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浮雲散盡仍復來

長空碧藍空如洗練, 初生的太陽升起,透過薄霧,沒有暖意的光緩緩點燃了整個世間。

黎安站在永寧寺的後山之上, 這裡雖雜草叢生, 但地處於崖尖, 自然毫不費力的就可以清晰的俯瞰底下全貌, 此處靜謐, 唯有風動的聲響,人一旦隔離開了紛擾,心境也變得也大不相同, 他微微擡頭,靜默的仰望着天邊那一抹柔和的微光。

“老爺, 晨間山峰陰冷, 不宜久留。”與往日金絲銀線勾勒的鳳袍不同, 皇后楊昭只着一粗布衣衫,頭髮也綁成尋常婦人的樣子, 雖然不施粉黛,但容顏間精神奕奕,步伐輕快。

黎安的視線不曾移開半分,只是察覺到楊昭走近,非常自然的攜過她的手。

握着的手掌熾熱的溫暖, 楊昭會心一笑, 與他一同俯瞰山間全貌:“臣妾……”意識到自己言語不當, 她忙改過口, 接着非常流暢的敘述道:“我已將妹妹的裝扮成普通老嫗模樣, 她的樣貌實在太過招搖,雖然難受, 但爲了出行少惹事端,只好先委屈她了。”

楊昭所說的妹妹,自然是得知帝后出宮禮佛要與之一同前來的淑妃,楊昭在後位多年自然也懂得,但凡與顧惠懿沾上關係,並且可以讓她難受的,淑妃都會不留餘力的去做。這時黎安也將觀賞河山的目光收回,緩緩轉身,正對着楊昭的眼睛:“只是簡簡單單裝扮一下,算不得委屈。而且我們便服出行,就是避免多費周折,有時候婧兒太過張揚,雖出了宮,可你身爲正宮之主,理應讓她懂得可爲和不可爲的道理。”

楊昭頷首應下,本想向前走一步,卻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石頭,她腳底一滑,右腳踉蹌一步,險些摔倒。

黎安握着她的手掌更緊了一點,聲音如風呢喃而過:“小心。”

楊昭被黎安這樣握着,臉頰不自覺的攀上些紅暈,此時楊昭的窘迫看在眼裡,黎安一掃陰鬱,恨不得朗聲大笑。

楊昭年幼時家父就教導她,每一步都要結結實實的踩在地上,與那些願意以腳尖使力走路的方式不同,他的父親從小告誡她每一步都必須走的沉穩端正,切莫有女子含羞姿態,談吐間要落落大方,便是笑起來也要適當適中,不可扭捏害羞,也不可太過放鬆,今日若不是石頭作祟,她斷然不會有此神態,而且黎安那一句‘小心’也給她帶來了微妙的情懷,從她入宮以來被封爲皇后,與黎安的相處方式便如長流的細水一樣,沒有熱烈,也沒有冰霜,一直都是恰到好處的相處着。

楊昭與黎安對立站着,而此時此刻,楊昭也不敢看黎安帶有玩味的神情,雖然從內心深處她有些許的開懷,但話一出口,卻是早已褪去年輕女子悅耳的音色:“老爺,我都已經是三十許人了,比起宮中年輕貌美的妃子,也得認何爲‘人老珠黃’了。”

楊昭這樣說着自己不再年輕的事實,卻瞧不見她有任何哀傷和感嘆,黎安靜靜看着她,脣角難得溢出些滿足的笑:“皮相固然是一部分,就如婧兒,我無法否認傾心的即是她的容顏,可這麼多年來,無論是誰,穩居後位的始終你,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撼動到你的地位。”黎安說完這句話,把楊昭兩隻手疊在一起,而後再有他的雙手緊緊將它們握住,無比深切的道:“平時在宮裡束縛太多,我們沒有這樣相處的機會,今日難得,我索性也將心裡藏着多年的話告訴你。”

既然黎安肯對她吐露心跡,在這一瞬間,她的心像不斷被抓着,一反常態的想知道這麼多年來她的猜測:“老爺既然說我有着不可撼動的地位,可是有一個人,入宮便是專寵,且被賜予‘珍’字的封號,可見其在您心中地位之重,纔是旁人無法企及的。”

提到顧惠懿,黎安有些恍惚之色,然而他的語氣卻是肯定的:“她對我很重要,也是肯真心實意願意爲我付出的人,可最開始的時候……”他欲言又止,參雜着些苦笑:“你是知道的。”這番回答尚在楊昭的意料之中,她不知爲何,竟然有些鬆口氣的感覺,她——是在替顧惠懿的癡情感到欣慰麼?

黎安在楊昭失神的這片刻中,誤以爲她有些吃味:“我知道,在你們眼裡我擁有了太多女人,甚至有些人被硬塞進來,我也是無可奈何。”

說罷,黎安幽幽一嘆:“就如太后要爲宮中沖喜而選擇官員子女來說,辛弘致作爲二品南贛汀韶的巡撫,有些人避猶不及,他卻幾次三番請求我准許將他的女兒送入宮中,而且不知道爲什麼,到最後竟連太后也十分肯定那名女子,於是對我來說,這種結果就更加厭煩。”

楊昭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很迷離,而後她笑了笑:“您是天子,所做的一切自然都要以前朝穩定爲首要。”

“可惜,我原本以爲辛琇瑩的到來,真的會爲我帶來福運。”黎安說到這,似乎這次準備將全部的壓力釋放,面上出現的灰敗的頹然之色,一向厚重的聲音也無可抑制的帶上了悲涼的痛楚:“從當初被雲兒被災星連累,導致一屍兩命的那天起,厄運總是不斷的找上我,從此後宮中懷孕的妃嬪,竟無一個是順利的。”

“我對於前朝大小事無一不盡心而爲,卻不知爲何會有這樣的報應,甚至芸蔚她……”他本來緊握着的手,終於一點一點無力的滑落下去。

楊昭被他悲傷的情緒感染,也垂下眼睫——原來黎安只是習慣將所有事壓抑在心底,從不輕易示人罷了,雖是人間帝王,說到底還是需要吃喝維持生存的普通人,她動了動脣角,只覺得喉嚨有些發乾,她以爲早已可以面對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卻不知當有一天一向無所不能的帝王展示如此軟弱的一面時,竟不知如何勸慰,於是楊昭只能硬扯出些笑意,勸道:“當日常太醫把脈知道孩子有胎停的現象時,這結果,恐怕也早在預料之中了,幸而肖妹妹還年輕,少了這一胎,定會有其餘健康的孩子的,老天爺不會那麼殘忍。”

黎安憂傷無力的情緒被勾起,胸口又如被針猝不及防的紮了一下:“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畢竟是做過母親的。”楊昭朝着黎安滿目哀傷的臉望過去,靜靜道:“肖妹妹不過二十歲,正值生育的好時機,當時太醫發現她有身孕的時候她就害喜害的嚴重,這原本也是正常現象,但是後來,那些症狀卻突然如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了噁心嘔吐,反而卻時常腹痛,在這種異常下的時候,我便起了疑心。”

“所以,這是常業告訴你的?”

“不。”楊昭深深的看了一眼東方天邊的太陽:“是母后親口告訴我的,母后說她已經年邁,她需要借我的手來堵住太醫院的嘴,並囑咐我,一定要每日放些一定劑量可以導致會滑胎的藥物,且不讓肖妹妹有所察覺。”

黎安再次聽到這件事,傷心更深,眉上已染了一絲倦意:“若不是辛明膽子小几番質問下就全盤托出了,恐怕我還被瞞在鼓裡。”

“常太醫說,但凡有胎停的現象的孩子,十之八九都是不健全的。”楊昭的語氣暗淡:“母后說,當時前朝的裴夫人懷孕期間就有過胎停的現象,當時先帝愛重裴夫人,她也執意要生下來,結果那孩子生來就癡癡傻傻的,甚至到了八歲時,連正常行動都不可以,要靠輪椅來幫助行走,後來那孩子去的時候,裴夫人每過幾天,也因爲傷心過度撒手人寰了”楊昭深感無奈,用手搭在了黎安的肩上,行爲上,是類似於一種親情的關心慰問:“沒見過面的孩子,始終會有淡淡的疏離感,總好過肖妹妹生下來後,對着那不健全的孩子有着日益漸深的感情,到最後,難免還是慘痛的命運和代價。”

“也許母后的出發點是好的。”黎安只能這樣勸慰自己:“起初我只以爲是芸蔚的身子太弱了,可當知道真相後,卻再也無法面對她,總覺得愧對於她……”

“老爺,老天爺會將您的善與隱忍看在眼裡。”楊昭淡淡笑了起來:“我不妨告訴老爺一個好消息。”

“什麼?”

楊昭信步走到黎安的面前:“我已經有了身孕,不到兩個月的身孕,恭喜老爺,也恭喜我自己,我要做第二個孩子的母親了。”她看着黎安從頹然難過一下子轉化爲欣喜若狂,他雙眸中狂喜的笑意和閃爍的晶瑩竟讓她有一絲錯覺——便是近在遲尺的明月,也不如他的眼眸明亮。

雖然楊昭並沒有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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