大哥。”
原皓臣狠狠摔下了刀叉:“怎麼跟你大哥說話的?道歉!”
原宗晟一雙眼睛因爲怒氣變得發紅,整個人身上瀰漫着快要爆發的氣息,大吼一聲:“我沒錯,爲什麼要道歉,我喜歡向晴,就像你喜歡媽媽一樣,我的事情,不要你們管!”
原皓臣揮揮手,安慰的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對二小子說:“感情這回事,難道是一個人剃頭挑子一頭熱就可擁有美好結果的事情嗎?如果是這樣,那些從小到大對你青睞有加的女孩子,是不是早就跟你在一起了?”
原宗晟固執的緊握着雙拳低下了頭,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可是他不明白,愛一個人,他付出一切去爭取,錯了嗎?
想到這裡,他的目光投向向晴,不甘心的問:“我只問你一句話,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向晴被逼得無路可退,但怯弱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原宗晟悲傷的追問:“我只是……你說一句話,讓我死了心也好,你說你討厭我,你恨我,你巴不得我去死,我就放了你。”
向晴拼命的搖了搖頭,只是沉默的不說話。原宗晟將手指向了原宸顥,“是不是因爲大哥?”
“宗晟,你不要再逼她了!”看着弟弟此時此刻像個偏執狂般的緊揪着向晴不放,非得問個結果,原宸顥便猶如刀割。
向晴不說話,捂着臉只是哭。
原宸顥嘆息一聲,上前一步,將她扶起來,交給一旁不敢靠近的女傭,“劉姨,你帶晴晴去洗漱一下,讓她早點休息吧。”
“不準走。”原宗晟大喊一聲,就要上前搶人。
“鬧夠了沒有?!”原皓臣氣的大喊一聲,臉色驟變。
原宸顥擡了一下手,示意父親不要擔心,黎洛欣這才扶着丈夫坐了下來,“你別生氣,宗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有話好好跟孩子們說。”
“我他媽今天還真沒鬧夠!!”原宗晟氣泄,坐在椅子上,解開領口的鈕釦,猛地灌了自己一大杯酒。
猩紅的液體撒了一身,看起來觸目驚心。
原宸顥目光微閃,上前也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宸顥……”黎洛欣擔心的看着兒子。
原皓臣輕輕拍了一下老婆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插手,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不再說話,轉身上了樓。
偌大的客廳很快就只剩下兩兄弟。
明亮的水晶燈照的這間屋子一片光明,但是兩兄弟之間的氣氛,卻是那樣的灰暗。
“哥,我是不是很蠢!”原宗晟捂着臉,說道。
原宸顥繼續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沒錯!很蠢!蠢到喜歡一個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誰的女人!”
“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諷刺我?!”原宗晟擡頭,菱角分明的側臉一片陰暗。
“我哪敢諷刺你?”原宸顥說道,“晴晴是一個善良的女孩,但是同樣,她很脆弱,很敏感,她在這個家裡,一直都沒有把自己真正當作是原家的一份子!對你,對我,或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內心真正喜歡的人是誰!所以你應該給她時間,而不是這樣緊逼着她不放。”
原宗晟坐直了身子,狹長的眼睛一直看着兄長。
原宸顥繼續說道,“哥不是那種癡迷於情愛的男人,但是也不是毫無情感的冷血人,至少我知道,愛情,就是這輩子認準了,認定了,只要一個人,哪怕她醜陋無比,哪怕她孑然一身,哪怕她疾病纏身,都要不離不棄,這纔是愛情!晴晴對你沒有這樣的篤定,對我也沒有!”
原宗晟的手微微顫抖,整個人脫力頹喪的靠在了椅子上。
“晴晴不是一個壞女孩,但是她對你和我,或許都有那麼一絲情意,只是這樣的情誼,不足以讓她對抗外界或許去面臨將來!就算今天是我要和她共度餘生,只怕她也沒有信心站起來和我一起面對!她的性子並不合你。
爸爸和媽媽或許也深深瞭解這一點,所以才一直想用兩年時間這個藉口拖着,她不能接受風吹雨打,需要大樹擋風遮雨,你現在有這樣的能力嗎?”
原宸顥看着弟弟,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有嗎?離開了原家,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究竟還能擁有什麼,還可以去創造什麼?”
“我可以!我不靠家族,一樣可以打出一片天下!”原宗晟信誓旦旦的說道。
“我相信你!”原宸顥笑了一下,“可是晴晴呢?她會相信你嗎?”
原宗晟愣住了!
“你沒有信心!是因爲你內心有一個答案,讓你不敢去面對!”原宸顥拍拍弟弟的肩膀,“你是一個男子漢了,爸媽如今已經步入中年,原家的生意早晚是要我們去打拼的,你或者會覺得每一個市儈,覺得身邊的人一個個都很精明,難道你沒想過要把自己變得更圓滑?”
“我……”原宗晟臉上早已沒有了混世魔王的霸氣,“我這性子是天生的,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你知道,媽媽和爸爸其實一直都很擔心你!”原宸顥嘆息一聲,“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未來究竟要如何走下去,才能少走更多的彎路,不再犯一些無法挽回的錯誤?”
“哥,你別說了,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原宗晟捂住了臉,“我等會就上去跟媽媽道歉。”
“我要說的,是向晴的態度!”原宸顥突然正色道,“方纔你那樣強勢,正常的女孩會說什麼?恐怕第一時間是解釋整個事情,不管是和你相愛,一起面對父母的狂風驟雨,還是你一個人單相思,解釋這是一個誤會,都可以!爸爸媽媽的爲人你很清楚,他們在生氣,也不會說什麼難聽的話,更不會傷害她,你不要逼她就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
“你是說,晴晴她……”原宗晟腦子裡面很亂,好像抓到了什麼,但是他不敢想象。
“嗯!”原宸顥看着面前一直很聰慧的弟弟,內心嘆息一聲,“我覺得她也不是對你無情,只是她現在心中也很迷茫,給彼此一些時間,你太操之過急,反而會適得其反,與其現在爲了感情困擾,不如想想你以後怎麼在公司裡立足。”
“我有想過,但是現在發生了這些事情,那姓劉的還抓着我不放,我真恨不得將那姓劉的混蛋給手撕了!”原宗晟簡直快要氣炸了,“哥,你說,我能不能從劉聆思身上下手?”
原宸顥捏了一下眉心,深呼吸一口,沉吟了半晌說,“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現在這種情況,還是不要再去惹別的女生了,我覺得再弄出什麼,你會瘋掉。”
原宗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嘴角抽了兩抽。
看着話說的差不多了,原宸顥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自己上了樓,原宗晟現在正在慢慢成長,也許有的時候,成長是一個很殘忍的事情,但是每個人都必須面對接納,每個人都要懂得適者生存!
敲了敲書房的門,原皓臣的聲音有些疲憊,“進來。”
看到大兒子,他嘆息一聲,“二小子想的怎麼樣了?”
原宸顥看了一眼父親,上前坐在了書桌前的沙發上說:“再給他一點時間吧,他只是想錯了事情,會改正過來的,剛纔已經很後悔那樣對媽媽說話了。”
黎洛欣此時拿了些點心走了進來,看到宸顥也在,笑了笑:“你們父子好好聊吧,不要弄得太晚了。”
原皓臣蹙眉想了想說,“年底股份重新分配,到時候再與姓劉的算一算總帳!”
原宸顥想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口,“現在這個局面,向晴不適合再繼續呆在咱們家了!”
原皓臣和黎洛欣都愣住了,“你的意思是,讓晴晴暫時離開?”
雖然這事兒糾結,但是多年感情,又怎麼能說讓人家走就讓人家走!兩人都有些猶豫。
“宗晟的脾氣你們也知道,三分鐘熱度,要是向晴真的答應和他在一起,可能他還沒有這麼長情,但是繼續面對面接觸,肯定以後難以收場,我打算送向晴出國讀書,她不是一直想去英國念設計嗎?我們不如就藉着這個機會讓她離開一段時間,三五年以後,這件事情淡化了再讓她回來。”原宸顥說道。
黎洛欣點點頭,“這也不失一個好方法!”
原皓臣也點頭,“沒錯,不能讓人家說我們原家仗勢欺人,養了她這麼多年,我也捨不得,只是不能讓他們……毀了彼此。”
原宸顥見父母都同意,也不再多說,“那我就先回房了,媽媽,宗晟的事情,你也別太掛心了。身體重要!”
黎洛欣聞言,轉過頭,“哼,有你和你爸爸,我也沒什麼掛心的,你也早點休息。”
原皓臣擺擺手,示意兒子出去,還不忘哄老婆,不一會兒就聽見房裡的笑聲了。
原宸顥路過向晴的房間,推門走了進去。
向晴哭的眼睛通紅,好像一隻無辜的小兔子:“宸顥哥哥……”
“你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就出國吧!”原宸顥冷着臉,面無表情的說道。
向晴好像沒有聽清楚,“宸顥哥哥,你在說什麼啊?”
“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哥哥,就聽我的話,我會安排人讓你就讀英國最好的設計學校,學費、生活費你都不用管,我來幫你繳納,五年的時間,我想應該會讓彼此談忘一切。”原宸顥說道。
“爲什麼?”向晴大喊一聲,整個人幾乎昏厥。
“晴晴,沒有爲什麼,你也不想再受宗晟威脅,這對你來說難道不好?”原宸顥的聲音再也沒有溫柔的陽光,只剩下冬日的冰雪。
“可是……我是無辜的啊!”向晴哭着說到,“我是被強迫的啊!宸顥哥哥,我的心裡有誰,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一直都只有你啊!爲什麼你會這樣對我,是不是阿姨,阿姨讓我出國……宸顥哥哥,我不想離開你,你知道我很害怕,如果看不到你,我很害怕!”
“晴晴!”原宸顥冷冷的說道,“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你要學會堅強,改掉你怯弱的性子。”
向晴頓時愣在原地,看着對面這個英俊挺拔的男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宸顥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爲什麼?你非得趕我走?”
“原宗晟在你眼裡,是不是一個傻子?”原宸顥突然問道。
向晴愣了一下,隨即搖頭,“我沒有,我從來沒有……”
“你從來都沒有說過你喜歡他是不是?”
“你也從來都沒有說過要和他在一起是不是?”
“你從來沒有給過他希望是不是?”
“對他說一句,我不愛你,究竟有多難?”
每說一句,向晴的臉色就慘白一分,到最後幾乎是面無血色,“你想說什麼?”
“或許這是怯弱,或許你只是害怕。”原宸顥的聲音多了一分無奈,“我現在也搞不清楚你究竟在想什麼,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向晴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我這個傻弟弟,他向來死心眼,如果你不親口告訴他,你不愛他,他會一直糾結一意孤行下去。在父母面前,他對你的撕心裂肺,不惜放棄一切,你呢?晴晴,即然不愛,就果決一點兒,對他的真心視若無睹,或者總是以他強迫你的說法來逃避,總有一天你傷的是你自己,也是那些愛你的人!”原宸顥的聲音,此時此刻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向晴搖頭,淚水滑落臉龐,楚楚動人:“宸顥哥哥,你竟然會這麼想我,我只是太愛你了,我知道了,我會接受你的提意……”
“你能想明白就好,行李……需要不需要我幫忙?”
向晴嘲諷的笑了笑,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說罷,轉身開門離去。
原宸顥似是想到什麼突然叫住了她:“出國之後,打個電話給我,報個平安,畢竟……我們是永遠的家人,你不是孤獨的。”
向晴頓住步子,沒有回頭看他,亦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關上了門,一個人獨自收拾行李了。
原宗晟不知何時來到了原宸顥的身後,原宸顥轉身,看到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嚇了一大跳。
走上前,與他擦肩而過時,拍了他一下肩膀:“你聽見也好,去跟她說說話,下次再見,不知道是何時了!”
“所以,這樣做,覺得是爲了我好?”
“不然?你再這樣繼續沒有結果的繼續糾纏下去?”
原宗晟狠抽了口氣,撞開了大哥的肩膀,走到了向晴的房門前,久久,纔有勇氣擡手敲了敲門,沒一會兒,門開了,只見向晴雙眼紅紅的,似乎剛纔哭得很傷心。
“宗……宗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