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細細體會她的話，不想不要緊，一想就如中了毒。
周祁銘下車的時候，特地看了看時間，這會兒都已經是下午3點了，他給了司機車費，看着這周圍的一切，都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不過和當年他離開的時候比起來，這裡顯然是之後被人改建過的，找零的時候，周祁銘問了一下句，“這裡什麼時候改建的？”
司機將零錢塞給了後面的男人，笑了一聲，“先生一定是離開家鄉很久了吧？我看你也不像是外地人的口音，剛回來的是麼？這裡改建都已經有十幾年了，以前這裡是公墓，不過好像是15年前還是16年前的，那時候應該是99年，有人把這邊都買了下來，但是爲了對死者表示尊敬，所以以前在這裡的墓碑一個都沒有動，就是之後西邊那一塊，再也沒有其他的亡者入住。我是聽說那邊就只有一對夫妻的墓碑。”
周祁銘神色冷冷，將零錢放進了衣服口袋裡，說了一句“謝謝”，推開車門下去。
冬天的a市特別的冷，周祁銘穿的並不多，比起20幾年前的a市，現在的氣溫再冷，也不會如同那時候那樣，冷的讓人受不了。
他一隻假肢一直都插在衣服口袋裡，伸出另一隻手來，隨意的攏了攏衣領，邁開長腿就朝着墓園走去。
這邊看來是有人專門定時來做打掃的，前幾天下過的雪，不過路上卻都是乾乾淨淨的，光禿禿的樹枝上，懸着很多的積雪，將粗大的樹枝壓的歪歪斜斜的。
周祁銘憑着記憶中的路線，朝着西邊走去，他不可能猜不出來，剛剛那個司機說的，這邊已經被人買下來，這種的大手筆會是誰做的，無非就是周家的人。
周家……
他也是姓周的呢。
比周圍的氣溫更冷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弧度卻是帶着幾分自嘲的味兒，路面比較平坦，走的病不顯得吃力，很快就到墓碑前。
周祁銘蹲下來，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對他來說，陌生的，又像是熟悉的兩張臉，一男一女，他伸出手來，手指輕輕的拂過照片上的面容。
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沉默的坐在墓碑前，然後拿出煙來，點了一根，放在了墓碑前，又給自己點了一根，就這麼吞吐着雲霧，抽完了一根菸，他看了一眼邊上的拿一根，差不多也沒了，他站起身來，踩滅了菸蒂，對着墓碑微微頷首，眸光深深注視，片刻之後，轉身離開。
…………
這個路段，根本就沒有車子，周祁銘來的時候能叫到車子，走的時候，卻只能步行。
因爲是下山的路，走得倒也不是太累，大概是走了20幾分鐘的樣子，周祁銘站住腳，給自己重新點了一根菸，剛站在路邊抽了兩口，就看到有一輛黑色的車子從下面開上來，車牌號碼他不熟悉，不過他視力不錯，隔着擋風玻璃就看到了開車的男人是誰。
並不意外他會過來，周祁銘沒有動，只是站在路邊，舉着手中的煙，重重的吸了一口，周祁衍的車子停在了他的腳邊，男人沒有下車，只放下了車窗，“大哥，上車。”
周祁銘丟掉了半截煙，拉開車門坐上去，車廂裡的熱氣撲面而來，驅散了他身上的寒氣，周祁衍一邊調轉方向盤，一邊問：“回家麼？”
“我住的地方這些年一直都有人打理吧？”周祁銘一隻手有些吃力的扣好安全帶，沉聲道：“晚上我就住那邊。”
“房子一直都空着，每個月我都會讓人去打掃。”
周祁衍調轉了車頭，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後面的公墓入口處，其實距離挺遠的，也看不清楚，他雙手握住了方向盤，踩下油門，“這邊是爺爺買下來的，他一年也會過來兩次，大哥，這次你回來，爺爺還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打算去看看爺爺，我陪你去？”
“再說吧。”
周祁銘神色有些疲倦的樣子，仰着脖子，稍稍閉了閉眼，他明顯是不想提到周展旗，很刻意的迴避了這個話題之後，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問：“你是不是和阮家退婚了？”
周祁衍和阮歌卿退婚的事，到了現在也不過就是兩個家族之間的一個口頭協議，並沒有對外公佈過，所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不過周祁銘會知道也不奇怪，估計是周晟說起過。
“嗯。”周祁衍沒什麼情緒的應了一聲。
周祁銘看了一眼駕駛位上的男人，他的側臉線條非常的深邃立體，不過眸光卻不如以前那般的冷硬，男人的視線很快就落在了檔位邊上的那個保溫杯上，杯子上還有一些小碎花的圖案，一看就不是祁衍這樣的男人會用的東西，他心裡已有所察覺，抿了抿脣，問了一句，“爲什麼退婚？據我所知，這麼多年來，你肯這麼委屈你自己，也是有原因的，現在那個原因不重要了？”
兩兄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就算中間隔着再多的東西，可有些感情，即使不如血緣那般的奇妙，也會建立在彼此的成長之中。
周祁銘心裡藏着多少事，周祁衍知道，就算他對周家的人再冷漠都好，可從自己懂事以來，他就很清楚，這個大哥，對自己很好。
所以他對周祁銘也不打算有太多的隱瞞，只避重就輕的說：“遇到了更想要珍惜的。”
周祁銘笑了一聲，假肢還是會讓他有些不太適應，他本能的伸手往自己的假肢接口上摁了摁，“那你準備好打這一仗了？”
“大哥，我心裡有數。”
周祁銘便不再多說什麼，長途飛行他已經有20幾年沒有過了，加上剛剛還上了山，又走了一段路，其實挺累的，他的體力自然是不能和以前相比，說了一句，我休息一下，就靠在車座位上面，閉目養神。
周祁衍開了大概40分鐘的樣子，開進了市區，中途就接了個電話之後，把手機調成了靜音，然後帶着周祁銘回了周家，周家這邊的人都已經知道他要回來，家裡準備好了一切，周世豪倒是挺快的，只有慕容明神色勉勉強強的，不過見兩兄弟一起下來，慕容明還是識大體，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抗拒，就是見了周祁銘一人，她問了一下句，“祁銘，你老婆呢？抒丹沒有一起回來？”
周祁銘提到唐抒丹的時候，表情冷淡的很，“她應該要過兩天。”
“唐家的老爺子最近一直都在醫院，我還以爲你們是一起回來的，這樣的話，等抒丹回了，你們再一起去醫院看看老爺子。”
周祁銘知道，慕容明是不把自己當兒子看的，對自己的態度挺冷淡的，和唐家的聯姻，當年她贊同也是爲了周家的大局着想而已，所以現在她這麼關心唐抒丹，也不過就是因爲同一個理由。
他看了一眼慕容明，說：“看唐老爺子就不需要了，等抒丹回來了，我會和她辦一下離婚手續，這次回來，主要還是爲了這個事。”
周世豪和周祁衍本是坐在沙發上，聞言也都愣了一下，周世豪最先反應過來，站起身來追問：“離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這都那麼多年了，說離婚就離婚，你們什麼理由要離婚？”
周祁銘看着家裡的傭人一盤一盤的菜端着上了桌子，他卻沒有絲毫的胃口，眉峰微微動了動，只冷冷淡淡的說：“這是我們夫妻的事，放心吧，我是和抒丹和.平離婚，不會波動到周家的企業。”
“祁銘——”
“我今天剛下飛機又在外面跑了一圈，很累，晚飯我也沒有什麼胃口，祁衍，家裡的司機，你方便的話，讓他送我一下，我想回去休息。”
慕容明的臉色已經非常的難看，其實周祁銘小時候，慕容明還是挺喜歡他的，不過自從有了周祁衍之後，她對周祁銘的態度就一日不如一日，等到後來還出了不少的事，以至於她現在看着周祁銘都不覺得舒心，這會兒周祁銘如此的不給面子，她冷哼了一聲，礙於丈夫和兒子都在，也不好發作，只轉身走進了廚房。
周世豪的臉色也不太好，剛要說什麼，周祁衍上前，說：“大哥，我送你吧。”
周祁銘點了點頭，轉身就離開。
周祁衍伸手拿起了沙發上的外套，蹙眉對父親說：“他剛回來，可能還有很多事沒有平復下來，父親，您勸勸母親，以後大哥回來，別老是說到唐家，我送大哥回他自己的公寓，您放心，不會有事。”
周世豪對周祁衍一直都很信任，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能點頭。
周祁衍到了車庫，發現周祁銘就依在車門邊上抽菸，夾着煙的手拿着手機，吞吐雲霧的時候，眯着眼睛看着手機屏幕，那一貫冷然的神色，這一刻倒是有些難得的柔軟，因爲已是晚上，周家大宅的院子都開着燈，光線落在了男人冷峻的五官上，愈發有些迷離。
如果是以前，周祁衍見到這樣的周祁銘或許也不會有什麼感觸，可現在，他隱約像是可以察覺出來一些什麼。
大哥突然想回來了，一回來卻是提到和大嫂離婚。
他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了，他雖然知道他們的夫妻生活並不算是多麼的恩愛，但也談得上和.諧，至少小晟就是他們之間的牽扯，可大哥這次，卻什麼都不多說，只說離婚。
是因爲什麼？
“送我回去吧，我精神也不太好，想早點休息。”周祁銘指了指車子，說：“我就是現在不方便開車，不然也不用麻煩你。”
“談什麼麻煩，不過餓不餓？你不想在家裡吃飯的話，我們出去吃……”
“不用了，我不是很餓。”周祁銘和周祁衍說話的時候，語氣還算是溫和，“時差還沒有完全倒過來，現在就是想睡覺。”
他都這麼說了，周祁衍不再多說什麼，點點頭，打開了車門，兩人上車之後，一路都是沉默着的，周祁銘始終都是閉目養神的狀態，顯然是什麼都不想多說，送他到了公寓，周祁衍看了一下公寓的壞境，一切都很好，冰箱裡也都有準備吃的東西，他這才放心離開。
站在玄關處的時候，周祁銘忽然叫住他，“祁衍——”
“嗯？”他轉過身去。
周祁銘動了動脣，卻沒有再說什麼，“沒什麼，你回家開車當心。”
周祁衍心頭動了動，很是隨意的一句話，這會兒從周祁銘的嘴裡說出來，他心裡卻是有着別樣的滋味兒。
“我知道，明天我再找你，你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你打電話給我。”
關上了公寓的門，男人進了電梯，拿出了手機，聯繫人的第一個打着星號的就是桃之的號碼，男人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的摩挲了一下，卻是沒有摁下去，腦海裡想到了在機場的時候，她對自己說的那句話——
“在我找你之前，你不許再找我。”
…………
那他是不是等着小丫頭自己來找他？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到了這一刻，周祁衍才覺得自己可以細細的去體會一下她在機場和自己說的那些，不想不要緊，一想，所有的濃烈感覺都會開始翻滾，他沒有辦法控制，像是中了毒一樣，現在不見她，他也怕自己會輾轉難眠。
不過她說了，不許找她，也沒有說不能打電話不是？
周祁衍彎腰進了車廂，點了一根菸，抽了兩口，終於還是摁了那個號碼，手機響了2聲，很快就有了反應，不過那邊顯然是直接拒聽了。
周祁衍手肘撐在窗口，長指隨意撣了撣菸灰，聽到手機那邊冰冷機械的女聲，男人眉峰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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