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最在乎的兩樣東西,一個是出身,一個是外貌。
她都沒有了。
以前,她總認爲這世上沒有什麼是她不能企及的高度,直到遇到他,她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們天生就耀眼的站在別人無法企及的高度上,就算拼盡全力的踮起腳尖,也無法夠到他們分毫。
從喜歡上他的那天開始,她就告訴自己,要努力做一個配得上他的人。
她會把不喜歡的東西,變得喜歡,也會把喜歡的東西,變得更喜歡。
爲了他,她將心裡深層的自卑感全部掩藏了起來,盡力的去學着做一個明媚的女子,面向着太陽,溫暖而恬靜,端莊而矜持。
可當醫生告訴她,她的臉上會留下一道難堪的疤痕時,緊繃了多年的弦,突然就斷了。
那些長在骨子裡的自卑懦弱,瘋狂的滋生蔓延,她變得不像自己,開始自暴自棄,開始妄自菲薄。
看吧,所謂的愛情,所謂的信仰,不過都是天時地利的迷信。
“晗兒,我很少說情話,你是我早就認定的女人,這還不夠嗎?”
病房裡很暗,大片大片的陰影把他臉部的凌厲線條更加深刻化,但是卻被虛掩的門外傳來的橙色光線,氤氳的好像她剛剛纔做的一個美好的夢。
紀晗擡眸,突然衝進他的懷裡,淚眼婆娑,“不夠,這樣怎麼能夠?”
“阿深,我們結婚吧!我不在乎世人對我的看法,也不在乎紀家養女的這個身份,我再也不想這麼提心吊膽下去了。”
將頭深深的埋進他的懷裡,想到那些,聲音也不自覺的變得輕快起來,“我們結婚,會有兩個小孩子,最好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然後,再養一條狗,晴天時,我們在院子裡曬太陽,陰天時,我們坐在窗邊看雨聽風,嗯,我們一定會很幸福,很快樂。”
傅青山僵直的站在門邊,背部緊貼着冰冷的牆面,房間裡的對話準確無誤的落入他的耳中。
他微微的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裡清明如水,不知道掩住了什麼樣的情緒,已經恢復了平靜,搖頭苦笑了下,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阿深,我們結婚,我們結婚好不好?”
他的大半張臉隱在牆角的陰影中,看不清是個什麼表情,聲音淡淡輕輕的,如煙般縹緲,“你才二十歲,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
結婚,就意味着她會被世人唾罵,也意味着她過往所努力的那些,全都幻化成泡影。
她是堅強的,但同時也是脆弱的,這些,他不確定她是否能接受!
“阿深,你知道沒有父母的孩子,最期待什麼嗎?”
“……他們,”她的臉在他的胸前輕輕的蹭着,話語微微的頓了一下,悶悶的道,“最期待能有一個家。我想要一個家,一個只屬於我和你的家。”
即便她是整個紀家人捧在手心裡面疼的公主,但她的心裡卻始終有個黑洞,無論怎麼填補,都無法填滿的黑洞。
紀雲深張了張口正要說什麼,一道略顯滄桑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了過來,散發着淡淡的威嚴,兀自的插-進兩人中間,“阿彪,到底是哪一間啊?”
聽到周蘭清的聲音,紀晗下意識的推開了身前的男人,望着他那雙深幽的眸子,裡面彷彿裝滿了這世間最清冽的溪水,卻也是最激不起漣漪的平靜
“對不起,我還沒準備好。”
所以,根本不用他給答案,她就已經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正文 73,在你眼裡,是不是我就是你第一個會選擇放棄的那個人
噠噠,噠噠的腳步聲響在空蕩的走廊上像是帶着回聲,並且越來越近,一下一下震在她的耳膜上。
因爲緊張,套在白色拖鞋裡的腳趾都蜷縮了起來。
“阿深,這事……我們以後再說,好不好?”
像是突然被戳到了痛處,他臉部的線條霎時變得僵硬,漠然。
似乎在這件事情上,他總是在微笑着妥協。
他紀雲深是以房地產發家的紀氏家族大少爺,是萬千女人愛慕的精品男神,身份尊貴,多金顯赫,家世不俗,祖上往上數,也盡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他原本可以不用那麼累的,但爲了她,他一直在努力的妥協,退讓。
或許做的多了,也就變成了她眼中的有恃無恐,理所當然。
只是,失望這種東西,好像一旦產生了,就會愈演愈烈。
“晗兒,你就那麼瞧不上我?認定我一定給不了你想要的?”
他自認這幾年在商界混得也算有些成績,已經不需要家族或父輩什麼外在的因素,來凸顯他的身份和地位,這樣的改變還不夠嗎?
或者說,他給的,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
亦或是,她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總之,今晚,他要一個答案,一個明明確確的答案。
“不是的,阿深,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只是……”紀晗咬了咬脣,她的心裡似在滴血,“抱歉,這事緩一緩,我們以後再說好嗎?”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條軟肋,不碰的時候,相安無事,可一旦碰觸,就會變得血肉模糊,萬劫不復。
紀晗頓了頓,帶着懇求的聲音微微有些輕顫,“阿深,好嗎?”
以往,她只要這樣,他都會敗下陣來。
可這次,好像沒那麼容易。
“晗兒,聽過狼來了的故事嗎?”他低柔的聲音中帶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卻帶着讓人戰慄的猙獰寒意,“這不是你第一次推開我了。”
很顯然,他已經對這些話,產生了嚴重的抗體。
走廊上的腳步聲幾乎近在耳前,一步兩步的彷彿走到了她的心口上,一種強烈的窒息感,讓她幾乎不能喘息。
“阿深,你別逼我,我從來……從來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心下一沉,突然崩潰的蹲了下去,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竟然只剩下低聲的嗚咽,一遍遍的叫着他的名字,“阿深,阿深……”
剛剛的那些不顧一切,她確實有衝動的成分在,從來到紀家,她規規矩矩慣了,
別人對她好,她就會害怕,害怕別人對她失望。
太怕,導致她這些年,神經沒有一刻是放鬆的。
“晗兒,如果我讓你現在就選擇呢?”
紀家,還是他?
腳步聲停了,但隨即而來的,卻是門把轉動的聲音——
紀晗的聲音,清晰卻也痛苦,滿含悲傷,“阿深,對不起。”
預料中的答案,可真正從她嘴裡說出來後,心中還是會有難言的失望。
還有,解脫。
“在你眼裡,是不是我就是你第一個會選擇放棄的那個人?”
他蹲下去,點了點她的心臟位置,“晗兒,我很懷疑,我真的在那裡面存在過嗎?”