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出了醫院,身體的痠痛讓她鼻子一酸,可是又能怎麼辦呢,這都是她自找的,怪得了誰?
拖着疲憊的身子骨往公交站牌走去,路過一家藥店時她遲疑了會兒,還是打算進去買藥。
這幾天是她的危險期,如果不吃藥很有可能會…怩…
只是白筱剛走到藥店旁邊,就看到裴祁佑從裡面出來,拿了一盒藥和一杯冒着熱氣的開水。
路邊停着一輛雷克薩斯,裴祁佑沒有瞧見白筱,打開車門上了車。
路燈光落在車頭,也讓人看清了車內的一幕。
副駕駛座上鬱苡薇昏昏欲睡,身上蓋着男士大衣,裴祁佑把水杯擱在一旁,摸了摸她的額頭,說了句什麼,鬱苡薇才揉着眼醒過來,靠進他的懷裡,就着他的手吃藥,然後又拽下他的領子親吻他。
行人寥寥的路邊,車內兩人耳鬢磨腮,沒多久,車子就啓動開走了。
白筱望着轎車遠去時豔紅色的尾燈,然後吸了口寒冷的空氣,轉身進了藥店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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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寒冷的冬夜,很容易觸發人心底的負面情緒,然後不可自拔地感傷和緬懷。
當白筱抱着一桶方便麪坐在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窗邊,身後的熱鬧跟她心裡的孤寂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其實她也不明白自己在失落着什麼,就是說不上來的難受。
“小姐,你還好嗎?”營業員過來收拾顧客留下來的垃圾,看到白筱呆呆地坐在那。
白筱回神,扯了扯嘴角,“沒什麼,就是被熱氣薰得有些睜不開眼。”
營業員望着她紅紅的眼圈,又低頭看看那桶差不多冷卻的滷肉面,沒多說什麼就走開了。
從便利店出來,白筱收到了一條短信,“小白,你知道我在幹什麼嗎?”
極具鬱景希特色的口吻,白筱難受的心情好了點,坐上公交時回過去:“幹什麼?”
過了會兒短信進來,只有兩個字:“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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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紹庭在洗手間裡待了老半天,越洗越心煩,索性扯了條浴巾圍在腰上就出來了。
右手上的夾板被他卸掉,就連繃帶也扯了丟進垃圾桶。
病房沙發上,鬱景希蹬了小皮靴,一邊拿着小手機一邊捂着嘴,眯開眼笑,別提有多討人嫌。
地上的牀單已經不見了,牀上的四件套都換了,整個房間像是噴了清新劑,空氣新鮮流暢。
他不動聲色地環顧了一圈,除了鬱景希房間裡再也沒有第二人。
“爸爸”鬱景希已經倏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然後討好地笑:“洗好澡了呀?”
鬱紹庭看着他那雙跟某個沒良心女人一模一樣的眼睛,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煩躁又涌上來,鬱景希小心翼翼地觀察着鬱紹庭的臉色,見他莫名其妙地黑了臉,關心地問:“爸爸,你不高興啊?”
鬱紹庭走到牀邊,拿了根菸點上,也不抽,擡頭看向鬱景希:“拿着手機在幹嘛?”
“跟吳遼明聊天呢,他約我過年一塊兒去看《爸爸去哪兒》。”
“手機拿過來。”
鬱景希立刻支支吾吾了,不肯過來,“爸爸你自己不是有手機嗎?”
鬱紹庭望着他,什麼也沒說,那眼神讓鬱景希有些頂不住,連垂死掙扎都沒做就送上了手機。
“我還順便跟小白聯絡了一下問她有沒有時間。”鬱景希咬重“順便”兩個字。
鬱紹庭打開收件箱按下翻鍵,一列短信收件人全是“我的小白”,最後一條短信是兩分鐘之前。
“今天下午在跟朋友逛商場,景希呢?下午都幹了什麼?”
鬱紹庭盯着這條短信,臉色更冷,下午逛商場?那剛纔跟他翻雲覆雨的女人是誰?女人就是睜眼說瞎話的動物,尤其是這種淨知道用一雙清純大眼睛迷惑男人的女人。
當即鬱紹庭就打了一串字,“這麼巧,我爸爸下午也去逛商場了呢,我看他現在好累的樣子。”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把短信發出去,病房的門就開了。
進來的是鬱家老太太。
鬱紹庭不動聲色地刪了短信內容,又把手機擱到牀櫃上。
鬱老太太帶着鬱景希一塊兒過來探望兒子,結果一推開門就聞到一陣男女之事過後的曖/昧氣息,鬱景希好奇地拱了拱小鼻子,她在目睹一屋子的凌亂後更是確定了心裡的猜測。
半邊被子散落,地上是揉成一團的牀單,就連地毯上也有可疑的水跡,一盒避/孕套更是闖進她的視線。
幸好她不是一般的小腳老太太,第一反應不是敲門問兒子,而是默默地收拾房間,把牀單被套都換了,自己親自去水龍頭處洗,這會兒,看到鬱紹庭那樣子,以過來人的經驗,更確定他剛做了激烈的體力運動。
鬱老太太坐在鬱景希旁邊,撥着橘子,看似不經心
tang地說:“什麼時候帶回家來讓我跟你爸瞧瞧?”
鬱景希早就豎起小耳朵,生怕聽漏了什麼。
“你既然跟人家好了,就別委屈人家,你年紀不小了,早點把事情定下來也好。”
鬱紹庭把菸灰彈了彈,默不作聲。
鬱老太太以爲兒子想金屋藏嬌,頓時沉了沉臉:“我的話你聽進去沒有?你都這樣對人家姑娘了,這要擱我們那年代,你這就是流氓罪,是要坐牢的。”
“奶奶,什麼是流氓罪?”鬱景希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半仰着臉問。
然後小孩子的話又一次被忽略。
鬱老太太盯着叼了根菸臉色如常的兒子,心急如焚,你給我兒媳婦,給我兒媳婦啊!
在老太太快沉不住氣時,鬱紹庭擡起頭,迎上她的目光:“我帶回來你們就同意了?”
鬱老太太剛想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麼,試探地道:“那姑娘叫什麼名字?”千萬別是她猜到的那個……
她又瞟了眼那盒避/孕套,原本的喜悅被沖淡,反而擔憂起來,結果鬱紹庭一句話徹底摧毀了她的希望。
“您不是已經想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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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對鬱家來說絕對是不平靜的。
遠在首都的鬱總參謀長接到老伴的電/話,立刻暴跳如雷:“胡鬧,胡鬧!簡直是胡鬧!”
中氣十足的吼聲直震得窗戶玻璃震了三震。
鬱老太太是又欣慰又心酸,好不容易鬱家其中一個兒子脫光了,結果對象偏偏是個結了婚的,這要說出去,還不如光桿司令呢,“老鬱,你說這咋辦呢?這要是有了孩子可不好辦了。”
那頭,鬱總參謀長一點也沒鬆口:“有孩子又怎麼樣?我不承認就永遠不是我鬱家的兒媳婦!”
“你說小三怎麼就……”鬱老太太欲言又止,也是頭疼不已。
鬱總參謀長的血壓也在噌噌地升高,這個小兒子從小就離經叛道,不像老大老二一樣省事,小時候整天拉幫結派地打羣架,人家爭着當解放軍當警察,他卻拿着玩具槍嚷着要當強盜。
別人家三歲的孩子站在國旗下唱:“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我們萬衆一心。”他卻挺着小腰桿鬥志昂昂地唱:“抱着敵人的老婆,洞房,洞房,洞房房!”
都說三歲看八十,鬱總參謀長差點嘔出一口血來,早知道出生那會兒就把他掐死算了!
掛了電/話的鬱老太太還沒緩過一口氣,家裡的保姆上樓來喊她,說是小姐回來了。
鬱老太太一下樓,就看到鬱苡薇挽着一個長相英俊的年輕人坐在客廳裡,之前她去醫院見過裴祁佑,而且她跟老姐妹去打牌偶爾好幾次都遇到裴太太,是個很溫和親善的女人,因此對裴祁佑的印象不錯。
鬱苡薇已經歡欣雀躍地跑過來,拉過老太太的手,“奶奶,有個好消息我要告訴你。”
“什麼好消息?”鬱老太太還是不着痕跡地打量起那邊起身的裴祁佑。
裴家的事情她多少聽說過一些,對於裴祁佑能在那樣的困境裡東山再起還是蠻賞識的,雖然也知道他之前跟娛樂圈一些女明星模特有緋聞,但現在看他一表人才,也暫時斂去了有色眼鏡。
鬱苡薇看出奶奶對裴祁佑的印象不錯,羞澀地看了眼裴祁佑,才說:“我打算跟祈佑訂婚了。”
鬱老太太一臉訝然,如果她沒記錯,這兩人也沒認識多久。
鬱苡薇:“奶奶,我已經打電/話告訴媽咪了,她說過幾天辦完畫展就回來一趟。”
所有即將出口的疑問都被這個消息所沖淡,鬱老太太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媽回國了?”
“嗯,媽咪說,有些事需要面對,這二十幾年她已經讓您跟爺爺傷透心,不想再遺憾終生。”
鬱老太太摸着鬱苡薇的手,眼底有淚光閃動,連連點頭,“等你媽回來,咱們就辦場風光的訂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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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鬱家院子出來,鬱苡薇像一隻快樂的金絲雀,“我就說,只要搬出我媽咪,奶奶一定會答應的!”
裴祁佑臉上卻沒有過多的喜悅,上車之前,囑咐她先進去,“晚上好好休息。”
鬱苡薇發覺裴祁佑今晚的心情不是很好,在他上車前,喊住了他,然後扭捏地拉住他的手,燈光下,是一張白裡透紅的俏麗小臉,“我知道自己還有很多缺點,但以後我一定會照顧好你和你家人的。”
今天的鬱苡薇穿了一件象牙白的大衣,眉眼彎彎,五官清秀而精緻,長長的捲髮編成魚骨辮搭在左肩上,露出弧度優美的白皙脖頸,身材纖細勻稱,一雙黑琉璃般美麗的眼睛含羞地望着他。
裴祁佑低頭看着她,忽然神思有些恍惚,深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逐漸萌芽然後一點點地茁壯成長。
他擡起的手拂過她鬢邊的碎髮,替她勾到耳後,然後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
“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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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祁佑從軍區大院出來,沒有直接回裴家,而是驅車在路上亂逛。
時隔多年,他重新尋覓到了一份讓他心動的感情,明明跟鬱苡薇在一起時也能重溫年少時那種美好安靜的滋味,爲什麼一到了晚上心裡會覺得空空的?
車子行駛在車流裡,漫無目的地開着,嫌暖氣讓他轉不過氣,打開天窗,連所有車窗都降下,冷冽的風吹亂了他的頭髮,猶如鋒利的薄刃刮在臉上,原本心煩意燥的情緒纔好轉了一些。
莫名地,他感到有一個黑洞正在吞噬着自己,偌大的空虛佔據了他的身體,他已經擁有了財富,也擁有了一份愛情,馬上就要訂婚然後會結婚,爲什麼還是會覺得不滿足,像是有什麼在從身體裡流逝……
最後車子停在豐城老城區的一片拆遷樓房附近。
過去這麼多年,這裡依舊沒什麼變化,他下車的時候,遠遠地就有犬吠聲傳來,循着記憶,他找到了當年住過的房子,地面都長滿了青苔,簡陋的樓道里四下是垃圾,一樓的燈壞了,光線昏暗。
他搬起房子門口的枯了花的盆栽,下面果然有一個鑰匙,門鎖已經生鏽,花了很長時間纔打開。
裡面佈滿了蜘蛛網跟灰塵,因爲常年沒人住,已經斷電斷水。
藉着廊上的燈光,他走進去,看到一張全家福擺在茶几上,應該是當時搬家時忘了帶走。
他談成第一筆生意,就賺了不少錢,在市區買了一套二手房,但在那之前,白筱回來後,他們還一起在這裡住了好幾個月,她依舊沒什麼變化,負責一切家務,照顧他奶奶跟母親,沒有一句怨言。
其實當時他已經在外面有人了,經常不回來過夜,即便是回來,也從不跟她睡一起,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沒有察覺,只是她從來不問,每晚都等他,等到趴在餐桌上睡着,那時候的白筱是真傻。
裴祁佑在鋪了白布的沙發坐下,他雙手拂過臉,最後捂着嘴,盯着全家福裡那個隨意編了個辮子垂在肩上的白筱,漸漸紅了眼眶,低低地喚了一聲:“筱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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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在外面晃了很久纔回到星語首府。
一輛轎車停在樓下,車裡的人看到她立刻下來,是裴祁佑的秘書張曉麗。
對白筱跟裴祁佑的關係,張曉麗並不清楚,但既然裴祁佑讓她過來接白筱去酒店,也不敢違背命令。
“你回去吧,明天我自己會去車站。”白筱上樓前回頭說。
張曉麗很爲難,裴總說一定要親眼看着白筱上高鐵。
白筱看出她的意思,“放心,你回去告訴他,我一定會離開,不會打擾到他的好事。”
見張曉麗還是不放心地站在那,白筱也不想多浪費口舌,索性管自己上了樓。
畢竟同事一場,張曉麗發現白筱臉色不是很好,也不敢逼她,只好回到車裡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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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葉和歡就從房間出來,指着客廳裡一個大箱子,“這是裴家司機剛纔送來的。”
白筱打開蓋子,裡面很多都是她住在裴宅時放在臥室裡的東西。
不用任何言語說明,白筱就懂裴家那邊的意思了,雖然已經打過預防針,還是心頭一陣難受。
裴祁佑馬上就要跟鬱苡薇訂婚,等新婦進門,她的東西擺在那裡不是膈應人家嗎?
白筱重新合上箱子,葉和歡把一個紙袋放在她的腳邊,“去福奈特乾洗衣服,順便把你的取回來了。”
袋子裡裝的是一套男士衣服,襯衫跟休閒褲,那次她例假來時從沁園穿回來的。
看着那雪白的襯衫領子,白筱就像是在看那個膚色白皙五官深刻的男人,下午發生的事情還回蕩在大腦裡,她合起袋子,不讓自己再去想,然後看向葉和歡:“我明天回黎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