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氣象，俱樂部在春訓的第二天召開了新賽季動員大會。集團領導和俱樂部的老嚴、副總、領隊、各梯隊教練悉數出席。每位領導按照職位高低依次講話，內容千篇一律，懷疑是把去年的稿子拿來朗讀。
無聊的大會持續了近兩個小時，中國足球發展到今天沒學會別的，淨開會了。三天一小會五天一大會，賽前動員會、賽後總結會，名目繁多。據說，這就是所謂的“有中國特色的足球”。
會上總結了去年出現的問題，奇怪的是竟然沒有提到我和邱建東的那次火併，估計是權衡了各方面的利益後才做的決定。
下午的訓練老大依然沒有被招到一隊，倒是昨天那三幅新面孔又再次出現在訓練場上，他們沒去更衣室，是直接從大門進來的。看樣子，一定又是哪位領導的關係。我不禁替老大捏了把汗，李文娜那句“有進就有出”清晰地迴盪在我的耳畔。
老大比我更着急，多次跑過來問我該怎麼辦。我只好說，再等等吧！
下午訓練快結束的時候，李文娜和一個副總竟然出現在場邊，不知道和老金在交流着什麼。有的時候，他們這些人的一句話或者一個眼神都可能決定一個球員的命運，所以大家雖然在不停的折返跑，但一隊的邊緣人物們都緊張兮兮地看着他們。
大約說了十幾分鍾，三個人突然變得異常激動，尤其是老金，指着那個副總不知道在說什麼，爭吵了片刻之後，老金一怒而去。
這個變故讓大家停止了訓練，都望着場邊，體能教練和守門員教練也紛紛跑過去。那個副總安撫了幾句，然後走過來指着那三個新來的說：“你們三個跟我走，其他人正常訓練！”
我很想知道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遠遠地看着李文娜，她也看了我一眼，但這種情況下，我們根本沒有機會交流，所以她輕嘆了一聲，轉身而去！
他們走後，我們哪裡還有心思訓練，都在猜測着剛纔的事情。大家衆說紛紜，我聽得頭暈，獨自走到了一邊。天氣開始變得寒冷，停下訓練的我被一陣陣寒風吹得瑟瑟發抖，於是徑自回更衣室去了。
我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老金憤怒離去的那一幕總讓我和老大聯繫在一起。但願不會有什麼意外，老大也經不起什麼意外了。
正想着，聽見後面有敲門的聲音，回頭看見李文娜站在門口。
“我猜你就在這裡！”她倚靠着門說。
“剛纔到底怎麼了？”我沒有拐彎抹角。
李文娜說：“老金沒有和俱樂部打招呼，私自弄了三個新隊員進來，被老嚴知道了。”
我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原以爲那三個人是領導安排進來的，現在看來，很可能是老金自己收了那幾個人家裡送的好處，沒有上報。這種事老嚴怎麼可能容忍，於是就發生了剛纔那一幕。
“俱樂部會怎麼處理？”我問。
“如果不出意外，老金應該會在近幾天遞交辭呈；當然，俱樂部也不會把這件事擴大化，畢竟這裡面的事情也不那麼簡單，大家都不想魚死網破。”李文娜說得很平靜，但我聽得已經心驚膽戰。
老金辭職，那意味着老大去年所有的努力都即將付之東流，隨着老金地離去，老大將不可避免地繼續呆在二隊。
我呆坐在長椅上。
“不和你說了，我先回去了，放心吧，不管怎麼變，都不會影響你，”她還在安慰我，在她心裡總是將我放在第一位，她不知道其實我擔心的是老大。
“文娜，謝謝你，”我對她說。
她低下頭笑了笑：“還說這些幹什麼。”
晚上，當我把這件事以一種極其委婉的方式告訴老大的時候，他竟然只是笑笑：“這麼多年了，什麼挫折都過來了，這不算什麼。”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眼中那巨大的失落和漸紅的眼圈還是沒能逃過我的眼睛。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說不定還會有轉機，”我只好這樣安慰他。
他點上一支菸，狠狠地抽了幾口說：“老二，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剩下的，就讓我自己去努力吧。”
第二天整整一天，老金都沒有出現過，那三幅新面孔也沒有再出現。大家都在討論是不是老金要被炒了，本來還沒有定論的事，被大家越傳越真實，於是已經在隊裡打上主力的隊員就開始未雨綢繆，是不是又要準備送禮了，那些邊緣人們也開始計劃怎麼討好新的主教練了。
下午訓練還沒結束，我向助理教練請了個假，然後直接去找老嚴。在老大這件事上，也許只有求助老嚴纔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
上次到他的辦公室，還在他的辦公桌上和李文娜一番雲雨，所以這次感覺很不適應，我甚至不想擡頭去看端坐在桌子後面的老嚴。
老狐狸笑着把我讓到沙發上，促使集團公司成功和我表舅的公司簽約，讓他在功績簿上又記了一筆。現在的他據說在集團公司人氣很高，大有希望升遷。
“嚴總，這次來我有兩個不情之請，”既然是互相利用，我就沒有必要拐彎抹角。
“哦？”老狐狸邊喝茶邊看了我一眼，然後爽快地說：“什麼事？你說吧，只要我能幫得上忙，就決不會推辭。”
我想了想說：“我要兩個一隊名額。”
老嚴放下一直端在手上的茶杯，不急不徐地說：“小蘇，俱樂部是有俱樂部的規定的，你的身份很特殊，所以只要是你的要求，我們都會充分考慮的，不過有些事情操作起來卻是不像你想得那樣簡單，是要有個過程的。”
“嚴總，”我站起來，“這兩個人對我十分重要，我寧肯自己退出球隊，也希望您能給他倆一個機會。”我的表情很嚴肅，我想用這種口氣告訴他，我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
老嚴沒想到我的態度這麼堅決，猶豫了一會兒，也站起身來走到我旁邊拍着我的肩膀說：“你讓我想到了我年輕的時候，那種爲了朋友兩肋插刀的義氣，行，我答應你，但是能不能打上主力，就要全靠他們自己了！”
我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答應了，立刻對他心生感激，“嚴總，總是麻煩您，我也很過意不去，但現在球隊的情況很複雜，金指導也一天沒來訓練了，所以我只有來找您。”
老嚴很慈祥地笑笑：“沒什麼，以後還有什麼麻煩解決不了的也儘管來找我！”
“那就謝謝您了，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我急着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老大。
在樓下碰到了李文娜，我興奮地對她說了剛纔的事情，她只是淡淡地說，他是個老狐狸，以後你也要多提防他。
訓練結束後我四處沒找到老大，手機也關機，心想明天再告訴他也不遲。現在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辦。
我開車往嚴晶晶的大學開去。找到他們基礎課部輔導員辦公室的時候，最後一個老師正要鎖門下班，我趕緊攔住他，“老師，麻煩找一下楊曉旭。”
那個老師打量了我一下，戒備地問：“你是學生麼？找他幹什麼？”
我笑笑說：“我是他的朋友，找他有點事情。”
“你自己去基礎課部的宿舍找吧，我們下班了！”說完鎖上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日！現在大學的老師素質越來越差，連最基本的禮貌待人都不會了，是該重新接受一下思想道德教育了。
我只好自己打聽基礎課部的宿舍，碰巧的是我在他們的食堂門口遇見了正和朋友吃完飯出來的楊曉旭。
他也認出了我，走過來疑惑地問：“找我？”
“嗯，咱們邊走邊聊！”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