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俱樂部,老大早就焦急地在門口等着我了,我向他做了個OK的手勢。他緊皺的眉頭才漸漸舒展開來。
“錢我已經準備好了,咱們中午就去提出來,下午你就給老金。”看他依然半信半疑,我不得不給他吃顆定心丸。
老大眼裡噙着淚光,握着我的手說,“老二…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謝謝…”他從來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以前那個豪氣干雲的老大現在竟然淚光閃閃,我心有不忍,笑着說,“謝什麼,等你成了巨星,記得先給我簽名啊,到時候我出去說胡尉琨是我大哥,你別說不認識我就行了。”
他的臉上終於露出笑意,我們互相攬着對方的肩膀走進俱樂部。這一刻,我感覺兄弟之情比男女之情更加珍貴……
中午一散隊,我和老大馬上趕到旁邊的銀行,路上我還在惴惴不安,雖然昨晚已對李文娜說過我急需這筆錢,她也答應一早就把錢打到我賬戶上,但我並不確定她是不是一定已經把錢轉過來了。到業務窗口一查,漂亮的業務員小姐嫺熟地划着我的存摺,不一會兒告訴我,“上面剛轉過來二十萬。”
我大喜過望,同時深爲感動,本來只說要借她15萬,沒想到她竟然打過來20萬。我單獨準備了一個存摺並存入15萬交給老大,把剩下的5萬又寄還給李文娜。我欠她的已經還不清了,不想再欠她更多。
從銀行出來的時候,老大問我是誰借給我的錢,我想了想說,一個朋友!他感慨萬千,你這個朋友很講義氣,這年頭能一下子借給別人這麼多錢的人很少見了!
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笑笑說,走吧!
整個下午,不管是在球場上,還是在更衣室裡,我都感覺自己彷彿被籠罩在李文娜的陰影下,本來她在我的生命中只不過是一個互求魚水之歡的對象,在我心中的地位甚至是可有可無的。但此刻,我發覺這個女人已經越來越多的擠進了我的生活,幫助老大進入俱樂部,幫我脫離牢獄之苦,如今又慷慨地解囊相助,更重要的是,我越來越發現,那個我原以爲只是在我身上尋找慾望滿足的李文娜,愛我的程度竟然絲毫不遜於高琪和小雨。
我是一個非常感性的人,所以非常容易被別人感動,誰對我不好,我可能不會記太久,但是誰對我好,我會永遠銘記在心。
下午訓練結束後,老大跑到老金身邊耳語了幾句,然後就跟着老金去了辦公室。看着他的背影,我欣慰地笑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終於可以有自己的舞臺,他終於可以在這個舞臺上一步步實現自己的理想了。
一個人回到更衣室,大家在熱鬧地討論着上週的綜藝大賽。許願自然是大家的核心話題。我很怕從他們口中聽到一些污言穢語,因爲平時大家在討論女人的時候經常和**脫不了關係,但是這次很奇怪,大家竟然沒有一個說髒話的,每個人都是一幅虔誠的樣子。有人甚至說許願就是天使!
看來大家都被那晚她的絕色容貌和悽婉的小提琴演奏所打動了,是以現在每個人都把她奉若神明。我笑笑,然後起身準備離開。
“老大,”蛤蟆叫住我,“你怎麼不發表一下看法?你可是也給她投票了啊!哈哈。”
我回身笑笑說,“投票是投票,但是她,可望而不可及。”
在衆人詫異的眼光中,我緩緩離去。在我心中,許願就像那月宮裡的嫦娥,神聖而不可侵犯,但同時,她又距離我好遠。她美麗溫柔、多才多藝,而我,不過是一個不學無術、至今一事無成的混混,我和她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人。相比而言,高琪、小雨,甚至李文娜倒顯得更現實一些。
走到辦公樓下的時候,正看到老大從裡面走出來。
“怎麼樣?”我迎上前去問。
他的臉上浮現出志得意滿的表情,“一切順利,他說這個賽季沒有希望了,但是下個賽季肯定讓我進一隊。”
我捶了他一拳,“恭喜!”
他滿是感激地看着我說,老二,要不是有你,恐怕我這輩子都和足球絕緣了。
我笑笑,“說什麼呢?我們是誰跟誰?兄弟!”
“對,兄弟!”他肯定地說。
“老大,我們去草坪上坐坐。”我想起以前高中的時候,我們經常在學校的操場上席地而坐,縱論自己偉大的理想。
“啊——”躺在草地上的老大聲嘶力竭的呼喊,我知道他是要把這些年的悶氣一吐而盡。
“從此開始加油吧!”我也大聲呼喊,“讓所有人都知道胡尉琨這個名字!”
“對!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胡尉琨!”
我們好像回到了那個熱血沸騰的年代,偌大的訓練場就只有我們兩個,我們所發出的每一句呼喊都飄蕩在這個城市的上空,經久不散。
我興奮得要繼續呼喊,扭頭看時發現旁邊的老大在低頭啜泣,我剛要安慰他,卻聽他在低聲地說:“爸,媽,你們的兒子終於要成功了……我沒有讓你們失望……”
風像慈母的手一樣拂過面龐,感覺臉上涼涼的,不知何時,我的臉上竟然也掛上了淚痕……
本來想和老大去喝酒慶祝,結果他老婆方婷一個電話就把他招了回去。
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都市的霓虹把整個街道映襯得好似一個碩大的舞臺,每個人都在這上面表演着自己的節目,每個人都在爲自己導演着未來,而我的未來在哪裡?我沒有答案。
“蘇航!”一個熟悉而又清脆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我停下腳步轉身看去。竟然是周靜!
“周警官好!”我打了一個敬禮,“我是良民,請組織覈查!”
她撲嗤笑了出來,“我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呵呵,請你喝咖啡!”
“好啊!”
坐在咖啡屋裡,我看着周靜的臉,自從遇到許願以後,我就養成了一個習慣,每見到一個女人就會情不自禁的拿來比較。周靜的確很漂亮,但屬於英姿颯爽一型的,何況她的短髮也不是我喜歡的。
“想什麼呢?”她一邊攪動着咖啡一邊問。
“哦,沒什麼,”我回過神來,“最近有小雨的消息麼?”這是我一直想問的一個問題。
“沒有,”她回答道,“我自從調到市局以後,就很少見到夏隊了。怎麼?她一直沒和你聯繫麼?”
我搖了搖頭。
她嘆了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當時讓你留下人家,你還不聽,現在後悔了吧?”
我笑笑說:“夏隊有句話說得很有道理,我一定能給小雨幸福麼?所以,小雨和我在一起不一定幸福,去日本也不一定不幸福。”
周靜一臉無奈地說:“想想還是怪可惜的,你們的感情那麼好。再說小雨這孩子也怪可憐的,一連經歷了兩次失敗的感情。我就搞不明白,她那麼單純,你們這些男人怎麼就忍心讓她受傷害?”
“嚴格意義上說,小雨只經歷了我這一次失敗的感情,畢竟她的初戀還是很愛她的,而且感覺那纔是值得她永遠埋在心底深處的一段感情。其實到現在我也不明白,小雨到底是愛她的初戀多一些,還是愛我多一些。”說完我喝了一口咖啡,苦苦的味道。
“蘇航,你這樣說太對不起小雨了,小雨對你的感情,我們大家都看在眼裡,她的那個初戀根本不可能和你相提並論。”周靜埋怨道。
“你錯了,”我搖搖頭,“你以爲人死了就沒有競爭力麼?恰恰相反,正是因爲他的死,他才永遠都被小雨銘刻在心啊!”
周靜一幅不解的眼神看着我,“你說誰死?”
“小雨的初戀啊。”
“拜託!小雨的初戀我前幾天還見過,人家活得好好的,怎麼會死?”
我一下子呆在那裡,“小雨的初戀……沒死?”
周靜又嘆了一口氣,“小雨對你說他死了?”
我點點頭。
“看來這孩子真得被那個人傷透了心了。”周靜感嘆道。
“到底怎麼回事?我都快被你說糊塗了!”我現在的確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我不知道小雨是怎麼跟你說的,但是據我所知,她的初戀高中時對她非常好,兩個人如膠似漆,甚至高考也報考了同一所大學。後來到了大學,兩個人因爲不是一個系,見面的機會少了很多,而她的初戀那時喜歡上他班裡一個有錢的女孩兒,對小雨愈加冷淡,但是因爲小雨太愛他了,所以就算怎麼受委屈,也只是一個人藏在心裡。直到有一天她的初戀問她借1500塊錢。小雨家裡不富裕,在大學裡生活也一向簡樸,但爲了她的初戀,還是向周圍人借夠了錢。”
說到這裡,周靜喝了口咖啡問我,“你知道她男朋友要這1500塊錢是做什麼?”
我搖搖頭,但已猜到決不是什麼好事。
周靜慢慢地說,“後來小雨才知道,那男人是拿着這筆錢給另一個女生做墮胎手術去了。……”
“孩子是……小雨男朋友的?”我問,問完才發現,自己早已雙拳緊握。
“是!小雨深受打擊,那段時期她一直處於低谷。”
“你怎麼知道的?你認識小雨也沒多久吧?”我問。
“有一次和小雨逛街的時候碰到那個男的,我發現小雨的眼神不對,就追問她,她就告訴我了!”周靜說完依靠在座椅上。
我半天無語,小雨爲什麼不對我直說呢?爲什麼要騙我呢?我端起咖啡一飲而盡,不過仔細想想,小雨說得也沒錯,她愛的是高中的那個男友,進入大學以後,那個男人其實已經“死”了。小雨那麼說也許只是想給自己留一個美好的回憶……
窗外一如剛纔那樣車水馬龍,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在這鉛華的都市裡,真情竟是那麼珍貴而又難以尋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