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先把人殺了再審問的手段就好了。
渡星河心裡掠過一絲惋惜。
所謂敵退我進,她手上沒有絲毫鬆懈,一邊步步緊逼,一邊問:“你要說什麼?”
“你誤闖我的修煉寶地,佔了便宜就算了,爲什麼要炸了它?那是我苦熬五十多年的心血!”
陸有爲雙手掐訣,引動靈氣。在與她周旋尋找漏洞想將她殺死。
好問題。
渡星河反問:“你可知你用來煉化的法陣,傷了小云山的根本,讓山上生靈受苦?”
作爲器修,陸有爲即使有法寶護身,在劍修面前也討不了便宜,他大聲:“那根本不重要!你可知我花了多少靈石才設下這法陣!”
他言辭閃爍,想套出面前的女修到底對這修煉寶地所知有多少。
“正是如此,”
渡星河使出《霓裳劍經》裡的劍式霧雨,身上如同籠罩了一場迷濛細雨,同時激發刀劍之氣,震劍成影。
她居然硬扛着青玉輪的攻勢,迎刃而上,原本一道劍光分裂爲二,直取他的頭顱!
在劈到他之前,渡星河就因爲硬吃了對方的殺招,肩膀到鎖骨處的皮肉綻開,血花四濺,生生把一招霧雨,玩成了血霧,她的半張臉濺滿血點子,卻見她笑起來:
“我也覺得你五十多年的心血不重要。”
陸有爲面色悚然一變,就要燃燒精血逃遁。
媽的,就不該跟劍修硬剛!
陸有爲懊惱不已。
同等修爲下,他要燃燒精血跑路,對方即使天賦再拔羣,也攔不住他。
“殺!”
渡星河清喝一聲,一個赤焰光團在她面前誕生,深谷被紅色所籠罩,底部的溪水染透紅色,一頭巨獸從紅光裡躍出,攔腰咬住要遁逃的陸有爲。
他慘叫一聲,吐出鮮血。
紅光散去,現出巨獸的身影來。
它的樣子奇怪極了,頭似羊首,四蹄如狼,身上彩光浸浸,帶着獨特的雲紋,在光的映照下變幻着流麗光芒,兩個頭上各有一個角,而其中一個頭,咬穿了他的腰……
“看來你今日運氣不佳,”
渡星河走過去,夜麒就溫馴地蹭她的手:“我家兩個孩子就妹妹比較兇,要是哥哥咬的你,還能留半個活口,和我聊兩句。”
已經氣絕的陸有爲自然不能回答她。
“不過,我今日本來就不會放你走。”
如果來到小云山的幕後主使修爲遠比她高,那她會不惜一切讓麒麟助自己逃命,逃跑路線她都想好了,途經大雲山捎上阿七跑路。
而兩人修爲相近,他又是在實戰中矮她一頭的器修,那今日只有一人能活着走出小云山了。
放他回去,等於縱虎歸山。
原主一直在九陽宗艱勤修煉,在秘境和歷練時殺過妖獸,從未殺過人。只是大爭之世,爭機緣,搶法寶,都少不了殺戮,點到爲止只存在於有過審需求的玄幻偶像劇和兒童讀物。
渡星河出奇地平靜,她一下一下地撫摸着麒麟:“也好,雖然從他口中問不出修煉寶地的事了,但也方便我探查此地……你別吃了,回來。”
凝麟猛咽口水,才忍住了饞勁,回到她身邊。
兩人並無過節,只是今日必須分勝負。吃一個築基期的修士對麒麟好處不多,再吃掉就有些過了,她捏訣施法,在他身上搜刮一番後,將他就地埋葬。
而夜麒看到幾乎成了血人的她,心疼得舐起了她的傷處,用自身靈力灌進其中,加速癒合。凝麟看得醋勁大發,又沒什麼辦法,它和兄長的道不同,無法治療她。
【母親不該拘着我的,早把我放出來,我活吃了他!】
凝麟恨聲道。
渡星河坐下後,接一捧水清洗傷口。
她一邊讓夜麒爲她療傷,一邊拿起陸有爲的法器端詳起來。說來好笑,同門師兄乃至新入門的小師妹都得到了元明尊者賜的法器,只她不曾擁有過,攢下的善點還經常被師兄要走,去換些戰鬥中補給的丹藥。
“雖爲下品法器,威能不容小覷,穿透了我的護體罡氣。”
她若有所思。
【纔不是呢,分明是母親故意以身誘敵,用重傷換他的致命傷,我看得一清二楚!】凝麟忿忿道,非常不贊同她的狂行。
“別生氣。”
法器有對方的印記,難以去除,渡星河索性將其掰開兩半,扔給崽崽嚼了吃。
嘎嘣脆。
青玉輪碎裂開的時候,一股力量流入麒麟腹中。
同時,暖情丹的功效漸漸褪去,渡星河頸肩處的劇烈痛楚交織着新血肉長出的麻癢,錘打她的神經,她嘶的一聲:“是有點痛。”
她對殺戮和皮肉之苦的淡漠,到底從何而來?
渡星河一深想這問題,識海深處就傳來悶痛——她穿越前的前世記憶彷彿被下了無形的禁制,在這個禁制的強烈暗示下,築基前的她根本沒對自己穿越前的狀況起過疑心,築基後,那禁制稍稍鬆動,才讓她起了疑心。 “說不定我前世是十惡不赦的大反派,大魔頭。”
渡星河翻看從他身上扒下來的物品,防止有修士身死就自爆的法器符咒……一輪檢查下來,是她想多了,儲物袋裡只有一些靈石,還有一塊巴掌大的通信玉牒。
她摸了摸,指腹觸到玉牒的瞬間,它便亮了起來。
玉牒是商會搗鼓出來,給修士之間遠距離溝通的,屬於高級版的水鏡。
一般能做到多人交流,靈犀通信和查看今日修仙界的新鮮事。
不過修士在外,每次使用它發言和瀏覽都需要少量靈石點,積少成多,家底不厚的修士非必要時都不會使用,或者回到有商會駐點的城邦時,才“蹭網”和道友在靈犀上交流。
而宗門裡的通信玉符,只作同門交流之用,耗費由宗門兜底,使用起來就沒那麼大的負擔。
元明尊者覺得此物會影響弟子修煉,所以不許年輕的弟子佩戴,原主老實遵守規矩,可後來明梔剛入門就拿着師父親賜的玉牒在手中把玩炫耀,讓原主難過了好一陣子。
“原來這人叫陸有爲。”
陸有爲使用的玉牒是最便宜的那一種,靈犀里加上的好友也只有交情淡淡的同門,還有……
雲雨坊-玉露仙子:道爺下次什麼時候來玩?我姐姐從秘境回來了,咱們仨修啊。
“什麼功法還能三個人一起修?”
渡星河納悶。
再往上滑動,更多不堪入目的消息映入眼簾,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縱情於聲色犬馬之中,難怪他打不過我。這玉牒倒是好用,之前沒想起來買,等回去修士坊市裡再買一個新的。”
語畢,她把此物也扔給麒麟嚼着玩。
渡星河運功,嘗試加速治療肩上的傷,可惜水靈根擅長療傷的設定在她身上彷彿反着來的,絲絲涼氣滲入創口,有種提前進入太平間的舒坦勁兒。
【好了,待歸去之後,我再替母親滋養傷口。】
夜麒幫着將她傷口止了血後,便回到她的手臂裡。
渡星河撕下衣袍的一角作簡單包紮,起身去探索讓陸有爲守了五十多年的秘地,以及靈氣來源的秘密。
她在深坑裡踱步,片刻發現了異常之處。
方纔專注於打鬥,忽略了地面的菌類植物厚得驚人,除去有水流過的地方外,其餘顏色各異的菌菇互相交疊着,踩上去軟乎乎的。
渡星河心念一動,劍氣環身,將百步之內的菌菇盡數割去。
菌菇割落後,露出了銀白色的地面。
“不對,不是地面……”
渡星河屏住呼吸。
這竟然是一具屍體,一具巨大的屍體!
他生前到底有多麼龐大的身軀?渡星河心生疑惑,體修是會比普通修士高大強壯,可也沒聽說能大得像一座山的!
這不是雙開門大冰箱,奔着練成雙子塔去了啊!
渡星河仔細觀察這具龐大的屍體,發現了他的非人之處,他的屍身保留得很好,雖爲人形,渾身卻長滿了雪白的毛髮,恐怕不是人,而是靈獸,而且是非常強大的靈獸。
她走了好一會,才找到它的頭部。
它的雙目緊緊閉合着,渡星河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能長久地注視它的眼睛,哪怕隔着眼皮,直視它都會使自己心神顫抖!
這是絕對的修爲壓制,即使身死多年,仍能震懾後來者。
“發現這具屍體後,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將它煉化這種大不敬的舉動,陸有爲也不是個簡單的,可惜資質太差,也不夠專注。”
渡星河若有所思:“這麼大一隻,能夠麒麟管飽好久吧……”
【之前不讓我吃煉氣期的修士骨骼,這隻起碼是金丹期的猿神算是吃點好的了吧?】
凝麟饞得在渡星河手臂上打滾。
某種程度來看,她和陸有爲是同道中人,同樣爲了修仙不擇手段。
也就是猿大致上有個人樣,不太好下口。
如果這是一隻極其厲害的豬妖,渡星河就當它是一根醃製保存百多年的發酵火腿,高低得親自嚐嚐。
非我族類,入味又酥脆。
渡星河思索片刻,還是覺得不能喂麒麟——這隻金丹猿神多半和那隻猿妖是同一脈的,它在死後保佑着小云山,結果被陸有爲擱那煉上了,使小云山生機斷絕,這是它祖宗留下的資產。
“話雖如此,我既和此地有緣,就不能扒拉點別的好處什麼的嗎?”
渡星河來回踱步:
“據說人類與黑猩猩的DNA差異只有1.5%,那我認它做親戚,是不是也可以繼承老祖宗的財產?”
正當她逐漸開始說服自己的時候,天忽然暗了下來。
“你身上有俺後代的氣息,你是誰?”
渡星河足下,響起了一把沙啞疲憊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