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這位御史大夫,李墨然心裡就只有一個形容詞,反覆小人!
可是這個時候,李墨然卻並不打算和他糾纏過多,畢竟眼下形勢還沒有安定下來,而這個人對於他來說,也還有用。
“行了,方卿家既然已經認清了事實,朕也就不再去怪罪你了,你還是先行起來吧。還有諸位卿家,也都平身吧。”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這跪了一地的人若是還認不出來李墨然的話,就未免有點兒說不過去了。此時看到李墨然不但赦免了方敏如,還開口讓他們也跟着平身,大家夥兒這心裡才全部都鬆了一口氣。
然而等到他們鬆了一口氣之後,才又發現壞了,原來此時當他們想要遵從李墨然的命令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身上跟本就沒有一絲力氣。
本來嘛,就今日這短短不到半日的時間裡,他們所經歷的事情簡直比過去幾十年所見識的都要驚心動魄。經歷了這麼多之後,他們沒有被當場嚇傻就已經不錯了,所以這個時候他們爬不起來了,也是情有可原。
李墨然見此情形,也不爲難他們,而是一轉身,大踏步邁上丹陛,“方纔所發生的一切,想必諸位卿家也全部都已經看清楚了,想當初朕被逼裝瘋扮傻,最終卻還是沒能逃脫被迫害的命運,如果不是朕事先得知了消息,巧計離宮,只怕時至今日,我東洛國還真就陷入到無主之境了。”
“皇上洪福齊天!從此以後我東洛天朝必將振興,威攝天下四方!”方敏如倒是拍了一手好馬屁!
李墨然聽了,也就順勢一笑,“方卿家這話說的好,朕既然能夠大難不死,還碰巧在這個時候回到了這武英殿之上,就足已經證明,只有朕,纔是老天選定的這東洛國的真龍天子!”
此言一出,丹陛下的衆臣心頭具是一震,別說,在他們看來,李墨然這話說的還真是十分有道理。
畢竟之前所發生的那一切,他們一個個全部都看在了眼睛裡。
想皇太后和李子恆,還有大將軍與簫明宇爲了能夠得到這個皇位,不惜最終翻臉。
可是到頭來呢,他們這些人卻一個個的死的死,傷的傷,落得好不悽慘!
唯有李墨然。
他原本就是東洛國名證言順的皇帝。而這一次回到宮中,更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之下,手上還有着這麼一批身手高超的隨從,這其實甚至還有七星閣的幾大閣老。
如此種種看來,足見如今的李墨然,絕對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只會靠着裝風賣傻來迷惑大家眼目的傻皇帝了。
如今的他,絕對有着自己的雄厚實力,也明擺着是有備而來。
似這樣的一個實力雄厚的君主,他們這些人又還有什麼理由,再去懷疑他一絲一毫呢?
“臣等恭迎皇上回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這一次,就不光是方敏如了,連帶着那些跪了一地的幾位元老,也全部都變得俯首貼耳,無不衝着李墨然磕起頭來。
李墨然面上神色一斂,這一次再不遲疑,輕輕一撩自己身服的下襬,緩步踱到龍書案後,鄭重落坐。
見到他在九龍寶座上穩如泰山的身形,武英殿上所有的人全部都顯得十分的激動,金閣老帶頭,第一個朝着李墨然跪了下去,“吾皇萬歲!”
衆人一見,也跟着呼啦一聲全部都跪了下去,一時之間,大殿之中山呼萬歲之聲不絕於耳!
李墨然此番舉動,不過是想要快速爲自己正名,卻並沒有就此享受恭維的想法。畢竟眼下的武英殿裡,還是一團亂麻,只有先把這一切全部都給處理乾淨了,纔是眼下當務之急的事情。
眼見着這個時候天色也差不多快要亮了,馬上就到了要早朝的時間了,李墨然當機立斷,“來啊,先把廣平王和大將軍的屍體擡下去,準備裝殮,待早朝商定之後,擇日厚葬!”
“臣等遵旨!”衆人這才又從地上爬了起來,準備上前去把那幾個人的屍體擡下去。
可是還不等大家靠近那幾具屍身,簫太后便瘋了一般突然就朝着衆人衝了過來,“不許動!哀家看你們誰敢動他們!”
所有人均是一愣,再看此時的簫太后,伸開雙手就猶如一隻護着小雞的老母雞似的,生怕對面來的雛鷹會對他們造成傷害。
“太后娘娘,還請您能夠讓開一下,廣平王和大將軍他們已經……”
“滾!”簫太后纔不聽這些人的話,只見她突然擡起頭來,看着說話的一個侍衛,瞪得大大的眼睛裡滿是令人驚心的厲色:“你們這些奴才,都還不快點兒給哀家退下!若是你們有誰膽敢打擾了他們休息,哀家絕對饒不了你們!”
說着,簫太后臉上突然又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只見她低下頭,輕輕地跪倒在大將軍和廣平王兩個人的中間,伸手輕輕撫上他們兩個人的臉頰,輕聲笑道:“瞧瞧你們兩個,就連睡着的樣子都這麼的相像,這麼些年了,哀家不知多麼盼望這麼祥和日子。”
說話間,她的手上突然沾滿了鮮血,簫太后就那麼看着自己的手,眼中的神色一下子又晦暗了起來。
然後,只見她突然又把自己的手給收了回來,“不行!哀家不能夠這麼做,哀家說過,恆兒他是哀家和先帝的兒子,就算先帝不喜歡他,懷疑他,可是他還是哀家和先帝的兒子,他一定不能夠和竇策扯上任何關係,一定不能!”
說着她伸手一推大將軍,“竇策,你快點兒給哀家起來!快點兒離開這裡,哀家不能讓先帝看到你留在這裡,哪怕是片刻也不行!你快點兒給哀家滾出去!”
“太后,大將軍他已經……”方敏如再次往前湊了一步,卻不想簫太后聽到他的聲音,突然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滾!大膽奴才,到底是誰讓你進來的?還不快點兒給哀家滾出去,難不成你非要等到哀家要了你的命才肯罷休?”方敏如被簫太后的樣子給嚇了一跳,連忙退後一步,再也不敢上前去了。
“讓我來!”竇少隆狠狠皺了一下眉頭,“我就不相信,這老太婆會是真的瘋了,你看她滿手的鮮血,難道她就真的看不出來,這幾個人已經死了嗎?”
不想竇少隆剛走上前去,彎了腰正打算把大將軍的屍體抱起,卻不料耳朵突然傳來“啪!”的一聲響,“大膽奴才,哀家不是說過讓你滾出去了嗎?你到底有幾個膽子,竟敢一再忤逆哀家!”
“你——”竇少隆想不到簫太后竟然敢出手打他,眉頭一皺就要發怒,卻正在這個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呼:“不要,還請竇大哥不要傷害我母后!”
說話間,華陽公主已經哭着跑了過來,竇少隆見此,也只得無奈的起身退了回去。
華陽公主哭着撲進簫太后的懷裡,道:“母后,求您快點兒醒醒好嗎?他們幾個全部都已經死了啊!”
簫太后聞言十分生氣,一邊掙扎,一邊道:“你胡說!你這個女人又是誰?你憑什麼說哀家的恆兒已經死了,哀家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華陽,你先讓開!”頭頂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華陽公主一擡頭,不知何時李墨然竟然也從丹陛之上走了下來。
“太后娘娘!”李墨然微微彎下腰來,“你看他們兩個都已經睡着了,不如讓朕也扶你回去休息一下好嗎?”
簫太后一擡頭,看着李墨然就是一愣,“皇上?皇上你來了?你終於又肯回來看臣妾了?”
李墨然先是一愣,隨後他卻在簫太后的眼睛裡看到了不一樣的神色,心頭也不由一動,連忙衝着她微微一笑,“是啊,皇后,朕今日公事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就專門前來看一看你。”
簫太后一聽這話便笑了起來,“真的嗎?皇上你看,恆兒他如今都已經長大了呢,你知道他自小都是喜歡媚若的吧?你看看他們兩個這兩小無猜的樣子,臣妾覺着,等他們長大了,一定要給他們好好辦一場婚禮才行呢!”
李墨然暗自感嘆,都說簫太后心硬如鐵,可是誰又能夠知道,她其實也不過只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呢?
一個是與她一見鍾情的男子,一個是寵了她一生的男人,可是這兩個男人,卻沒有一個能夠對她付出百分之百的信任,所以她的心裡,又何嘗不是最爲痛苦的!
而如今,一切都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卻還要留下她一個人,遭受這樣痛苦的煎熬,倒實在是令人無限感慨,無限唏噓了。
搖搖頭,李墨然這才衝着簫太后微微一笑,“太后你說的是呢,只要你能夠開心,到時候不管你怎麼安排,朕全部都依你就是了!”
簫太后一聽這話,臉上的神情不知道有多高興:“真的嗎?這麼說皇上你已經不生恆兒的氣了?”
李墨然輕輕點頭,“看在太后您的面子上,朕就不生他的氣了。華陽啊,扶上你母后,送她回去休息吧!”
簫太后聞言,這才微笑着衝李墨然福了福身子,“皇上您不生氣就最好了,臣妾這次一定聽您的話,臣妾回宮去了。”
“去吧!”李墨然幫着華陽公主把簫太后從地上攙扶起來,看着她們緩步離去,心頭又是一陣感嘆,回過頭來,看到燕七七此時正站在自己的身邊,他不由伸手過去,輕輕將她的手握了,嘆道:“這一世,我只要有你一人就好!”
燕七七聞言心頭一暖,擡頭對上李墨然的眼睛,微微笑道:“一言爲定!”
李墨然點頭,“一言爲定!”
兩個人相識一笑,這才又回頭去看倒在血泊之中的大將軍和李子恆。卻在這個時候,燕七七隻覺眼前一晃,神色也是突然一凝。
李墨然發現她神色有疑,便低聲問道:“怎麼了?”
“你看那是什麼?”燕七七輕聲道:“就是大將軍手上抓着的那個。”
李墨然聞言輕輕將眉頭一挑,這才又鬆了燕七七的手,低頭彎腰前去仔細查看,這一看之下,果然看到大將軍的手上似乎抓着一個什麼東西。
李墨然伸手在他的手上輕輕一扒,一枚造型特殊的虎骨顯露出來:“是虎符?”李墨然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卻在這個時候,吳明月正好走了過來,一看到李墨然手上的虎骨,滿是哀傷的臉上也掠過一絲驚訝:“皇上說的沒錯,這個東西臣妾見過,正是可以調動東洛百萬大軍的虎符令。”
此言一出,在場的衆臣心頭更是大吃了一驚,看樣子,這一切果然都是天意啊!
李墨然能夠在如此緊要的關頭返回皇宮,身後早就已經培養了自己強大的力量不說,如今就連大將軍手上掌控多年的虎符大令都如此輕鬆的落入到了他的手中,可見這一切早就是老天爺已經安排好的了。
李墨然看着手上的虎符,微微斂了眼眉,嘴角卻挑起了抹不經意的笑容,心中暗道:看來二叔誠不欺我啊!
“來呀,把大將軍和廣平王以前簫姑娘的屍身都擡下去吧!”說着話,李墨然很是自然的把那枚虎符給揣進了懷裡。
笑話,這可是可以掌控着百萬大軍的令信,在眼前這種情況之下,他自然是要自己收起來的。
剛把虎符令收好,身後大殿外面有人來報,楚越帶來的一隊精兵已經包圍了皇宮,可是狄明樓帶來的人,卻和一夥人在武英殿外面打起來了。
“哦?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前面帶路,朕去瞧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聽說狄明樓和人打起來了,李墨然也覺得十分奇怪,心中更是猜測,也不知到底是什麼人,竟然還殺到了這武英殿的門口,並且還和狄明樓打到了一起。
出了武英殿,耳邊突然間就傳來殺聲四起。而此時天色還不曾大亮,不過早有宮禁撐起了燒得通亮的火把,竟然把整個宮院之中照得亮如白晝。
李墨然擡眼觀望,這一看之下,便全部都明白了,剛想開口,卻不料對面突然衝過來一個婦人,“明宇——明宇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讓這些人給綁起來了?到底是誰如此大膽,竟敢對你濫用私刑?”
“丞相夫人!”李墨然側了一下子身,看着那個無視自己,直接衝入武英殿之內的婦人,冷冷一笑,道:“你應該知道,簫明宇他可是犯下了大逆不道的罪行吧?”
紫晴公主聞言驀然回頭,這纔看到了一臉冷然的李墨然,“你又是誰?簫靜如在哪裡?快點兒讓她來見本宮!”
李墨然衝他冷冷一笑,“你連朕都不認識,竟然還想要求見皇太后,是不是有點兒太說不過去了呢?”
“你竟然是李墨然?”紫晴公主反應倒是十分敏捷,此時只見她把李墨然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再回頭看一眼被捆得跟肉糉子似的簫明宇,心頭也是陡然一涼。
心頭慌亂之際,她目光一閃,突然又看到前面大殿正中倒着的幾具屍體。
心頭陡然一陣針扎般的痛楚,紫晴公主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下來,“媚若,她怎麼會在這裡?她這個樣子,到底是怎麼了?”
而此時,正在神遊天際的簫明宇也從母親的驚呼之中漸漸回過神來,一眼看到紫晴公主那張蒼白的臉,簫明宇心頭也是一陣苦澀,“母親,媚若她……死了!”
“不!這不是真的!”眼前的事實有些讓紫晴公主無法接受,可她到底還是一個冷酷的人,從簫明宇的身邊站起身形,她快步撲向簫媚若,直到顫抖的手指撫上她那一張冰冷的臉,紫晴公主的心纔算真正的冷了下來,“到底是誰做的?到底是誰殺了她?”
李墨然衝她冷冷一笑,“丞相夫人這些話,爲什麼不問一問你的好兒子呢?”
“你說什麼?”紫晴公主回頭看了李墨然一眼,卻剛好碰上他那一雙滿是諷剌的眼眸。
卻不知爲何,紫晴公主遇到李墨然的這種目光之時,只覺心頭驀然一顫,竟然不受控制的低下了頭,而就在她低下頭的那一刻,目光卻剛好觸及簫媚若身上插着的一支翎箭。
“這怎麼可能!”紫晴公主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支翎箭,正是簫明宇的專屬!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她的女兒竟然死在了兒子箭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麼明顯的事情,還用得着朕向你細說嗎?”
李墨然望着紫晴公主冷冷一笑,道:“紫晴公主,不管你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不過朕還是想要告訴你一句話,這天下終究還是我李家人的天下,你想指望着你的兒子來奪取我東洛的大權,魚肉我東洛百姓的願望,只怕終於要落空了!”
有關紫晴公主的事情,七星閣早就已經獲得了確鑿的證據,身爲紫竹國的公主,紫晴公主從來都沒有忘記過自己嫁入到東洛國的最終目地。
只可惜,忹她這一生耗盡心機,卻終究還是沒能憾動這東洛國半分半毫,到了最後,連着她的一雙兒女也全部都搭了進去!
紫晴公主聞聽此言,一雙眼眸終於變得黯然了下去:“好一個李墨然,枉本宮和簫靜如鬥了這麼多年,到頭來,想不到竟然讓你給撿了一個便宜!俗話說,成者爲王,敗者爲寇。李墨然,既然我們母子如今已經落入到了你的手中,你不妨說說吧,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李墨然一聽這話,竟然十分不厚道的笑了:“這不都已經是明擺着的事情了嗎?連夫人您都說了,成者爲王,敗者爲寇了,朕若是還要輕易放過你們的話,豈不要擔心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嗎?”
“這麼說來,你是打算要殺掉我們母子兩個了?”
“朕,別無選擇!”李墨然說着突然收住笑容,“來呀,把簫明宇和簫夫人一起押入天牢,等候發落!”
“呵呵……”紫晴公主突然低聲一笑。
“你笑什麼?”李墨然問道。
紫晴公主挑起眼眉,“本宮笑自然有本宮想笑的理由,難不成本宮連這個也得向你交待清楚不成?”
“那就隨你吧!”李墨然不知道的是,他這一次的決策,還真是大意了。
正如此時紫晴公主看着他的眼神那般。紫晴公主一邊笑,一邊在心中暗道:想不到李墨然也不過如此而已,原本她還以爲李墨然會將他們母子就地正法呢,卻不想他竟然要讓人把他們押入天牢。
這對於她來說,豈不正是一個得來不易的大好機會嗎?李墨然啊李墨然,看來本宮這一次,還真是要多謝你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