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時,蘇臻酒醒,微微睜眼看到身邊居然睡的是鍾煜,又趕緊把眼睛閉上裝睡。她知道自己昨晚喝多了,所以回來躺牀上就睡了,根本不知道牀上還睡着一個人。她心裡明白因爲昨晚自己關機,他找不到她,所以纔會來住處等她。
她不敢擡眼皮去看他的臉,生怕他是醒着的。她翻了個身背對着他,並將身子挪開不挨着他。她感覺他用手指點了下自己的背,她驚的全身都僵硬了,卻裝作不知道而不理他。
他卻發話了:“你昨晚跑哪裡去喝酒了,我去小崔姐那裡找你都沒有看到你人。”
“和同事吃飯去了,她碰到一點煩心事,我開導開導她。”蘇臻想都沒有想的回答。
“誰,你們部門那個?就是一起吃飯的那個?”鍾煜猜測是不是田彩冰,卻不記得她名字了。
“是啊。她心情不好,叫我一起去喝酒。然後聊着聊着就喝多了。”
“那手機幹嘛關機?”他追問。
“因爲手機沒有電了。”她想再沒有比這更爛的理由了。
“那你也要在沒電之前打個電話告訴我啊。”他知道手機沒電只是藉口。
“我跟你媽說了啊,我想她會告訴你啊。”她爲自己找理由開脫。
“跟媽說是一回事,跟我說又是一回事,懂不懂?”鍾煜的口氣很是不滿。
蘇臻聽到他這口氣,就不理睬他了,免得再多說什麼話,她會忍不住的狂暴起來,她剋制着,忍着。他們倆還沒有吵過架,她不想吵,她想畢竟都不是小孩子了,能忍的都忍了吧。
她用被子裹着身子,想再睡一會兒。鍾煜見她還要睡也就沉默不語了,亦翻過身背對着她。
她心裡無聲的嘆了口氣,心想如果他能抱自己一下,她就忘了這事,可是鍾煜這脾氣和她倔得還真像。她想難道要開始冷戰了?那就冷戰吧,反正這天氣也開始變冷了。
迷迷糊糊的她又睡了過去,半醒半夢中卻被他推醒,他衝她喊着:“起來了,快點。”那語氣沒有了平常的溫柔。她一動不動,懶得理他,她實在太想繼續睡下去了。
“快點,聽見了沒?”鍾煜有些不耐煩了。
“你先走,我一會兒自己打車去,跟你媽說我不吃早飯了。”她躺牀上冷冷的回答。
鍾煜一聲不吭的和樸青河摔門而去,蘇臻則翻過身,平躺在牀上,一臉怒氣的望着天花板,委屈的眼淚從眼眶奪眶而出……她抓起枕頭下的手機朝地板上砸去,無辜的手機摔的電板都掉了出來,彷彿她那快要碎裂的心也會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她用手背揩拭掉臉上的淚水,聳着鼻子爬出被窩,開始梳洗……她真不想去上班,真想就這樣在牀上躺一天,於是一邊梳洗,一邊想,這個週末要好好睡一覺。
她低頭匆匆走出小區,並想着給蘑菇頭打電話,叫他來接自己,這纔想起手機已經被她生氣的摔在家中地板上,她也不想回去拿了,於是打算站路邊去等出租車,大不了遲到。
走出小區,遠遠的她就看見鍾煜的車停在路邊,她看見他在等自己,心裡怒氣這才消了一半。她慢吞吞的打開車門,上車。鍾煜二話沒說的就直接啓動引擎開車。
原來正在氣頭上的鐘煜本來是想不管蘇臻了,想先去公司上班,但是被樸青河勸了下來,所以纔在路邊等蘇臻。樸青河當然不知道兩人爲何吵架,因爲鍾煜沒有說。他勸慰的大意是,倆人在一起就開開心心的,別像小孩子鬥氣,會傷感情的。
蘇臻望着車窗外,心想,他還是在乎自己的,要不自己退一步吧,不然冷戰下去就太沒有意思了,其實兩人還是很在乎對方的。於是她說道:“我今天忘記帶手機了。”
他不吭聲。
她又說:“借下你的電話,我給我媽打個電話,看他們什麼時候有空來……”她說着側過身子從儀表臺上拿過他的手機。他面無表情的專注開車。
蘇臻撥通電話,說:“媽。是我,我用鍾煜的手機給你打的。我手機忘家裡了。”
“哦,起牀了嗎,記得吃早飯啊。”蘇臻媽媽在電話裡問,聽見媽媽的聲音,她的心情立刻平復了,不快的情緒瞬間消失了。
“正準備吃呢,你和爸早餐吃的什麼啊?”
“稀飯加泡菜,還有昨晚的一點剩菜。”
“昨晚吃什麼菜?”
“吃魚,早上起來就正好吃魚凍。”
“呀,想到魚凍我都要流口水了,好想吃了。”蘇臻饞的流口水了。
“那下次你回來,媽做給你吃。”
“不,要不,媽,你和爸過來做給我吃吧。反正你們在家也沒有事,就過來玩玩吧,現在這時候天氣正好,再過段時間就天冷了。”
“行,那我問問你爸。你那婆婆三番五次叫我去呢,我都不好意思拒絕了。對了我那女婿好嗎?”中秋節鍾煜去蘇臻家的積極表現讓蘇臻父母很滿意,所以她媽媽自然會提起這個帥氣女婿。
“你女婿啊,他啊,很好啊。你要跟他說話對吧,我把電話給他了啊。”蘇臻笑着說着就把電話遞給鍾煜。
鍾煜皺眉接過電話,但是開口說話時就眉頭溫柔了,親熱的叫了聲“阿姨”,然後就連說了幾個好,幾個是。大概蘇臻的媽媽在電話裡說了一番要吃好睡好注意身體的話吧。
鍾煜掛了電話,將手機放儀表臺上,然後繼續面無表情的開車。蘇臻看他還是黑着臉,憤憤的想:“幹嘛還生氣啊,我的忍耐也是有極限的啊。”
三人回到家中,坐下來開始吃早飯。
蘇臻喝着湯也不說話,鍾煜也不說話,樸青河則只顧低頭吃飯。
“你們這是怎麼了,怎麼都變啞巴了似的,一句話不說。”阿月疑惑的問,蘇臻和鍾煜並不回答,阿月又看看樸青河,他只能無奈的聳聳肩膀,表示不知道。於是她接着對鍾煜說,“問你呢,你這個壞小子。”
“啊?什麼?怎麼了?”鍾煜猛然一驚的問。
“問你大清早的幹嘛心事重重的樣子?”
“沒有,哪裡有……”鍾煜聽見母親的逼問就想立刻揚長而去,若是以前他就會這樣,但是現在他再不爽也不能那樣去做,所以只是矢口否認。
蘇臻趕緊笑着回答:“事實上,我們倆人在玩木頭人的遊戲,打賭看誰先說話,輸了的人有懲罰的。”爲了讓阿月相信,她臉上露出了贏了這個遊戲的得意神情,並對鍾煜說,“我就知道你忍不住。”
鍾煜也很配合的說:“爲了不讓媽擔心,只好說話了,不然我怕不說話,媽會發飆。”
“你們都這麼大的人了,還玩這麼幼稚的遊戲。害我又往壞處想了。”阿月相信了兩人的話,“趕緊吃飯吧,蘇臻一會兒記得吃葉酸片啊。”
“嗯。記得。”蘇臻爽快的回答。
蘇臻雖然表面上委曲求全了,但是心裡還是有個疙瘩,心想鍾煜怎麼比自己還雞腸小肚,以後如果自己鬧脾氣,他也跟着鬧,那肯定會玩完。她只是想耍耍性子,然後他來哄哄自己就好了,可是他不按常理出牌,最後還變成了她給臺階下。她只是故意想氣氣他而已,心想誰叫他揹着她對別人好了,哪怕是個小孩,也要先告訴她才行,事後再說,一律不算。
鍾煜心裡還是不想理蘇臻,他覺得自己在對待多多的這件事情上沒有錯,他不明白她爲什麼不理解自己,他覺得按道理蘇臻是個富有愛心的人啊。他搞不懂她爲什麼爲了這事和自己生氣,他覺得自己很沒有面子,所以纔跟蘇臻慪氣。他之前一段時間一直是依着她,哄着她的,他想那樣太累了,自己把位置放的太低了,所以這次就跟蘇臻槓上了。他想她爲何不懂夜裡去住處等她,就是在乎她的表現啊,想到她那冷冰冰的樣子,他就發冷。
吃過飯,鍾煜就先出門去上班了,平常的話他總會等蘇臻的。蘇臻看他走了,也就趕緊跟着出了門,不然阿月又要懷疑了。
她追上他,堵在他面前,問:“你什麼意思,幹嘛呢。不想說話?”
鍾煜這性子就是這樣,你越是哄着他,他越是來真的,你如果不去哄他,他反而會擔心你。她見他的眼神裡滿是怒氣,心想,拉倒,愛說不說。
他低頭繞開她,依然是不說話。這下可惹怒了蘇臻,心想,分手,乾脆分手吧,氣人。她想衝他面前說,既然在一起不開心,那就分手吧,反正你在乎的是別人。她想說一通慪人的話氣他,但覺得那樣又太傷人了,於是忍住沒有說。心想既然你不說,那麼我也不說,看誰能堅持到最後,你要冷戰,我就奉陪到底。
中午吃飯,蘇臻也不回家吃了,直接跟着田彩冰到食堂吃飯,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食堂吃飯。上午的時候田彩冰有聽蘇臻說倆人冷戰的事情,於是一邊吃飯一邊說:“你這樣做,他肯定不滿的,手機又不帶,非急死他不可。”
“管他呢。他愛對誰好,就對誰好,跟我無關,我現在是無所謂了。你說人這輩子的愛情是不是很傻,找一個陌生人不要自尊的愛着,還要受氣,真是不懂這是什麼道理。”蘇臻用勺子拌着飯菜,其實她沒有胃口吃,只是無聊纔要把飯菜拌在一起。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折騰,你早該明白,只是現在你找了個人開始一起折騰而已。我要不是因爲家裡逼着要找對象結婚,我也不想去費這個力氣,一個人過自由自在。”田彩冰也很是無奈的說。
“我要不要跟他說分手?乾脆直接分手算了。我給他臺階下,他居然不給面子,真是不識趣。這樣的愛情不如不要。不然以後結婚,每次都這樣冷戰,我會愁死去。一說起來就氣人,要是今晚他要吵架,我就跟着他對吵,大不了吵翻,從此各走各里,簡直受夠了。”蘇臻忿忿不平的說。
“你也別跟着鬧了,他不理智,你也跟着胡鬧?你要忍啊,小不忍則亂大謀啊,這感情吵一次淡一次,別人說的越吵感情越好,根本就是鬼話。”田彩冰勸慰。
“不過我還沒有跟他吵過架,晚上我也不想回去吃飯了,今晚我請你喝酒吧。”蘇臻又想要過以酒度日的生活了。
“又喝啊?昨晚的酒都還沒有醒呢。今晚咱們喝咖啡去吧。”田彩冰提議。
“好。”蘇臻點頭答應。
吃過飯蘇臻和田彩冰回到辦公室,這時邱英花進來了,蘇臻以爲她來找自己的,正要打招呼,卻見她把田彩冰叫了出去。
田彩冰來到鍾煜辦公室,鍾煜和顏悅色的讓她坐下,說:“不是工作的事,只是想找你聊聊天。”
田彩冰這才稍稍安心的坐下,說:“那你想知道什麼?”她猜肯定是有關蘇臻的事情。
“想知道什麼?”他故意很疑惑的問自己,然後說,“想知道你喜歡看電影不。”
“喜歡,還不錯。”她不懂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這裡有一張電影院的年卡,我請你看一年的電影。”他說着就把電影卡遞給她。
她慌亂的看了看桌上的電影院會員卡,又看了看他,心想什麼意思?
見她遲疑,他說:我也不愛看電影,又不想這卡浪費了,所以乾脆送給喜歡看電影的人好了。”
田彩冰搖頭,表示拒絕,說:“我不要,因爲我也很少去電影院看電影,一般都是在家裡的電腦上看看。”
“哦,這樣。”鍾煜一臉失望。
“你還有別的事情嘛?沒有的話我就出去了。”
“嗯。”他點頭。
田彩冰從鍾煜辦公室裡出來,一路上心裡狂跳不安,心想,這是唱的哪出啊。於是想着要馬上告訴蘇臻。
蘇臻早就在等她的消息了。田彩冰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然後神采飛揚的說:“看我多夠朋友,毅然拒絕了他的賄賂。”
“是,你真好。夠朋友。”蘇臻朝她豎起大拇指。
起先蘇臻還以爲鍾煜是找田彩冰問昨晚喝酒的事情呢,她想他肯定是懷疑自己說假話了,纔要去求證,沒想到真的不按常理出牌。她想着他跟自己玩心計就怒不可遏,於是決定這次要冷戰到底,大不了分手,他不想在一起了,她就敢分。她想現在是考驗兩人愛情的時候了,也好,就算是婚前大考驗好了。
下班後,蘇臻和田彩冰就逃也似的跑出木廠,直奔咖啡館,在咖啡館裡把晚飯給解決了。
鍾煜因爲不想回家吃晚飯看見蘇臻,也沒有回家。正好是週末,他想先去幼兒園接多多,多多上的是全託幼兒園,週末才能回家,他還特意買了一架遙控飛機的玩具,但是去的時候多多早就被葉碧融接走了,幼兒園下午四點就放學了,他去自然遲了。
於是他又到足療城想找葉碧融做個足療,店員告訴他葉碧融今天晚上休息,因爲要陪孩子。聽店員這樣說,他就只好讓店員隨便安排了個足療師給自己做足療,可能是因爲他習慣了葉碧融那勁道的手法,所以他覺得這個足療師傅的手法很糟糕,但是他也忍了不說。
鍾煜接到母親的電話,母親在電話裡說:“你們去哪裡了,不回來吃飯怎麼都不打聲招呼。”阿月以爲他和蘇臻在一起呢。
“忘了,不好意思。一個朋友生日,所以今晚在外面吃了。”可是他說完就後悔了,心想露餡了,因爲朋友過生日樸青河也要參加的纔是啊。沒想到恰巧樸青河晚上也沒有回家吃飯。
“你們三個人沒有一個記得打電話回來的,好了,玩的開心,少喝點酒。”阿月囑咐後就掛了電話。
鍾煜聽說樸青河也不在家,懸着的心這才落下來,心想真是天助我也。做完感覺很差的足療後,他決定:如果以後葉碧融不在就不做足療了,這些足療師的手法他不適應。
從足療城出來,他不知道去哪裡,想打電話給葉碧融,卻又覺得不妥,也就沒有打了,哪怕是很想看看多多,也忍着了。
他想了想於是打了樸青河的電話,問他在哪裡,樸青河說心情不好,正在小崔姐店裡一個人喝酒呢。
鍾煜聽了立刻趕到小崔姐店裡找他。坐在酒桌前,端着酒杯他才記起自己沒有吃晚餐。於是找小崔姐要了一份泡飯吃。
他聽樸青河喃喃的說着:“你幹嘛也一個人?你們還沒有和好嗎?”
“不知道,她找我說話,可是我沒有理她,她估計也生氣了,中飯沒有回家吃,晚飯也沒有回家,現在不知道她在哪裡呢。”
“那你幹嘛不跟他說話,你不擔心她?”
“擔心有什麼用,她想躲起來不想要你找到,你怎麼找的到呢。我就是不想跟她說話,她的脾氣很古怪。”他吃光泡飯抹了抹嘴角。
“難道你的脾氣又好嗎?蘇臻能忍受你那怪脾氣算好的了,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都跟你說話了,你幹嘛不趁機和好呢,這樣鬧着有意思嗎?”樸青河批評着他。
“你別說我,你幹嘛一個人跑來喝酒啊。”鍾煜不想說話被別人牽着鼻子走。
“因爲難受啊,心中寂寞啊,所以要喝酒,看能不能舒服些。”
“你不是和邱英花在談嗎?”
“那也算談嗎?只能說是朋友罷了,唉,甭提了。如果要結婚就找她,但是談愛,我還是想找個自己喜歡的。”他試着去喜歡女人,可是結果令他失望了,因爲他還是沒有辦法違背自己的內心而快樂。他心裡還是牽掛着那個不可能的人,但是那個人卻已經和別人開始談愛了。
“好吧,咱們今天不談那些不開心的,咱倆就只喝酒,喝完回去睡覺,沒有什麼比醉生夢死還舒服了。”他說着就舉起瓶子給樸青河斟酒。
“對,沒錯,喝,喝,酒真是個好東西。”樸青河已經喝的進入了狀態。
“你說做人是不是都要戴着面具啊,白天在別人面前裝得一本正經而又冷酷清高,夜裡就變成了一隻狼狽的狗熊,很可笑是不是?”鍾煜內心頗爲惆悵。
“是啊,除了自己,誰會懂自己呢……所以纔要裝,纔要僞裝成別人喜歡的樣子,你說是不是每個人都這樣呢?”樸青河有點開始耍酒瘋了。
“是吧。唉——”鍾煜搖着頭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