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謹先很無語,可是這種情況之下,他竟然就那麼默默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時間總是很蒼茫,而燕七七更是不想再去等待太久,這個時候沒有飛機,即便是有日行千里的駿馬,可是卻依舊比不上燕七七時的歸心似箭。
然而等到她們一行人回到京中的時候,卻已經快要到了開春的季節了。
春天本來是萬物復甦的季節,可是京中的那些人,卻將這個季節用來收割生命。
一想到那條生命與自己有着密不可分的過往,燕七七的心中便感覺到似被十萬只馬蜂圍困了一般,頭腦一片嗡嗡作響,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一個光明的出口。
可就算是這個樣子,燕七七卻依舊告訴自己,她一定不可以讓粉荷那孩子出事。
不錯,粉荷原本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宮女而已,爲了一盒好吃的糕點,她便可以對一個人感恩戴德。她原本是可以留在深宮裡安然度日的,雖然難免有些寂寞,卻不會遇到生命危險。
然而,她卻甘願爲了燕七七的自由,將自己困入到那牢獄之中,就只是爲了報答燕七七的一念善意而已。可是燕七七卻比誰都知道,她當初的那些行爲,也不過只是一種無意之舉罷了。
雖然粉荷能夠在關鍵的時候爲她頂包,她還是安然的接受了下來,可是這並不代表着,燕七七的心裡就一點兒愧疚都沒有。
燕七七可以接受粉荷的這份恩惠,因爲她當時滿心想的是李墨然,那個時候的她,爲了能夠早一日獲得李墨然的消息,心情簡直是太過急切了。所以在蘇何領着那個孩子走到她的面前的時候,她纔會那麼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一切。
可是這卻並不表示,她就真的能夠將一個鮮活的生命於心頭無視。燕七七可以接受別人的恩惠,可是她卻並能夠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爲了救她的人身陷險境,還能夠無動於衷。
總之無論如何,哪怕是在臨刑前讓她衝上斷頭臺,她也一定要把那個孩子給救下來。
那個孩子,絕對,絕對,不可以輕易的就這麼死去。
暖風習習,卻是咋暖還寒,依稀還帶着些寒冬的料峭,迎面吹在人的臉上,讓人打從心底打上一個寒顫。
就如這段時日京城的氣氛一樣。
春節將至,宮裡的主子們卻是一個個都高興不起來,主子們高興不起來,身爲百官之首的丞相大人面色也一樣不好看。
莫說是丞相大人了,就連向來以威嚴稱著天下的大將軍,最近一段時日在早朝之上,想要和他搭訕的人也是越來越少了。
大將軍手上可是掌控了東洛國兵馬大權的,平日裡想要巴結他的人?大有人在,可是自從半年前皇上突然臥牀不起,連帶着明月貴妃也被困在了深宮內苑之後,大將軍的臉色就從來都沒有晴朗過了。
坊間開始流傳,不知道這新一任的皇上到底能不能扛過個這冬天,更傳言說,如今紫薇聖主已經臨世,只怕宮裡的那位主子,也定然是和他前面的那幾位一樣,很難撐得起這東洛國的天下呢。
正是因爲這些按也按不住的傳言,宮裡的主子們和丞相大人以及大將軍的臉色,纔會一天比一天更加的難看了。
可是在他們之間,卻又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沒有人願意站出來說明皇上如今的真正狀況。因爲如果這天下的百姓知道,他們的皇上早就已經不知下落的話,只怕這傳言就不是今天這樣悄悄的傳播了。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於是有人建議大將軍,說是皇上之所以會一直好轉不起來,就是因爲在他的身邊一直有煞氣環繞。而那人所謂的煞氣,便是皇上身邊的那位七七姑娘。
早在馬場事件的時候,有許許多多的人都親眼所見,七七姑娘看着年少無知,其實卻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而皇上也正是因爲馬場之上受到了驚嚇,所以纔會一病不起的。
再加上就連雲瀾山那種靈秀之地,都沒有辦法給皇上帶來靈瑞,所以大家的心裡就更加的斷定了,定然是因爲皇上身邊的煞氣實在是太濃烈了,所以纔會越來越嚴重的。
而唯今之計,也唯有殺了這位七七姑娘,把圍繞在皇上身邊的煞氣給破除掉,然後再尋得名醫,爲皇上細細調養身體了。
而讓人無語的是,大將軍聽了這樣的說辭之後,竟然也認同了;並且還把這件事情上報給了一直垂簾聽政的太后娘娘,而太后娘娘竟然也認同了。
當燕七七聽到了這樣的說辭之後,簡直想要學着某些人,直接爆上一句粗口。
奶奶個熊的,這世界上還有比這更不靠譜更牽強的理由嗎?這是要把她看作天下無敵掃把星了啊!
可是她燕七七在皇上的身邊,那充其量也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宮女而已,一個連妃子都算不上的丫頭片子,怎麼就成了困擾皇上昏迷不醒的煞氣源頭了呢?
還是,就是因爲她身份低下,容易拿來開刀,所以那些人才會這麼說呢?
其實燕七七不知道,她想的這些都不是真正的緣由,真正的緣由是,大將軍在無意之間發現了郎大的那碗銀魂湯。
然後,等到大將軍再去看粉荷扮成的燕七七的時候,卻差點兒被她抓破了臉。
然後大將軍就不幹了,雖然他一直都沒有找出來,到底是什麼人再製作這麼一個藥人,可是他卻深刻地感受到了那股潛在的威脅。
銀魂湯,的確就是喂製藥人的引子,可以莫明的提高一個人的功力,也可以輕易的牽扯一個人的心脈。
可以讓一個人變成超絕的殺人工具,也同樣可以把一個人變成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由此可見,當日的燕七七到底是多麼的幸運了。她居然利用銀魂湯將自身的功力翻了幾翻,卻又在有心人的幫助之下,無形間化解了掉了那令人瘋狂的毒性。
然而這世間幸運的人最是隻有那麼幾個,燕七七算是一個沒錯,可是粉荷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因爲粉荷原本是沒有什麼武功的,可是爲了不暴露目標,朗大卻不得不繼續每天給她餵食銀魂湯,只是到了夜間,當朗大再次帶着那碗混沌的時候,粉荷往往就已經睡着了。由此幾次三番之後,朗大便也沒有像以前對燕七七那樣上心了,而正是他的這種忽略,卻直接導致了粉荷的性情大變。
如果她沒有遇到大將軍的話,一切或者都還好說,可是不幸的是,她的這一變化卻剛好被大將軍給撞了去,於是大將軍的心裡就開始生出了幾許懷疑。
到底是誰在暗中操縱着這一切?
可是不管到底是誰,眼前的這個女子,卻是再也不能留下來了。
而大將軍做出的決定,必定和太后娘娘做出的決定無疑,更何況,太后娘娘幾次想從她的口中問出些什麼,卻又每一次都不獲而歸,所以在她的心裡,像是燕七七這樣一個小小的宮女,也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價值了。
到了這個時候,唯一還能夠願意爲粉荷說好話的,就只有皇后娘娘簫媚若一個人了。簫媚若自己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麼做,或許是因爲她的心裡真的喜歡上李墨然了嗎?
可是他們之間真正認識到彼此的歲月卻又是那麼的短暫,而在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時候,李墨然卻又離奇的失蹤了。
雖然如今,守在她的身邊的還有狄明樓,每日裡看到狄明樓那一副沉默的樣子,她不止一次的告訴自己,皇上一定還會回來的。因爲這裡還有他在意的那些人,包括他的敵人和朋友,前有簫氏一族,後有狄明樓,還有燕七七。
可是大將軍卻要殺掉燕七七,這是簫媚若所不能相見的。
於是她找到簫太后,可是簫太后卻不願意拂了大將軍的面子。
然後她又找到自己的父親,可是父親說一切得以太后娘娘的意思爲準。
最後,簫媚若找到李子恆,“廣平王可以幫助本宮保下燕七七不死嗎?”
李子恆的身後跟着她的哥哥簫明宇,簫明宇聽到這話的時候,臉上帶着一抹涼涼的笑,“皇后娘娘怎麼突然想起要保那個小丫頭了呢?”
簫媚若看看自己的哥哥,臉上閃過一絲落寞之色,“七七隻是一個無辜的孩子,本宮只是不想亂傷無辜而已。”
簫明宇搖頭而笑,“這真的是皇后娘娘心裡的真實想法嗎,難道聽說那孩子快要死了,你的心裡就沒有一絲輕鬆的感覺嗎?”
“哥哥!”簫媚若臉上閃過一絲慍怒,“本宮不知道你爲什麼會說出這樣子的話,本宮此番來此,只是想要請求廣平王的幫助而已。”
簫明宇聞言看了李子恆一眼,李子恆此時卻在緊緊皺着眉頭,“本王……”
簫明宇卻突然攔住李子恆的話,突然衝着簫媚若開口,“廣平王若是幫了娘娘的話,能夠得到什麼好處?”
李子恆頓了一下,卻最終還是順着簫明宇的那些意思,擡眸看向簫媚若,“沒錯,本王也想問問皇后娘娘,如果本王能夠幫你這個忙的話,到底能夠得到什麼好處。”
簫媚若終於苦澀地笑了起來,直笑的滿面哀傷,“原來我以爲,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最快樂的那個女人,可是到頭來我才發現,原來我不過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可憐的那個女人而已。”
“我的家族,我的父母,我的兄弟,甚至我整整愛了十五年的男人,到頭來卻只將我看作一枚棋子而已。”說到這裡的時候,簫媚若突然將身形一轉,“其實,難道你們真的以爲,這樣機關算盡就能夠最終謀得這大好的河山了嗎?而本宮的心裡卻更加相信,只有真正的智者,纔會成爲這世間真正的主導。”
簫明宇突然眯起了一雙眼眸,“那在皇后娘娘你的眼睛裡,誰纔是那個真正的智者呢?”
就連李子恆的臉色也在瞬間暗沉了下來,“本王也想知道,皇后娘娘心裡那個真正的答案。”
簫媚若卻只衝着他們兩個人冷冷一笑,“反正,本宮心裡的那個人,不是你——也不是你!”
“簫媚若!” wWW ★ttκā n ★℃O
簫媚若卻根本就不給那兩個人說話的機會,“罷了,既然本宮已經明白了你們兩個人的心意,那麼再多說什麼也是無益,本宮就此告辭了!起駕回宮!”
只是在走在回宮的路上的時候,簫媚若的心頭卻再一次被苦澀蔓延,“誰能夠來告訴我一聲,接下來我到底要怎麼辦?”
“皇嫂這是在自言自語些什麼呢?”一道清越的笑聲突然在簫媚若的耳邊響起,恍惚之間,簫媚若擡頭望去,卻看到華陽公主正搭了蘇何的一隻手,從遠處施施然走了過來。
“華陽妹妹……”望着對面那個自小與自己一起長大的美麗女郎,簫媚若的心頭竟然再次涌起一股漫天的苦澀,“爲什麼,你我非要生在這樣子的帝王之家……”
“皇嫂這是怎麼了?”華陽公主淺淺而笑,“看你滿腹心思的樣子,有什麼話,不妨先到我那鳳池宮裡去坐一坐,咱們從頭說起如何?”
“好。”簫媚若本就感覺到無處可去,此時隨了華陽公主的意,跟她一起去鳳池宮走一趟,也並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然而跟在華陽公主身後,看着她那施然而去的背影,簫媚若卻突然開始替眼前這個華髮少女感覺到可憐起來了,“如果,你不是生在這帝王之家,而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小兒女,那該有多好啊!”
“什麼?”華陽公主突然回過頭來,“皇嫂有什麼話就明着說清楚嘛,怎麼總是自說自話呢?”
簫媚若擡頭衝她苦笑一下,“本宮只是覺得,讓你嫁到簫家去,着實是有些委屈你了!”
這一句話,華陽公主卻是聽了一個真真切切,驀然間,她一下子就停下了腳步,臉上也露出了一抹涼涼的笑意,“皇嫂這話,又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