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寒裳很無奈地抿了抿脣,再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轉身便走。
在他身後的人自然都很識趣地跟在他的身後,半個時辰之後,他們居然穿越了陡峭的雪坡,在晏寒裳的帶領下,他們少走了許許多多的彎路,這真是太難得了。
“晏寒裳,我還以爲你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了。”待到平地了,夜晴安平淡地說道,就像當初她在他的懷中時,也是這樣的冷淡態度。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和晏寒裳是有很多相似之處的,大概這就是他爲什麼這麼吸引她的原因!
晏寒裳“嗯”了一聲,直言不諱,“我的確是不想再見到你了。”
“……”蘇後傾繼續張大了嘴巴,這樣的話,他也敢對夜晴安說?難道他不知道夜晴安是個小魔頭嗎?
但是,他猜錯了,因爲夜晴安根本就沒有生氣,反而用很空靈的聲音很平淡地說道:“但是你現在還是來了。”有一點得意的味道在裡面。
不知道爲什麼,蘇後傾的信忽然澀澀的,他徒然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只能緊緊地跟在他們的身後,沿着晏寒裳的腳印往前走。
“那又怎樣?我還是會走的!”
“你可以走。”夜晴安說:“但是你要是再走,我就去死。”語氣依舊很平淡,但是卻很認真。
蘇後傾以及三名侍衛都愣了一下,夜晴安雖然年幼,但是這話說出來時的語氣卻讓人毫不懷疑她真的會去死。
倒是晏寒裳淡淡笑了,清淺的笑聲很快消失在風雪之中。
“若真是這樣,你父皇母后定然會將我恨死。”
夜晴安冷哼一聲,“你既然這麼在乎我母后的想法,就不要將我父皇也扯進來,難道你愛一個女人,還不敢勇敢地承認嗎?”小女孩雖然假裝很不在乎,但是稚嫩的童音之中,卻還是能夠聽出來那麼一點兒嫉妒。
她在嫉妒她的母后,如果晏寒裳喜歡的人是她而不是她的母后,那該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
但是晏寒裳卻在她出生之前,就將一顆心都許給了她的母后,這不公平啊,而且也很讓人嫉妒啊!
晏寒裳聽言,眉頭微微皺起來,很顯然,他很不喜歡夜晴安剛纔所說的話。
“怎麼,刺中你的痛處啦?”夜晴安依然假裝無所謂地詢問。
其實剛纔他將她從半空中接下來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是他了,那一刻,她的心跳快得不行,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但是好在天氣足夠寒冷,讓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抱住他,再也不鬆手。是她當時唯一的想法。
夜晴安說完話語很久,都沒有得到晏寒裳的回答,她不悅地抿了抿脣,心裡知道他是不大願意與自己說話的,因爲不管她再怎麼厲害、怎麼聰明,在他眼裡都只是一個小孩子而已。
而且就算不是小孩子,他心中也已經有人了,再也看不到她的好。
想到這裡,夜晴安內心忽然一陣撕裂,有一種被這個世界摔碎了的委屈感,於是她揚起聲音,很是尖銳地說:“晏寒裳,我母后已經嫁人了,她和我父皇生活得很幸福!”
身後的四人同時愕然,這是怎麼回事?
還有,晏寒裳?晏寒裳不是當年燕國的君主嗎?很厲害的一個人,怎麼會是眼前這個人?雖然眼前這個人看起來也很厲害,但是他全身上下都是那種看穿了塵世的感覺,一點塵世氣息都沒有了,反而像個謫仙,令人仰慕卻不可親近。
聽到她的話語,晏寒裳的眉頭終於深深地皺起來。
“夜晴安,你這個樣子可不好。”他的聲音低沉,帶了淺淺的責備意味,但是卻依然將她抱在懷裡。
不過,與其說是他將她抱在懷裡,倒不如說是她一直賴在他的懷裡不走。
“在所有人的眼裡,我一直都不好不是嗎?”夜晴安的聲音依然尖銳,“與我的母后比起來,更加不好,不是嗎?你們都是這樣說的,他們也都是這樣說的,但是這有什麼辦法?我就是我,你們爲什麼要要求我與我的母后一樣?難道像她纔算是好嗎?”
這是她的心聲,她所遇見的那些男子中,絕大部分的男子都喜歡她的母后,而她作爲沈瑟兒的女兒,總是被拿來與沈瑟兒相比,憑什麼呢?
沈瑟兒的長處她沒有,但是她有的沈瑟兒也不一定有,不是嗎?
“我原本以爲你和那些喜歡母后的男人不一樣,但是沒有想到,你也一樣庸俗!”她氣憤地下了一個結論,臉孔轉向他的懷抱外面,全身都豎起了尖銳的刺。
她原本以爲自己這麼生氣一定能引起晏寒裳的重視,但是他沒有重視,因爲他很快便輕笑出聲了。
因此,夜晴安內心的憤怒又上升了一個臺階。
“就是這一點,你和你的母后蠻像的,一樣的倔強。”他淡淡道。
“……”夜晴安的臉色直接變爲鐵青。
但是晏寒裳很快又補充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拿你們母女放在一起相比,你的母后有你母后的特點,而你自己有你自己的特點,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有很多不同的。”
頓了一下,續道:“其實我們都無意拿你與你母后相比,只是你自己太過敏感,又經常想太多,便自己傷害了你自己,可是我們都是無意的。”他抿了抿脣,又繼續道:“你要知道,沒有人一個男人願意拿別的女人和自己喜歡的女人相比的,因爲哪怕別的女人更好,依然取代不了你心中喜歡的那個人。”
如果說前面的話讓夜晴安的臉色和緩了一些的話,那麼後面的話簡直要讓夜晴安對晏寒裳恨之入骨了。
他的意思居然是,即使她再好,也是不能與她的母后相提並論的,因爲母后在他的心中是獨一無二,誰也無可取代。
夜晴安不知道是憤怒多一些,還是悲傷無奈多一些,反正……她很抓狂!
可也因爲抓狂,使得她一個字也說不上來,就這樣生着悶氣,等到她知道該怎麼說了的時候,卻失去了訴說與辯駁的***。
此時,他們依然在風雪中行走,她依然呆在他的懷裡,但是她卻感覺不到一丁點的溫暖。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她的內心死去多少次,又復活了多少次,直到她覺得疲乏了,才淡淡地道:“晏寒裳,海角天涯,我都想要和你一起走。”
聲音很輕,在風雪之中,只有晏寒裳能夠聽到,身後那四個只專注於趕路的男子都沒有聽到。
晏寒裳身軀一震,這句話語……有些奇怪,於是他皺起了眉頭。
“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在說什麼。”夜晴安道:“我是說認真的,我不知道什麼叫愛情,我只知道我想和你一起走。”
晏寒裳“呵呵”笑了兩聲,“難怪你的父皇母后都阻止你與我在一起,原來是這麼個回事。”
夜晴安提前長大了,她和一般小孩子不一樣,起初他以爲她對自己不過是好感外加一點依賴而已,但是想着剛纔的話,事實卻不是那個樣子。
以前,她說話都很冷淡,也都很有分寸,根本不可能會說出這樣曖昧的話語,但是今天……
晏寒裳爲難地抿了抿脣,不知道是該悲傷呢還是該嘲笑,他喜歡的女子不喜歡他,但是他喜歡的女子生下來的女兒卻喜歡他……
這不是上天對他的彌補,不過是在嘲笑他的失敗罷了。
夜晴安哼了一聲,“就算他們阻止也沒有用,我有我自己的思想,我的人生要由我自己掌控。”
晏寒裳只是苦笑,卻沒有說話。
“如果你嫌棄我看不見的話,你大可說出來。”夜晴安又補充了這麼一句。
晏寒裳依然只是沉默。
夜晴安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他的聲音,便知道他對自己是沒話可說了,但是……她卻沒有放手的準備,她已經決定了要跟他走,那就會一直跟他走。
晏寒裳沒有去琢磨她的小心思,因爲在他看來,不管她是小孩子還是已經成熟了,隨着時間的遷移,她對自己的喜歡也是會淡去的,因爲就算她真的很成熟,她的年齡也擺在了那裡。
這種年齡的孩子,是不會喜歡一個人很長時間的,所以,他還是沒有加以重視。
“要去什麼地方呢?”他問。
“去最近的縣城,他們慘遭雪災的洗禮,我要去監督當地的官員開倉放糧救濟百姓。”說正事的時候,她並不會將自己的小情緒摻雜在裡面。
晏寒裳點了點頭,“這個想法不錯。”
夜晴安擰眉,“難道你不知道我出來是做什麼來的麼?”微頓,又問:“既然你不知道我爲什麼來,那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條路上?”
“……”晏寒裳嘴角抽了抽,他能說是巧合嗎?的的確確只是巧合,他完全沒有蓄謀的意思,而且夜晴安也不值得他花費心思去蓄謀。
不過,他想了想,還是沒選擇解釋出來。
“這裡距離下一個縣城也不是很遠,天黑之前就到了。”他這樣說。
夜晴安脆生生地“哦”了一聲,聽起來像是挑釁晏寒裳。
但是晏寒裳根本沒有理會。
之後的路自然是晏寒裳抱着她走,中午只停下來啃了一點乾糧,之後又繼續前進,好在下午的時候,雪停了,不過他們緊趕慢趕,也是到了天黑之時,纔到了下一處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