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趁午休時間,站在樓梯間的窗前,給景秘書撥了一通電話。
這幾天鬱紹庭去首都出差了,昨晚跟她通的電話,從他說話的嗓音來判斷,感冒又加重了。
“……嗯,好,那麻煩你去買些藥。”果然,如她所料,鬱紹庭根本沒吃藥。
跟景秘書交代完,白筱又問了句:“你們鬱總現在在幹嘛?”
“今天中午有個飯局,推不掉,鬱總這會兒正在包廂裡,要我叫鬱總接電話嗎?”景秘書很殷勤紡。
白筱忙說:“不用了,沒什麼事,就是隨便問問,那這樣吧。”生怕他真去找鬱紹庭。
掛斷,白筱想了想,還是給鬱紹庭發了條短信:“記得吃景秘書買來的感冒藥。甌”
短信剛發送出去,鬱老太太的電話就進來。今天鬱老太太帶着外婆跟景希一起去踏青了。
鬱紹庭去首都之前那晚,鬱總參謀長打電話過來,跟外婆說了幾句,雖然只是普通的問候,但還是讓外婆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因爲鬱戰明掛電話前說:“如果親家沒意見,咱們約個時間見下面吧。”
一番商量後敲定了正式見面的時間,在鬱紹庭出差回來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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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老太太在電話裡問她是喜歡吃螃蟹還是吃魚,這決定着她們是去海邊挖螃蟹還是去魚塘釣魚。
白筱想起外婆對鬱老太太的評價——擁有一顆永遠年輕的心。
“我覺得蔥烤鯽魚味道不錯。”鬱老太太說。
白筱配合地說:“那就吃魚吧,其實我也比較喜歡吃魚。”
鬱老太太這才歡歡喜喜地掛了電話。
回到辦公區,白筱看還有一個半個多小時才上班,拿了錢出去。明天鬱紹庭就回來了,家裡好像沒什麼感冒藥了,白筱屬於那種想到什麼就立刻會去付諸實踐的人,所以跑到了旁邊的藥店去買藥。
從藥店出來,白筱接到部門經理的電話,公司有個重要會議,突然找不到原先負責記錄會議的人。
所以——白筱被趕鴨子上架,急匆匆地趕回去替補。
拿了文件跟筆記本,白筱儘量小聲地打開會議室的門,偌大的會議室關着燈,投影儀放着幻燈片,裴祁佑的聲音透過話筒被放大幾倍:“……所以這次宏源跟裴氏合作的項目,在電梯設計方面……”
白筱沒想到裴祁佑也在,更沒想到這個會議討論的是兩家公司合作的那個項目。
再想反悔,請部門經理換人已然來不及。她都已經在門口了。
也是這一瞬的遲疑,讓站在投影儀前的裴祁佑注意到門口的動靜,視線直直地望過來,瞧見抱着筆記本的白筱時聲音一停頓,其他人不解他突然的走神,也紛紛地往門口瞅過來。
作爲新晉員工,又是“靠關係”進來的新晉員工,白筱並不想這樣招搖。
關了門,幸好裡面沒開燈,也看不出她此刻的尷尬。
裴祁佑慢慢地收回視線,他把話筒往旁邊一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白筱沒在邊上找到自己的座位,一時又成爲衆目焦點,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搬一張椅子,宏源老總指了指旁邊的空位:“來這兒坐吧,就是擠了些,但也更方便做記錄。”
宏源老總所說的位置在他左側,卻也是在裴祁佑的右下側,那應該是秘書或助理的位置。
白筱覺得自己今天出門應該翻翻黃曆。衆目睽睽之下不好回絕,只好坐過去。
確實如宏源老總說的,位置稍微有些擠,她如果把手放在鍵盤上打字,胳臂肘就會抵到裴祁佑。
裴祁佑在她走過來後就沒再看她一眼,轉過椅子,擡頭專注地看着在投影前作介紹的工程部負責人。
白筱深深地呼出口氣,收斂自己的思緒,開始一心一意地記錄會議的過程。
會議在兩個多小時後結束,白筱打字的手指有點酸,聽到有人說“散會”,她起身收拾,跟着其他員工準備出去,裴祁佑卻突然開口:“白筱,你等一下再走。”他的眼睛看着筆記本屏幕,很尋常的口吻。
宏源老總拍拍白筱的肩:“可能裴總還有些事要交代,你留一下。”
等會議室人走得差不多了,白筱手裡抱着筆記本和文件夾,站在會議桌邊。
就像一個下屬在等待着上司下達指令。
裴祁佑慢條斯理地收拾着手頭上的資料紙,像是故意在放慢自己的動作,會議室裡靜悄悄的,只有紙張翻動時嘩嘩的聲響,白筱忍不住開口問:“裴總如果沒有別的吩咐,我先出去了。”
他不做聲,白筱還想說話,他卻突然站了起身。
白筱穿着職業套裝,黑色的,裡面是白襯衫,黑色長髮紮成馬尾,白皙的肌膚,透着一股乾淨的氣質。
他靜靜地看着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這樣認真地看過她,不同於剛纔他站在上樓道口看到她打電話時的輕鬆愉快,此刻的
tang白筱多了幾分公事公辦的疏離,望着他的眼睛裡也沒有多餘的感情摻雜。
裴祁佑搭在會議桌上的手指劃過冰涼的桌面,另一手插在褲兜裡。
貌似不經意地說:“聽說鬱總參謀長同意你們在一起了?”
“你讓我留下來就是問這個?”白筱說着轉身走向門口:“這是我的私事,用不着拿到公事上來說。”
裴祁佑看着她離開,會議室門哐嘡一聲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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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紹庭結束飯局出來,微醺,景行想扶他,卻被他拒絕。
坐進車裡,鬱紹庭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放下手時碰到旁邊的一個袋子,低頭,看到幾盒感冒藥。
“白小姐讓我買的。”副駕駛座上的景行邀功地說。
鬱紹庭將那幾盒藥把玩在手裡,垂着眼皮,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在景行看來心情應該不錯。
“鬱總,機票我已經訂好了,明早的。”景行試着問:“現在是直接回酒店嗎?”
鬱紹庭慵懶地靠在後座,扭頭看了眼車窗外:“情人節,女人一般希望收到什麼禮物?”
景行愣了愣,不確定地說:“鬱總,你是在問我嗎?”
“這個因人而異,不過……有一樣東西我保證每個女人都喜歡!”
鬱紹庭擡眼看景行,後者故作神秘地在司機耳邊說了句話,然後笑嘻嘻地回頭:“過會兒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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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seonly,一生只送一人。
鬱紹庭從花店出來,直接把裝着花的禮盒丟給了景行,拉開車門坐進去,閉目養神。
景行低頭看着包裝精緻的盒子,又瞄了眼鬱紹庭,想到剛纔自己老闆毫不遲疑地簽下自己的名字,跟現在這不甚在意的樣子可是截然不同,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禮盒,考慮着要不要給白小姐發條短信。
下車前,鬱紹庭對景行道:“把盒子拿過來。”
景行立刻畢恭畢敬地遞過去,沒忘記提醒一句:“這花最好先放進花瓶養一晚上。”
鬱紹庭已經下車去了。
景行掏出手機,一邊走一邊編輯短信打算髮給白筱:“白小姐,鬱總回來時會給你一個驚喜哦~”
最後,sao氣十足地用了一條波浪線。
走在前面的男人卻突然停下,景行一不留神,差點撞上去,好奇地問:“鬱總?”
順着鬱紹庭的視線,景行轉頭看過去,酒店大堂接待客人的沙發區,一個打扮溫婉的年輕女人正朝他們走過來,景行瞳孔猛地一縮,像見鬼了似地:“徐……徐小姐?”
徐蓁寧緩緩走過來,在距離鬱紹庭三步遠的地方站定,莞爾,喚了一聲:“姐夫。”
很輕,很柔,猶如吳儂軟語的低喃,蘊含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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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蓁寧穿着粉色的羊絨外套,千格鳥的鉛筆褲,修長的小腿包裹在深棕色的麂皮中靴裡,一頭烏黑的青絲如墨般落在肩上,她長得很漂亮,卻又完全不同於白筱的清柔,更偏向於英氣的美。
景行瞧見她,只有一個念頭——該來的終於來了,白小姐,一定要挺住!
鬱紹庭看到徐蓁寧,甚至連眼波也沒浮動一下,這樣的反應讓對面的女人心裡隱隱失落。
她似不甘心,又喊了一聲:“姐夫。”
鬱紹庭這纔給了點反應,卻也不過不溫不火地問了句:“什麼時候回來的?”
那樣的態度,彷彿是在路邊碰到了一個多年不見的朋友,然後很客套地搭了句話。
徐蓁寧努力讓自己表現得開心點,雙手背到身後握着,掂了掂腳尖,彎着紅脣:“你猜猜看。”
鬱紹庭皺眉看着她,沒說話,而是直接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徐蓁寧上齒咬了咬下脣,有些懊惱他的不解風情,但還是立刻轉身追上去。鬱紹庭已經站在電梯前。
“我昨天回來的。”徐蓁寧這些年都等過來了,不差這一次,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電梯來了,鬱紹庭進去,徐蓁寧也要進去,他開口:“單身男人的房間你也想去?”
徐蓁寧一隻腳還留在外面,她有些尷尬,看着男人英俊的五官,好想說“如果我想去,你願意讓我上去嗎”,但她不敢賭,這樣具有暗示性的話從他嘴裡說出,沒有任何曖昧,更像一種提醒,提醒她的越矩。所以——
她重新退了出去,站在電梯外,看着裡面身姿挺拔的男人道:“姐夫,我有話跟你說。”
鬱紹庭拋下一句“在下面等着”,電梯門就在她面前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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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鬱紹庭把花盒子放到一邊,扯了領帶,解開兩顆鈕釦,在沙發坐下。
中午酒喝得有些多,加上感冒,頭一陣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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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想抽根菸提神,去西裝內袋拿煙,發現手機裡有條未讀短信,打開:“記得吃景秘書買來的感冒藥。”
他往後靠在沙發上,長腿讓沙發跟茶桌間的過道變得狹仄,點了根菸,抽了口,煙霧繚繞裡看着手機屏幕。突然起身,拿了禮盒,在臥室裡找到了一隻花瓶,蓄了水,把盒子裡玫瑰取出來。
黃昏,落地窗前,落日的餘暉灑進來,男人站在那,五官線條冷峻,白襯衫黑西褲,衣袖挽到手肘處露出勁壯的小臂,嘴邊咬着一根菸,稍稍側着頭,頗有耐心地擺弄着花瓶裡那束玫瑰。
這會兒的鬱紹庭研究花擺放的角度,眯着眼,叼着根菸,要不是還長着同一張臉,怎麼看都沒法把這個有點壞有點痞的男人跟方纔在大堂時那樣雲淡風輕的清冷形象聯繫到一起。
擺了半天都沒把花擺出了別緻的樣子來,打電話給景行,運着氣劈頭就是一句:“你怎麼選的花!”
“……”景行覺得蠻委屈的,他選的玫瑰每一朵都含苞待放。
鬱紹庭把手機丟到一邊,花瓶被他擱置在牀櫃上,一邊解着襯衫鈕釦一邊進了衛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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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紹庭從電梯走出來時,徐蓁寧已經在喝第四杯咖啡,嘴巴里苦澀無比,卻還是不願離開。
幾乎一眼,她就看出鬱紹庭剛洗過澡。
當你把一顆心放在一個男人身上將近十年,很難不去了解他的一切,包括許多生活小細節。
徐蓁寧看着走過來的鬱紹庭,心情是極度複雜的,埋怨,委屈,甚至是嫉妒。
昨晚,她已經從大伯母那裡得知了一些事,譬如春節那幾天,鬱紹庭帶了個女人來首都,她想到的是自己生日那晚,她忍着寒冷站在沁園別墅外向他坦露心事,結果他一個字也沒回復。
甚至連一丁點的憐惜都不願意施捨給她。
徐淑媛死了,她默默地守候了他六年,她以爲他總有一天會接受自己——
情人節,她給他打電話,卻是一個女人接的,那個女人,應該就是大伯母口中的那個。
憑什麼……她努力了那麼久,憑什麼最後是在替別人做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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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紹庭沒有再找地兒跟徐蓁寧“敘舊”,在她對面坐下,要了杯開水。
“中午應酬了?”徐蓁寧先開腔。
鬱紹庭擡頭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聲,喝了半杯水,才說:“說吧,有什麼事。”
“情人節那晚我給你打電話,是個女的接的,是你女朋友嗎?”
鬱紹庭不喜歡女人拐彎抹角的試探,當下就皺起了眉頭,但她的話還是讓他暗暗一驚,臉上卻沒流露出什麼,他想起情人節隔天早上白筱的反應,放下水杯:“既然知道了,還問我?”
徐蓁寧笑容一僵,十指攥緊杯子,終究是不甘,問出口:“爲什麼?”
鬱紹庭往自己杯子裡倒水,不疾不徐的動作,看得對面的人越加不淡定。
“姐夫,不要告訴我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徐蓁寧再也顧不得矜持,“這些年我爲什麼不留在爸跟媽身邊,隻身一人在拉斯維加斯生活,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以往令她沉迷心動的低沉嗓音此刻聽來卻是那樣冷血無情:“早點回去吧。”
說完,鬱紹庭起身要走,手臂被拽住:“你是不是嫌棄我只是徐家的繼女?”
徐蓁寧又往他挨近了幾分,低眉順眼:“徐淑媛可以爲你做到的,我也可以,甚至更多,我對你的愛不比她對你的少,而且這些年,爸爸早已經把我當親生女兒了……”
鬱紹庭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徐蓁寧的臉頰微紅,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夾雜着男人專有的味道,鼓足勇氣,擡起頭,慢慢地貼近他,他薄刃的脣近在咫尺——
女人馨香的氣息迎面而來,在她快要碰到他時,鬱紹庭驀地轉開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