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模模糊糊晃動着的似乎是蔚喬的影子, 殷修越緩緩伸出手,想撫上她的臉,卻不知爲何有些牴觸。
眼前的人笑着看他, 不說話, 也沒有動作, 殷修越忽得轉過臉, 用手捂上額頭, 嗓音沙啞:“我有些暈乎,不行,等我緩緩。”
蕭甯愣了一瞬, 殷修越顯然是把她當做了蔚喬,但在蔚喬身前, 殷修越居然是這樣的嗎?
蕭甯嘴角抿了抿, 發現他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心裡有些着急,便想伸出手將他的臉擺正。
“皇上, 妾身知道你心裡有人……但妾身是真的喜歡你,把妾身……變成你的女人吧。”蕭甯口含香氣,話音中透着誘惑,殷修越茫然地回望着她,幾乎就要貼上她的脣。
然而下一刻, 殷修越睜圓了雙眼, 好像纔看清眼前人一般怔了一瞬, 下一秒, 他用力甩開蕭甯, 從喉嚨中發出一聲怒吼:“滾!”
這一聲之後他一下子沒了力氣,又跌坐回椅子上, 五指再次抓緊膝蓋,這次他不再閃躲視線,而是狠狠盯着蕭甯,眼睛裡充斥着血絲。
蕭甯從被推開跌倒在地上那一刻開始,就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香爐裡的燃燒的香是南疆藥巫煉製的可致人亂欲的藥,名喚“纏絲”,就連吃了解藥的她都無法抵抗全部的藥力而心神迷惘。
但殷修越居然推開了她?
“蕭甯!朕一開始就跟你說過,做好你該做的事,朕會幫你報仇!”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然而說出的話依然有強烈的壓迫感,“朕可不記得,讓你做這等腌臢事!”
蕭甯身形震了一下,終於相信自己的計劃失敗了,她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居然失敗了。“纏絲”藥性極強,無人可解,殷修越從踏進這座宮殿開始就意味着他逃不出她手掌心,可誰知他竟然恢復了意識。
原本這味藥她沒打算這麼早就用的,這些年她被清心寡慾的殷修越晾着就晾着了,但是蔚喬的突然出現,打亂了她的所有計劃。
她等不及了。
可是現在她什麼都沒得到,她以後也不會是他的棋子了,她甚至也可能保不住性命。
在殷修越的怒視下,她急忙跪着向前,抓住了殷修越的小腿,頭在地上一遍一遍磕着,哭着哀求道:“妾身錯了!是妾身被蒙了心!妾身知錯了!”
她花着臉,仰頭看着殷修越,發現對方的怒焰沒有絲毫減弱,又急忙解釋着:“是妾身,看着蔚妹妹那樣受皇上寵愛,妾身不甘心啊,妾身對皇上的愛一絲一毫都不比妹妹的少,皇上爲什麼不多看看妾身一眼呢?”
她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妄圖澆滅殷修越的怒火,然而殷修越最終只是拿開了腿,倏地站起身不再看她。
蕭甯沒想到殷修越竟然絲毫不爲所動,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殷修越已經走到門口了,他打開門,對門外的依舊低眉順眼的宮人道:“淑妃偶感風寒,這些日子就不要外出了,在這裡安心養病吧,你們仔細着點。”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然而倘若張馮在這裡的話,一定能注意到殷修越緊緊攥着拳頭的雙手。
“是。”
門裡面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的蕭甯慌忙跑了出來,卻被那裡的宮人攔下了,她不死心,還在高聲叫喊着:“皇上!妾身知錯了皇上!”
殷修越走得極快,他也並不是對蕭甯的辯解不爲所動,而是此時他真的什麼都聽不見。外面只有宮燈發出昏黃的光,周身都一片漆黑,他恍若自己置身在火海里,方纔被自己盡數壓去的情/欲此時全都涌了出來,連外面凜冽的寒風都不能影響他。
他鬆了鬆領口,微擡起頭髮現前面似乎有個人影,粗觀輪廓,像是一個女人。
殷修越腦中僅存的最後一絲理智告訴他,這時他應該趕緊轉身離開,回到他的臨陽殿,靜坐!或者找劉宜!
這麼想的,他也這麼做了,只是他剛轉過身,身後的那人就悄悄喊了一聲。
“殷修越……”
是蔚喬。
實際上蕭甯的計劃是對的,殷修越當然自己解不開“纏絲”的藥性,但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在他意亂情迷的時候,會有一隻小狗子在他腦海裡提醒他。
“哇!你要被小喬喬嫌棄死了!”在兩人即將失控的那一刻。
然後剛要進入夢鄉的蔚喬就被豆包吵醒了,聽着它解釋前情摘要,蔚喬哪裡還有睡意,喊來半夏披上一件披風就匆匆往過趕了。
豆包還很貼心地幫兩人打開了意識共享。
蔚喬一路上心驚膽戰的,就怕殷修越一個不小心失足下海……所幸他自己還是很爭氣的。
可是!依然很生氣唉!
蔚喬鼓着腮幫子氣沖沖上前,走到他的正面錘了一下他的胸口罵道:“你是不是傻呀?這麼低級的招數都應付不來?我早就看出那個蕭甯對你——”
蔚喬的話戛然而止,她瞪着眼睛瞄了瞄殷修越的後腦勺。
她還沒說完話,殷修越就抱緊了她,而且隔着那麼厚的衣服,她發現殷修越很熱很熱!
像是要蒸發掉了一樣。
“你快把他打暈吧他一看到你更堅持不了了藥性還在他身體裡現在他恐怕已經沒有理智了!”豆包的聲音竄進她的腦海裡,說話都不帶標點符號,可見事態有多緊迫了。
蔚喬用力掙了掙,卻沒能掙開殷修越的懷抱,他的聲音突然傳來,嚇了蔚喬一跳。
“別動!”
他說別動。
蔚喬哭笑不得,這次的情況跟之前用一盆冷水就能解決的情況不一樣,要是殷修越突然獸性大發,那她別說不動了,恐怕得把他打成腦震盪。
蔚喬舉起了手中的玉磚,是過路時候隨便扣的,就是爲了眼前的情景。
殷修越當然沒注意她手中拿了什麼,但他自抱住蔚喬開始,腦中就不停的閃現一句話。
“不能動她!不能動她!不能動她!不能動她……”
他閉着眼緩緩放開了蔚喬,卻依舊是僵着身子不能動,也許是怕看到蔚喬就控制不住自己,他始終沒有睜開眼。
“你將我打暈吧,然後去找劉宜給——”
殷修越話還沒說完,蔚喬拿着玉磚就拍了上去,一丁點都沒猶豫。
更慘的是,這一板磚下去,居然沒有把殷修越拍暈。
“你這女人怎麼下手這麼狠!”殷修越捂着額頭,痛得面部扭曲在一起,手心隱隱有黏黏糊糊的感覺。
蔚喬藉着宮燈,發現他的額頭已經出血了,方纔下手時候沒多想,現在又有些心疼,忙拿出手帕止血,小聲狡辯着:“是你叫我打的嘛,而且你現在不是沒有感覺了嘛……”
“可是你等我把話說完啊……等等,你是不是手裡原本就有東西?”後知後覺的殷修越拿過蔚喬手裡的玉磚質問道。
“就……路邊看着好看……打算拿起來收藏啊……”蔚喬的眼珠四處亂轉。
看着她的樣子,殷修越覺得額頭也沒有那麼疼了,因禍得福的是現在他體內的情/欲都盡數褪去了,再也沒有那些旖旎的想法。
“這裡離霜華殿進,扶我回你那裡吧,然後把劉宜叫來。”殷修越嘆了口氣,伸出雙手示意蔚喬扶着。
兩人一攙一倚,慢條斯理地向霜華殿走去,背影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